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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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子忽然捂着胸口倒地，蜷缩成一团，脸色蜡黄，继而发白，痛苦地捶打着胸口，脖子上的青筋因为疼痛全都暴起，口中嘶喊着含混不清的话。
紧接着居然有另外两人也是如此症状忽然倒地，痛苦地扭曲。
乐溪心里一惊，但随即便明白了，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们。其他人也是如此，所有人都不说话也不上前查看，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痛苦的三人。
韩楚明心下疑惑，但看乐溪不为所动，也只是站在身后观察，并未上前。
所以眼前的画面显得十分诡异：一群人静静看着倒地三人痛苦地蜷在地上翻来滚去，没有人上前查看，有的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但大部分人，竟是无比的淡漠，只是直直地看着。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先倒地那男子逐渐平静，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恢复了些许，第一反应是将刚刚抢来的白饼大口大口塞进嘴里，一边塞一边流眼泪，也顾不得浑身是土，随便用脏手抹了把眼泪继续大嚼，喉咙里忍不住的哽咽。
随即后面倒地的那两人也逐渐恢复，人们这才再次动起来，又朝着车上涌去继续搬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乐溪眼看着这一切，画面像沙子一般撒进眼睛，眼眶逐渐变红。他仰仰头，定了定神，长出了一口气。
“爷爷这些人怎么了呀？”小女孩抱着半块饼睁大眼睛。
“没事没事啊，你吃你吃。”九老太爷搪塞过去，“作孽呀。”他自言自语，和乐溪四目相对，无奈地摇摇头。
“老祖婆一直在等你，快去看看吧。”说罢便抱着小孩缓缓朝一旁走开。
“你……还好吧？”韩楚明见乐溪脸色很差，又不好多问，只轻声问了一句。
“我没事。”乐溪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你可知你为何能打开结界？”
不出所料，韩楚明摇摇头。
“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乐溪神色有点疲惫，想来没见过这些场面的人肯定一肚子疑惑吧。
“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乐溪从韩楚明依旧没有波澜的语气中听出了理解的意味，回以一个真诚的笑容，只是现在什么表情都遮不住他内心的疲倦感。
乐溪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如果故土不是在这里，如果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他应该就是个普通人，应该也会像他所见过的其他少年人那样，恣意潇洒，哪怕是对付行地魅，也是学了本事后的杀伐果决，快意恩仇，有多少力就使多少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族人受难而毫无办法。
而且现在，族人并不领他的情。这份本来就被强加的责任让他变得好像他才是事情的始末，人们不再追究一切缘何而起，一切痛苦、抱怨的矛头就这样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找寻无果全都指向了他。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乐溪觉得憋屈，但确实无可奈何。
“楚明，有没有人是为自己活着的？”乐溪放缓脚步，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韩楚明闻言愣了愣，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划过心头，像是记忆，又像是过往，想抓却又抓不住。
“大概没有吧。”韩楚明轻声道。
这倒是让乐溪觉得意外，其实他不过是一句无奈的自问，没想到韩楚明会回答，更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夜幕席卷着山风袭来，乐溪紧了紧领口，朝韩楚明看去。夕阳的残晖映出韩楚明侧脸的轮廓，黯淡的光线下愈显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这人到底是谁？乐溪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韩楚明种种不凡的背后，绝对有现在还不可知的秘密，他甚至担心，眼前这人，究竟是福是祸。
