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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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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温斯衍收回眸光,缓声说:“我只是看到一尾漂亮的鱼。”
陆如沁轻轻点头,看向他,“有时候,不要在意自己看见什么,要看心里想什么。”
“就如这鱼。”她朱砂色指甲指了指开满清菏的池塘,荷塘里锦鲤鲜亮,道:“这鱼再漂亮又如何,不过是个玩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
温斯衍脊背僵直,手指微微蜷起。
她不是在说鱼,在说他。
*
作为姑姑,陆如沁对陆遥伽十足热情。
她换上鲜亮的杏色旗袍,亲自给陆遥伽斟茶,而后坐在陆遥伽身侧,手自如跟陆遥伽交握在一起。
“珈珈在外多年,受苦了。”
陆遥伽轻笑摇头,“姑姑,我一直都很好。”
陆遥伽目光平稳,尽量不往后面看。
椅子后,温斯衍站着,目光沉静,如同一棵静默的树,无声听着陆遥伽跟陆如沁姑侄交谈。
不过,有时他这棵树会活跃起来。
比如当看见陆如沁茶盏见底,他会熟稔给她斟茶。
每当此时,他挺直的背脊会微微弯曲,高傲的头颅低垂,陆如沁涂着朱红色指甲的手指会轻轻抚摸他耳朵,落下一句淡而清的“多谢。”
陆遥伽没有多看。
她太知道温斯衍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
他可是连陆遥伽带他回家都觉得陆遥伽是故意炫富的人。
喝过茶,陆遥伽借口透气,去院外闲逛。
没走几步,便听到熟悉而陌生的脚步声。
转过脸,陆遥伽看见温斯衍白得仿佛无血色的脸。
他轻轻笑,“陆遥伽,你在怜悯我吗?”
陆遥伽挑下眉,没说话。
温斯衍自顾自道:“我不跟你们这些上等人一样,从小生活在云端,我要想往上爬,只能不择手段。”
“陆遥伽,你要笑就笑吧。”
陆遥伽轻轻摇头,“我没有怜悯你,你做得决定一定是最适合你自己的,你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不要管别人看法。”
温斯衍扯唇笑了笑,转身就走。
他步伐急促,带起一阵风,渗透着春季的凛冽。
陆遥伽望着他背影,脸色瞬间冷淡下去。
刚刚,她瞥见,温斯衍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缠了一串佛珠。
犹记得,曾经,她被人堵在小巷欺负,他拿着酒瓶冲进来,眉眼间俱是凛冽风霜。
事后,她给他包扎受伤的指骨,心疼道:“以后打人不要那么狠,万一真伤到人,你心里会难受。”
温斯衍用受伤的胳膊轻轻搂住她,笑说:“打死人也不怕。”
他温声道:“我若心中有愧,神佛会救赎我。”
那时候,她才知道,家徒四壁的他家里竟然有个小佛堂。
温斯衍,现在你竟然问心有愧。
你做了什么呢?
陆遥伽在陆宅小住三天,三天后,陆遥伽启程回南城。
陆宗镇送她到宅门口。
接陆遥伽的车此刻便静静停在陆宅门前的香樟树下。
司机先下车,而后打开黑色宾利门。
周月浔从车内走出,站在陆宅门口的青玉台阶下。
陆宗镇挑下眉,“珈珈是我的女儿,我还不能把她平安送回去?你就这么不放心,非自己来接?”
周月浔目光在陆遥伽脸上停顿一瞬,而后淡声道:“自己接总是更平稳。”
陆宗镇嗤笑,“你跟你父亲以后,总是力求平稳端庄!”
周月浔父亲周既明先生曾经在南城大学经管学院做客座教授。
彼时,还是少女的温芷晴对自己老师芳心暗许。
她大着胆子独身来到周公馆向周教授提亲。
周先生只是抬眸淡看她一眼,“我希望日后的婚姻平稳安淡,未来的妻子温婉端庄。”
温芷晴是温玉森独女,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喜欢的爱情必然是轰轰烈烈,平日作风也跟温婉端庄沾不上边。
她的爱情由此崩殂。
后来,周先生娶了同样出身名门的叶瑾容,过上如他所愿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
圈内人总是谴责叶瑾容作为闺蜜挖了温芷晴墙角,却不知道,温芷晴跟周先生从未真正开始过。
她一开始就败在端庄平稳这四个字上。
周月浔眉梢微挑,自是听懂陆宗镇的调侃。
但他没说什么。
他伸出未带手套的手牵住陆遥伽,引领她走下台阶。
陆宗镇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略有些落寞。
*
上了车,周月浔捡起文件翻看。
陆遥伽不好打扰他,侧眸看窗户。
窗外的景飞快演变,陆遥伽在脑子迅速过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一幕幕。
“那一天,你母亲一反常态要见我,我就去渭青路的咖啡馆等她,但等到的却是她车祸身亡的消息。”
陆遥伽回忆那一天。
母亲换了漂亮的杏色裙子,妆容精致,她罕见温柔,“他要带我回家!珈珈,我们很快就有家了!”
