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宁柔行

5、第 5 章

　　【１】

　　红红坐在顶楼荡着双脚，细长的小腿包裹着薄薄的丝袜，再加上黑色的高跟，十分具有诱惑性。她吸了一口果汁，放在台上，朱唇轻启：“你好呀，新朋友。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罗杨在她身侧坐下，眯眼盯着远处的天空。

　　万里无云，是他喜欢的天气。

　　只是稍微带点燥热，如果有一阵微风就恰到好处了。

　　“我想和你打探一个人。”他道出了目的。

　　她不假思索，侧头一笑：“谁啊？你的好朋友张云也吗？”

　　他没有否认，就算是默认了。红红的脸色变了几分，化成一团雾气飘散之前，对方伸手拉住了她。

　　于是一片绿叶飘落下来，在空中稍微旋转了那么一下，又是无可救药落在了顶楼的积页堆里。

　　【２】

　　深山中。

　　一深一浅的脚印，互相交对。

　　云也在一棵落叶松下停靠，单手撑在松树下正剧烈咳嗽，很快就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几秒后，红红端着一杯果汁出现在他面前。

　　“哇，够冷的，跑到这种地方来。”她下意识双手交叉抱，绕着云也转了小半圈，后方才有个人跌落过来。

　　“新手就是新手，能力差，速度慢。”红红摇头间，云也上前扶起了罗杨。

　　云也真没想到，罗杨会选择这条路。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除非，他另有所图。

　　“前辈，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见。”罗杨朝云也伸出手，他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这个新无常，本体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很强。

　　云也握住了他略微颤抖的手，霎时间，他眼中的光芒大盛。

　　“真的是你。”罗杨失望地抽开了手，他还没准备好和云也兵刃相向，至少，那一次离开世界前的叙旧，不应该是最后一次道别。

　　【３】

　　每产生一个新的无常，就有一个命定的老无常会消陨。这是他们存在的法则，也是世间相生相克，周而复始运转的规律所在。

　　没有人能打破这个规律。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部分无常不再甘于自我消失，于是不知从什么何时开始，新生的无常开始依靠猎杀老无常获得存在。

　　世间一切灵体，都是无常存在的理由。

　　渡人渡己是增强灵力最好的方式。但是现在新无常发现，只要猎杀那些灵力强大的老无常，就不需要再每日奔波了。

　　这股念力源源不断流传下去，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４】

　　红红有些看不下去了，轻轻一掌就将罗杨打飞在百米之外。等他回过神来，红红和云也已经消失不见。

　　唯独凭着风留下一句话，刮过他的耳侧。

　　“你可不能动他，毕竟，他是我们这帮人里面，最后一个上古时期留下来的老怪物了。”

　　云也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车水马龙的人潮里。

　　红红穿着第一次见他的旗袍，挽着他的手。两人像是情侣在街头散步一般。

　　“我终于知道你们这些人联合起来要做什么了。”他停下脚步，摇头苦笑，“我倒是一直在等一个解脱，为什么你们还有那么强烈的存在意识？”

　　两人穿过一扇黑门，便抵达一个结界包裹的房屋内。

　　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者从竹藤摇椅上缓慢起身，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他见云也来了，嘻笑一声，也称他作：“前辈。”

　　云也吓得赶忙弓腰行礼，他可受不起这一句称呼。

　　但抬头间，那老者就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前辈，我虽常以老态出现，但也不是没有年轻的时候啊。”

　　“行吧。”他懂了。这个老者只是想装一波。

　　“如你所见，我早就不执行任务了。在这里安稳生活了十几年。”说话间，他一个转身，又变回了老者的模样。

　　“但是最近，那个要猎杀我的小妮子，已经摸索到了这附近。她手底下集结了快十来号人，我想着，是怎么也逃不过了。但还好，上次红红外出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你。”

　　云也在桌前的椅子上优雅坐下，看似认真在听老者说话，实则有些有些被梁上挂着的空鸟笼吸引了注意力。

　　半晌，他才应了一句：“哦。这样啊。”

　　老者咳嗽了一声，“你．．．你。”他说不出话来，便看了一眼红红。红红上前，往桌上一坐，挡在了鸟笼前面。

　　云也只感觉到她的胸快贴着自己的脸了，于是立刻站起来，懵懂地扫了周围一眼。

　　红红轻笑一声：“你就不要再装傻了。你活得远比我们久，应该知道怎么对付那些新生的无常。我探不到你的神识，你却能轻易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不知道啊！”云也一脸蒙圈，“我要知道，还会对他行礼么？”

　　【５】

　　云也被“请”出了结界外，再想进去时，发现对方已经换了地方。

　　红红穿越各个地点的能力，比他强那么点儿，但她却不会设结界。那名老者么，擅于设结界，但也只有这个能力比较突出。

　　这两个无常，都是逃跑高手，想来这几千年下来，没少躲过新无常的猎杀。

　　只是，面对两股势力的干扰，他开始担忧，自己还能不能过上从前那般闲云野鹤的生活。

　　新旧力量，分属不同阵营。

　　为新秩序，他得献出自己。可谁人能杀得了他？不过徒增麻烦，他最讨厌麻烦的事。

　　倘若像红红一般，又太过窝囊。东躲西藏，无心渡人。那还能算是一个无常么？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

　　甚至连自己被黑雾猎杀时，毫无抵抗，对方也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求死不易，求生不难。

　　“我生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啊？”云也朝天边聚集的乌云哀悼了一句，霎时大雨倾盆而下。他正伸手感受雨水砸下来的重量，从身后就插进一把戒尺。

　　“唉。”云也叹了一口气，生生转过去，折断了那把戒尺。

　　罗杨后退了几步，眼中金光更甚。

　　“你真要来？”云也说这句话时，脸上裂开了几道黑纹，密密麻麻从脖颈爬上脸颊，像地狱里逃窜出来的邪魅之物。

　　他的眼睛是上挑的丹凤，沉下脸色时，变得阴婺骇人。

　　戒尺溶在他的体内，罗杨向后退到了墙角。他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垂下头，轻声道：“对不起，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是我产生的理由，我无法选择。”

　　任何事物都有产生的理由。

　　可他明明知道，产生之后的他，是自己的，不是任何外物的。为了所谓的“理由”，去迫害曾经的朋友，乃至现在的同僚，是否有些残忍？

　　【６】

　　伴随着几道闪电，罗杨的身形在大雨中逐渐变得模糊。

　　最后，他被云也的右手贯穿身体，变成了下坠的雨滴，落在云也脚下的泥潭中。

　　与其让他困在自己的身体里，不如早点得到解脱。或许下一世，他不需要遭受这般苦难，又或许，根本没有下一世。

　　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