二人一路无言，朝着北边的小山上走去，转过一片不是很茂盛的树林，几栋看起来不同于其他民居的木石碉楼映入眼帘。
“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婆婆，她的住处。”乐溪停下脚步，“我从小就是婆婆带大的，她对我最好。”乐溪的语气里带了些期待，但也多了分莫名的担忧。
他加快脚步，“婆婆，我回来了。”乐溪急切道。
无人应答。
“婆婆？”乐溪在屋里寻着，正方没人，卧房也没人。
当他正要冲出屋子去别处寻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差一点撞个满怀。
“乐溪，你回来了，果然在这里。”这男子二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目看起来有点熟悉，但情急之下乐溪想不起是谁。他服制不同于其他村民，尤其是他手上的头人杖，显然已表明是云天源新的掌事，而此前，这根头人杖是在婆婆手中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就是向拜野了。
“婆婆呢？”乐溪看到手杖不安更加强烈，急切地盯着眼前之人，客套什么的一概略去。
向拜野叹了口气，“随我来。”转身走向侧房，“她已经不记事了，你去看看吧。”说罢便掀起门帘后退了出去，和韩楚明擦身而过时留意了一眼。
“婆婆！”乐溪见婆婆背对坐着着，忽然松了口气，急切唤了声，可那背影却毫无反应。
“是我呀婆婆，乐溪，我回来了。”乐溪快步走到婆婆面前，蹲下来凑近说。
“乐...溪。”老人发出沙哑的声音，“溪儿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老人的眼睛浑浊，眼神空洞，好似并未看见，只听到“乐溪”二字便露出伤感的神色。
“我在呢，婆婆，是我，乐溪，我回来了。”乐溪慌忙地抓起老人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在这呢。”
老人懵懂地想了一会儿，才收回神思，久久地看着眼前的人。
“婆婆，是我，婆婆。”
“溪儿，溪儿。”老人不断重复着，“溪儿如今在哪呢？找不到就回来，婆婆念他......”
“婆婆......”乐溪刚放下的心此时如刀绞一般。
他离开时，婆婆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婆婆自己就说她时日无多，乐溪还怨她不要这么讲，自己总能找到办法，没想到今天婆婆竟已是这般模样，好像一个随时会被风吹灭的蜡烛。
之后婆婆一直重复着让乐溪回来之类的话，再说不出其他，他陪了许久，直至服侍婆婆用过晚饭看她睡下后，才从房中离开。
这一夜，乐溪失眠了，韩楚明在碉楼的屋顶上发现了他。
没有月亮，只有天边隐约的天光，映出山脊黢黑的轮廓，如同一条伏地的巨蟒将云天源围得严严实实。
乐溪就像被围在这巨蟒的中心，透不过气。屋顶的空气并没有让他感觉舒服一点，喉咙发干，眼睛发涩，他闭上眼仰起头，尽力想把情绪憋回去。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乐溪本能地按住腰间的短剑，看到是韩楚明在墙边露出半个脑袋松了口气。
“是你。”
“......”
“既然来了就上来啊。”乐溪见韩楚明露着半个脑袋却不上来。
“....拉我。”
“......？！”
这是在...求帮忙？
乐溪凑近一看，韩楚明一只脚踩在碉楼的空窗上，一只手拿着东西，因为墙很高，旁边又是个很窄的转角，居然整个人就很奇怪地被卡在了那里。
“噗！”看韩楚明卡在那里的样子，乐溪莫名觉得好笑，刚刚的阴霾被这一瞬瞬间减淡。
“....拉我。”韩楚明又说了一句，语气里多了些急促。
乐溪闻言也不再逗他，借力将他拉了上来。
韩楚明把手里的包裹塞到乐溪手里，径自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
乐溪看了一眼包裹，竟然是两个烤过的白饼，还有余温，这才反应过来，今晚一直忧心婆婆，只是照顾她吃了晚饭，自己竟是一点东西都没吃。
乐溪笑了笑，也来到韩楚明旁边坐下，“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他故意说道，这见到韩楚明就想打趣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不知是因为刚刚被卡还是被乐溪那么说了一句，一丝红晕爬上韩楚明的耳尖，“你晚上并未进食。”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总多了一分刻意的冷淡。
乐溪眼尖，自然是看到了，觉得甚是有趣。“谢...”他张了张口，但总觉得说出来太矫情，终是没说出口，只在心里感激地道谢。
“婆婆是这里最真心待我的人。”乐溪收起刚才的笑意，阴霾再吃抚过心头，垂下眼帘道：“我不想她成现在这样子。”
“嗯。”韩楚明转头看着乐溪，轻轻点头。
“村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有一种怪病，长到一定年岁便每日都会发作，痛不欲生。”乐溪看着远处的山峦缓缓道，“可偏这些人寿命又很长，婆婆也是这样的。”乐溪摩挲着手中的饼，看不清表情。
“......”
