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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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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罗猛安顿好将士们,便回到府上准备休息。一盏茶还没泡好,将军府就炸了营。
先回来的是庭大将军。
“大将军……您这是……这是可儿?!!”
庭幽明抱着凤可儿,大步流星地回了房间。门重重地关上了,响声清脆,回荡在耳畔——有种不真实的飘渺之感。
罗猛端着茶杯,像一尊身长九尺的石雕,伫立在院子里,任由秋风吹过。
“我没看错吧,将军干了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蹄声由远及近,噔噔蹬蹬,带着强烈的暴躁——花时醉策马冲进院子,脸上的烦躁显而易见,花里胡哨的衣服,晃花了副将的眼。
马儿还在跑,军师大人却纵身一跃,五彩斑斓的修长身影,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军师愤愤地开了口:“你高兴吗?又要给姓庭的收拾烂摊子。
罗猛虽是一员武将,却十分达观,看事情很是通透:“没事,也不差这一次,我和你一起收拾——你先起来吧。”
房间内
庭幽明把凤可儿放到床上,女孩一沾到床,便打着滚儿,离开了将军的怀抱。
柔软的床可比凉飕飕的战甲舒服多了。
庭幽明坐在床边,无奈地笑了笑。
还是和从前一样,只要睡得香,怎么也吵不醒。简单的性格里,不掺杂心事。
“难道嫁给徐清晚,对你来说不算心事?”这个一语双关的问题,在庭幽明的心里泛起甜蜜,亦荡起苦涩。
若是心怀对新婚之夜的憧憬,大多会情难自已,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睡得安稳。若是不愿嫁过去,眼角会有愁泪,眉眼会有愁痕,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孩子气。
一番察言观色过后,庭幽明摸清了凤可儿对于这件婚事的态度:既不憧憬,也不排斥,淡然处之,爱咋咋地。
“你可真行啊。”庭幽明替她盖好被子,伸手拿过桌案上的书,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不知不觉间,我的心里带着一个你,走过了许多年。
·
十年前.京城平安街
“哥,我想吃糖葫芦。”五岁的凤可儿坐在凤蝶染的肩上,短腿荡悠悠。
“还吃。哥哥都快背不动你了。”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生着两张相似的脸,一人一根糖葫芦,穿过熙攘的长街——小号的叠在大号的肩上,吸引了很多目光。
“快看,这爷俩儿,关系可真好啊。”
“爹爹生的俊,儿子也好看。”
凤蝶染满脸黑线,心道:这是我小妹!
凤可儿喜欢出来玩,碍于是女孩子,只得女扮男装。凤老爷子老来得女,她与大哥凤蝶染相差十五岁。每次两个人出门游玩,少不了会被认成父子。
又走了一会儿,凤蝶染的脚步停在了寻月阁门前。
“蝶哥哥,又来玩啊——”
“呦——今天还带着小少爷呢。”
凤家大哥背着自家妹妹,在美女姐姐的簇拥下走进阁楼。翩跹的舞步,美艳的裙摆,引走了凤可儿的目光——她连糖葫芦都忘记了。
“蝶公子,今天可否有雅兴,同愿儿共饮一杯?”
“美人相邀,岂能辜负?”
“二楼有间上房,公子这边请。”
一行人踏上楼梯,空气里歌舞弥漫,盖过了他们的脚步声。
“女扮男装逛青楼,要是让爹知道了,又要没收我的温泉庄子,下次可不带你来了。”趁没人注意,凤蝶染压低声音,小声说到。
凤可儿趴在大哥的背上,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
“我在家一个人好无聊。”
凤蝶染:“唉——好吧。一会你待在我身边,别乱跑。”
“公子,就是这间,陈七爷就在里面。”带他们上来的愿儿,毕恭毕敬地推到一旁。
“好,你下去吧。”凤蝶染吩咐到。
凤可儿骑在哥哥肩上,人虽然小,心里可明白的很。
哥哥今天有事要办,不然,他定然不会这么老实。
“爹,我还是先下来吧。”
风蝶染心道:……咱爹知道了,一定得揍死我。
大哥领着可儿,推开了房门。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桌案旁;闻声,笑着招呼他们。
“凤老板,您来啦——快请坐。”生意人的目光是精明的,一眼就看到了凤蝶染身边的“小心肝儿”。
“几年不见,您何时添了个小公子?这模样,生的可真是神气——虎父无犬子,很像您。”
凤蝶染笑着应酬,没有戳穿这个拍歪了的马屁,顺理成章地转走话题:“陈老板过誉,您此次远道而来,凤某作为朋友——定当为您接风洗尘。来人——”
一大群漂亮姑娘,从门口涌了进来,围坐在凤、陈二人的身边。陈老板左拥右抱,甚是得意。
“凤兄,够意思——”
凤可儿坐在垫子上,耳边的寒暄变成了生意会谈,掺杂着娇声软语,不知怎的,可儿的脸微微发烫。
说好的看漂亮姐姐跳舞呢?
