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追冷]无名》轻裘

5、5

　　他只说了一个字。说这一个字的时间，追命已经和他过了三招。当追命晃身站在一边凝视他，他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只说了这一个字。
　　追命缓缓吐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淡淡弥漫在夜色中，飞快消散。
　　场中四人，两人没有举动。
　　冷血因为中毒，无法动弹。
　　冷十三却是袖手，态度暧昧。
　　谢东风叹了一口气道：“十三，你可知你师父临终遗言？”
　　冷十三神色一动。
　　很多时候，最大的风险，往往来自态度暧昧不明的盟友。
　　追命忽然道：“东皇的内力好像失了一半。”
　　谢东风看着追命，道：“不错。我原本就是依仗药物强行冲穴，并非解穴。”
　　“胡笳十八拍用法千变，就是每次点穴的顺序，都随人而异各不相同。解穴时不知顺序也是枉然。东皇强行破穴还能保住一半功力，实在难得。”
　　“哪里，不过药物神奇罢了。譬如冷四爷现在中的毒，名为‘桃花劫’。取‘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之意。唐门温家自负毒道精湛，却不知毒之一道，胜在万化。天下比他们两家强的，多得去了。”
　　他二人对答之间，所说正是对方忌惮之事。说到此处，不由相视，而后一笑，俨然好友相谈甚欢，心中却是心念百转想着如何才能破此僵局。
　　冷十三忽然一声轻叹。
　　幽幽。
　　她缓步走到二人中间：“现下，可以说，我倒向哪边，哪边的胜算便大些，是不是？所以，我的话，二位不妨参考一二？”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剑，慢慢道：“我想过了。我原来想做什么就该做什么去。”
　　天将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原来这一夜要过去了吗？
　　我所思者，不过是为我所爱之人、所珍惜之人，复仇而已。
　　“谢东皇，烦你先为冷四爷解毒。而后追三爷不妨替东皇解穴。今晚双方到此为止，明日再清帐，二位看如何？”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那现在黑暗，但是很快应该透亮的东方。
　　谢东风沉吟：“为何要我先去解毒？”
　　冷十三忽然浅浅一笑：“没法子，‘诗卷’实力强横，但是在江湖上却是没有什么声名。四大名捕不但有名，而且名声还好得很。”
　　“不错。先前他兄弟二人虽然联手对付我，但是我与他们之间，是官与匪的关系，不是要解决江湖恩怨。”谢东风似笑非笑，摸不清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三爷你看呢？”
　　追命点首：“若你真的解了我四师弟的毒，就如冷姑娘所言，你我今天到此为止也未尝不可。”
　　冷十三心思敏锐，应声道：“三爷放心，‘桃花劫’我虽不会解，却有所知。我来负责检查冷四爷的毒是否真的解了。就算三爷现在并未完全信我，但是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是不是？”
　　即使不相信对方，也只有选择相信对方。即使知道对方不可依仗，却只有依仗对方。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便是如此。
　　但是若是冷血，也许就不会同意。
　　因为自己，和危险的敌人妥协，不能。
　　因为自己，放过血案的嫌疑犯，不能。
　　因为自己，容忍恶人任他逍遥，不能。
　　所以追命一指点了冷血的穴，封住了他想说的话，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他喜欢冷血的正义，但他也有他的方式。
　　他认为玉石俱焚不如虚与委蛇。
　　雷霆手段不成也可以徐徐图之。
　　重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的完美。
　　他不觉得冷血爱拼不好，他只会提醒冷血不要拼过头。
　　他也不会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功利色彩的处事方式有什么不对，只要自己不迷失方向就好。
　　每种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每种处事方式都有其存在的原因。
　　于是在冷血不甘心的目光中，毒解了。
　　他眉宇间那颇为诡异却又居然好看的桃花花瓣以看得到的速度慢慢淡去直至消失。追命在谢东风的眼睛里居然看出了几分可惜。
　　谢东风的可惜，就像是画家偶然作画，作出了堪与画圣相比的一笔，却发现只得这一笔。
　　惆怅。
　　追命心中不由想到了一些事，不快。
　　得到冷十三的肯定说毒的确是解了，他不再多言，迅速给谢东风解穴。
　　“好了。”追命简短地说道，收手。
　　他收手了，冷十三却出手了。
　　疾如风。
　　剑光一泓如清泉，剑架在了谢东风的脖子上。
　　谢东风愕然。
　　冷血愕然。
　　追命也是愕然。
　　冷十三笑嘻嘻地说道：“我说的是你们‘双方‘今晚到此为止，可没说我，我今晚可是刚刚出手！”
　　谢东风的脖子，今晚是第二次被架剑了。他也不恼，而且欣欣然：“小十三果然长进了！以前，你是断然不肯如此的！”
　　十三容光焕发：“是吗？“
　　东方，第一缕阳光正照在她喜悦的脸上。
　　冬日的阳光，果然还是没有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