“村里那些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人说，这是诅咒.....有很多人受不了折磨自裁，可一旦这样，其他人每日受的痛苦会更甚...是不是很神奇。”乐溪苦笑。
“.....那小姑娘...”韩楚明明白了白天那老太爷讲的话。
“嗯......”乐溪点头，“所以她母亲自裁后遭族人厌弃，差点被饿死。”
乐溪长叹了口气，“也有人想逃出去，离开云天源寻活路，可惜这里出去的人似乎格外招行地魅，没有一个能好好在外面活着的，不是逃回来就是再无音讯。”
“可偏我不是这样。”乐溪咬咬嘴唇。
“所以，由你...找解法。”韩楚明思忖片刻，认真道。
乐溪微微一怔，他从未对他说过这些，韩楚明为何一语中的？一时间，忽然被人看懂的安慰和瞬间被人看透的惊慌一起涌上心头，复杂不可名状。
也是，韩楚明只是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他又不傻。
“可惜我找不到。”
乐溪现在思维很乱，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失望，另一方面是对韩楚明的不解，心中原先隐隐的感觉愈加强烈。
韩楚明绝不简单。
他不断提醒自己要提防，但看着韩楚明不自知的样子又无法将他推开不管，而现在，居然觉得此刻能有这么一个听自己讲话的人，挺好。
手里的饼渐渐失去了原先的温热，乐溪不断摩挲着，却不吃。
“只有这个了。”韩楚明开口道。
“啊...什么？”乐溪闻声回神，意识到在说这饼，“我......”
“楚明，我想在村里待一段时间，婆婆状态很不好，我想陪陪她......”乐溪犹豫片刻，“你若是不愿，自可...离开。”
“......”
“我这里还有些银钱，都给你，你......”乐溪见韩楚明不说话，莫名有点慌乱，居然没来由地害怕听到韩楚明答应离开。
“.....你让我走？”韩楚明淡淡道，转头看着乐溪，如墨的夜色完全淹没了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啊...不是不是，留在这我是怕耽误你的事....”乐溪说出这话的瞬间就后悔了，韩楚明他能去哪，他要是知道自己去哪还会跟着他来这种地方？
真想抽自己。
半晌无话。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中行出，地上屋顶上都像撒了霜一般，染上一层静谧的白。
韩楚明站起身，青白色的衣摆随风扬起，乐溪仰头看他，他整个人就映在月光下，一瞬间有点恍惚。
“不走。”一个轻短的声音，淡漠却有力。
“啊？”乐溪还在愣神，就见韩楚明忽然背手从屋顶跃下。
跃下？！
这可是碉楼，他刚刚还卡在墙角，怎么就.....？
乐溪赶忙站起，韩楚明已经稳稳落地，除了衣摆在风中猎猎的声响，落地毫无声音！
乐溪又一次惊呆了。
紧接着反应过来，有这种功力的人，怎么会卡墙角？！
韩楚明背对着，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后半夜凉，早些回去。”便径直向屋内走去，只留下屋顶上还处在震惊中的乐溪。
良久，乐溪才回过神，他看了看手中的白饼，说不出话。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是自己在帮韩楚明，而今看来，到底是谁在帮谁，他想不清。若不是云天源的事，他反倒真想跟着韩楚明去到处看看，这人身上有太多未可知的东西。
想法一出，乐溪自己吓了自己一跳，他捶捶脑袋，骂了自己一声，这人刚刚可是哄自己玩呢！
哄.....
乐溪大悟，他是用这种办法为自己宽心罢！想不到平时那么淡漠的人，也会逗人了！
好你个韩楚明！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