《写点儿童话》冬郁

23、第 23 章

　　晨雾在湖面升起，年轻的牧羊人抖抖沾满露水的外套，折下一把最新鲜的草叶，喂给身边的小羊羔。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羊的刚出生的孙女。
　　晨光金黄明媚，空气湿润甜美，小羊咩咩吃草，牧羊人心情愉快，忍不住用部族的语言唱起歌来。
　　就在上个月，尚且年富力强的国王忽然宣布退位，将王位传给王国唯一的小公主，之后便和同时退位的王后兼首席法师一道离开了皇城。皇家公告一经发布，一时间，街头巷尾的人们谈论的都是皇宫的八卦，从国王和王后的去向，到新陛下永久裁撤首席法师的职位，再到身为三朝元老的宰相发福的身材，种种八卦，甚至传到了牧羊人所在的西方草原上的偏僻部族。
　　退位的前国王陛下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新登基的小公主，现在应该称呼为女王陛下，虽然今年只有十七岁，但她的聪慧美丽在整个王国都出名，更别说她同时还是前任首席法师的继承人，在加冕礼上，强大的前王后兼首席法师用星光与火焰为她献上盛大的祝福，前国王陛下亲自将纯金的王冠戴在她的金发间。
　　王国到处都在为新陛下祝福，牧羊人的部族也不甘落后，这个盛产吟游诗人的部族编出一首首动人的歌谣，为年轻的女王陛下献上来自西方草原的祝福。牧羊人现在唱的歌就是其中一首，他是很好的歌手，林间的百灵鸟在他面前也要自惭形秽。一曲终了，他满意地听着余音在开阔的湖面荡漾。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真是美妙的歌声！”
　　小羊咩咩地躲到牧羊人身后。牧羊人回头。
　　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黑发年轻人站在那里，他们一个身穿骑士甲，一个身着旅行斗篷；一个高挑健康，一个白皙瘦削；眼睛一个比湖水还蓝，一个比夜色还黑。不知怎么，牧羊人觉得这两人很眼熟。
　　“谢谢。”他看着那个发间戴着花环的黑眼睛年轻人，忍不住红了脸，心想，老天，他可真漂亮。
　　蓝眼睛的年轻人微微眯起眼，放下鼓掌的手，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挡住身后的人。身后的黑眼睛的年轻人开口，声音像冰块一样沁凉动听：
　　“请问，这首歌唱的是什么？我很喜欢这个旋律。”
　　“唱的是……女王陛下参加舞会，让所有人惊艳的故事。”牧羊人试图抹平皱巴巴的斗篷。
　　黑眼睛的年轻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牧羊人在外表上做出的努力，他思考半天，扯扯另一个人的袖子：
　　“……难道说，吃光三张桌子的点心，这值得惊艳吗？”
　　“呃，宝贝，你说的那是她十二岁的事。我相信她现在能克制住自己了……大概。”
　　宝贝。牧羊人伤心地想，还有，看看他们注视彼此的样子。糟糕，我没有机会了。
　　在这么美好的清晨却受了情伤，他还是保持着身为男子汉的尊严，挺起胸，勇敢地对黑眼睛的年轻人说：
　　“您是来这里游玩的吗？我的帐篷就在湖水附近，欢迎您来坐客，为我的新歌提提建议，如果您想学哪首歌，我也可以教您唱——呃，还有您。”
　　最后一句是他撞到蓝眼睛那位的目光才勉强加上的。话音刚落，蓝眼睛那位便露出一个灿烂，却压迫感十足的笑容，道：
　　“我们只是故地重游，顺道来看看。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不过我们还要去北边寻找结籽的卡勒草，之后还要去东部密林，这是很早就在行程单上列好了的。您的歌很棒，非要说建议的话，或许，您可以考虑编一首内容是龙与骑士的歌，我想应该这会很可爱。”
　　“龙与骑士？”牧羊人茫然，“是……骑士对抗恶龙的故事吗？”
　　“不。我想，是爱情故事。”蓝眼睛年轻人握住黑眼睛年轻人的手，用只有彼此懂的目光相视而笑，“巨龙和骑士结婚，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笑着对一头雾水的牧羊人点点头。
　　“那么，很高兴见到您，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早晨。”
　　二人手牵手走了。牧羊人惆怅地望着他们甜蜜的背影，抱起自己的脚边不知为何直打哆嗦的小羊羔，很想像九岁那年走丢那次一样，抱着心爱的小羊哭一场。
　　“唉，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的天？！”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陡然升起的巨大黑影，羊群在湖边惊恐逃窜：
　　“那是、是、是、是龙吗！”
　　“它的尾巴上好像挂着什么……天，那人不是刚刚和我说话的……？！”
　　清晨的雾气散去，沐浴在灿金色的阳光里，牧羊人震惊地喃喃：
　　“骑士和龙，竟然是真的……”

　　千百年后，大陆上依然将会传唱牧羊人在这个明亮的清晨写出的，骑士与龙的歌谣。
　　歌谣虚构了种种经历，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不过，歌谣的主人公们其实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因为很奇怪的是，有时候，真实甚至比传说还要夸张。离家出走的小王子、贤明的国王、骑士和乡间蹩脚魔法师、首席法师、巨龙，谁能想到，这么多不同的身份背后，却是同样的一对伴侣？
　　所幸，真实与传说也有相同的地方。比如，骑士与龙确实经历了许多的旅行和冒险，他们也确实真心爱慕彼此。事实上，他们度过了远比歌谣所唱还要传奇的、浪漫的、快活的一生。魔法的力量赋予他们漫长的岁月，而在这全部的时光里，他们相爱。骑士与龙，从此再也不曾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