当时,她以为母亲跟克莱斯如胶似漆,母亲要回的家是克莱斯的家,是戴维斯庄园。
但如果,克莱斯是母亲的心理医生,为了治疗她病症,克莱斯带母亲去见陆宗镇也完全说得通。
陆遥伽沉思着,手指越攥越紧,掐出浅红色印子。
“杜衡,把窗户打开,车里太闷。”
陆遥伽正出神,陡然听到周月浔声音。
她抬了抬眼,看他,“现在是三月,开窗户会不会有点冷?别为难杜秘书。”
周月浔垂眸轻笑,“你觉得该如何?”
陆遥伽也笑了笑。
她抬手覆住周月浔的手,素白指尖在他凸起的指骨摩挲,含笑道:“三叔,我给你解闷吧。”
杜衡看了眼后视镜,心神意会,缓缓降下隔板。
陆遥伽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周月浔接吻。
她已经成年,接吻这件事不算出格。
在沉淀着沉香气的黑色宾利,隔板阻隔驾驶座和后座,空间紧密狭窄而幽静。
静到可以听到周月浔的呼吸声。
他的手扣住她后脑,腕骨摩挲她后颈,她可以嗅到他略显杂乱的呼吸声,以及他从袖口里浸润出来的沉香气。
在触碰他唇瓣时,陆遥伽没想过他会回应。
周月浔有洁癖这件事她一直知道。
他从不让人进他的卧室,总是带着白色手套,用过的餐具从来分门别类谨慎收纳……
所以,陆遥伽理所当然认为,在她亲他时,他会推开她,用他一贯温和有礼的语气道:“陆遥伽,你要矜持。”
但他没有。
他回应了,尽管有些生涩。
克莱斯说过,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主动上前索吻的漂亮女人。
通过他会不会吻你,并不能试探出他真心。
当时,陆遥伽坐在他膝上,好奇问:“怎么样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喜欢我?”
克莱斯望着她,叹息说:“爱你的男人会一切以你的感受为先。”
此刻,陆遥伽不知道周月浔是不是以她的感受为先,但他的确很温柔,循序渐进,一点点深入。
像是试探她,更像是抚慰。
一吻毕,陆遥伽呼吸略微急促,胸腔有近乎窒息的微痛感,她身上好像沾满周月浔的味道。
周月浔手指依旧放在她后颈,手指修长触感莹润。
此刻,他漆黑明澈的目光锁住她。
虽然他什么没说,但陆遥伽看出他的询问之意。
她抬眸,微笑对上他低垂的视线,“三叔,刚刚我感觉很快乐。”
周月浔哂笑,没有说话。
他侧开眼眸,看向窗外。
陆遥伽猜不透他心思,笑了笑,保持沉默。
陆遥伽本来以为车上的那个吻会是她跟周月浔关系的转折点,但实际并没有。
周月浔非常隐晦而又从容重新步入到叔侄这个关系上。
陆遥伽察觉到,但并不在意。
高考临近,她投身紧张学习中,并没有其他心思分心。
另一点便是,她非常渴望再去一次戴维斯庄园。
上一次拜访,她总觉得有什么秘密没有窥探到。
高考很快到来,又以闪电般姿态结束。
考完后,陆遥伽仔细对答案。
周月浔问:“觉得考得如何?”
高考结束,他特意来接她。
应该刚从宴会厅抽身,陆遥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混合着红酒的香气,跟他本身的沉香混在一起,揉杂出一种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气味。
陆遥伽把数学卷子答案对完,朝他笑笑,温声道:“我应该可以考离你很近的学校。”
轿车在行驶,杜秘书在前面驾驶座目不斜视,但却悄悄降下隔断。
陆遥伽第二次跟周月浔接吻。
她并没有很熟练,但周月浔却娴熟很多。
他指尖缓缓插入她发丝,扣住她后脑,眼底情绪遮掩极好。
陆遥伽只能看到他眼眸深处暗涌的波涛。
下车时,陆遥伽腿有一点软。
周月浔没有像以往那般把胳膊借给她让她扶住。
他解下袖扣,递给陆遥伽,而后俯身把她抱起。
他低头,亲了亲她发顶,些许诱哄道:“今晚住在立雪堂?”
陆遥伽微微一笑。
克莱斯曾经对她讲,男人对一个女人好总有目的,不会无缘无故,要么出于情感需要,要么是生理满足,但最终的目之一定有一条——上床。
“好啊。”陆遥伽说:“麻烦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