。。。
小可儿无聊极了。
“小公子,这边——”愿儿站在门边,笑着冲凤可儿招手。
五岁的小孩子,会下意识地相信美丽的事物。凤可儿迈开腿,冲歌女跑去:“愿儿姐姐——”
“小公子乖,你哥哥有事,姐姐带你去玩好玩的。”
“好。”
凤蝶染其人,虽然风流成性,心里却深爱着一件事:做生意。
一旦谈起正事,立马像换了一张面皮。运筹帷幄,谈吐得宜,全神投入,软硬兼施。
凤可儿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根本没注意到。
半刻钟后.寻月阁后院.地下暗牢
冰冷的石壁渗透出刻骨的寒凉。一片幽暗之中,石墙上的火把燃烧着——在湿冷的空气里苟延残喘,明灭不定。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其貌不扬的“狱卒”出现在暗道里,走在前面的人手里拎着一个孩子——正是凤可儿。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角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已经陷入昏迷。
“这是第九十八个了。”
“等集齐一百个童男小生,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两个“狱卒”,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
“吱呀——”其中一人随手拉开一扇牢门,把凤可儿扔了进去。铁链落下,发出声响;门又重新被上了锁。
牢房里有一堆稻草,因为空气太过潮湿,已经发了霉。凤可儿被随手一丢,正好降落在了湿冷的草堆上——像一只被丢进雪地的小动物,尽管还在昏迷,却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温暖的热源。
庭幽明躺在一旁,微微挑起半边眉——凤可儿的小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胸膛,全身湿漉漉的,大有要往他怀里钻的架势。
他本想推开她,看她被冻得身子发抖,有点可怜——七岁的庭幽明没有动,任由她钻进了自己的怀抱。
牢房外,石壁上的火把,微微照亮了怀中人的脸——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孩子,应该比他还小,小脸生的水嫩,睫毛挺长。樱桃小嘴吐出的呼吸,清浅而又绵长。
她好像没有昏迷,而是货真价实的——睡着了。
庭幽明发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伸出一只手指,在凤可儿的脸蛋上毫不留情地一戳。
“喂,醒醒。”
迷迷糊糊之中,凤可儿感觉脸上有点疼;似乎有人在叫她。
半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正盯着她看,不知是不是周围太暗的缘故——他的眼睛很深邃,像一片漆黑深海,没有亮光。
“……你是谁?愿儿姐姐呢?”
庭幽明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真傻。被她卖了,还叫人家姐姐。
“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吗,嗯?”
凤可儿环顾了一下四周,本能的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的处境很是不妙。
“……不知道。这是哪啊……”
庭幽明叹了一口气,决定长话短说:“你、我,还有这暗牢里的其他人,都被牙婆拐卖了。”
“还有,顺便一提:你的那位愿儿姐姐,就是牙婆头子——她用药迷晕了你,把你带到这来了。”
凤可儿呆若木鸡,庭幽明看着她的脸,有点想笑。
傻里傻气的,肯定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不像他。
“他们想要一百个男童。”庭幽明话锋一转,语气轻挑。“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个小姑娘。现在可以从哥哥身上下来了吗?”
凤可儿这才发觉,自己还趴在人家怀里。连忙一骨碌滚了下去,手指不小心刮到了少年的胸膛。
“嘶——”庭幽明吃痛。凤可儿的指尖,浸染着些许暗红。
就着微弱的火光,她看见了一道伤口。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的?”
少年的胸膛上,刻着一道深黑的伤,外露的皮肉已经有些腐烂,覆盖着暗红的血液,狰狞可怖。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谁干的?”凤可儿又问了一遍。
少年拽过衣衫,盖上了自己的胸膛;轻描淡写道:“这不重要。”
“怎么就不重要了?”凤可儿拉起他的手,“我们得出去,出去才能治好你的伤。”
庭幽明轻轻一哂,“你打算怎么出去?”
少年脸上的嘲讽,显而易见。念在他是个伤号的份上,凤可儿没跟他计较。她从怀里摸出一包点心,递给庭幽明。
“小哥哥,你振作一点,可儿有办法。这是刚才在集市上买的,你吃一点吧。”
桂花糕的甜香,驱散了牢房里的血腥与阴湿。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肠胃,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谢谢。”少年的表情有点别扭,木木地说道。
“不用给我留,我刚才吃掉了一大串糖葫芦。”
说完,可儿摸出一把“钥匙”,熟练地翘起了牢门上的锁。
“咔嚓——”锁链应声而开。
“不光是傻,你还很厉害。”庭幽明嘴巴里嚼着桂花糕,由衷地赞美道。
凤可儿:“……”
两个小孩,一前一后钻出牢房。三天以来,从人贩子的三言两语中,庭幽明推断出了暗牢的路线布局。他拉着凤可儿的手,在密道中穿行。
终于,他们找到了通往外界的楼梯。楼梯之上有一道暗门,出去就是寻月阁的后院。
突然,暗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道粗野的男声:“最后两个也集齐了……这次,咱们可以大赚一把了……”
人贩子掀开了暗门,光线倾落而下,刺痛了凤可儿的眼睛。躲已经来不及了。
“可儿,退后。”庭幽明抽出了一把匕首,少年身影,单薄地立在光中。
黑海暗眸,笑意森寒。
他是庭家第二十七位家主,被叔母陷害,沦落至此。
“污臭的血,怎能浸染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