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编造相识 ...
-
西厢房。顾辞正气得不轻。
“卑鄙至极!”她恨恨骂一句,一脚踢在了海清石琴桌的桌腿上,力气之大,引得桌上的杯盏茶具好一番晃荡。细碎的哐当声更叫她心烦,顾辞转身又踢了旁侧的珊瑚圆椅一脚。
好一个天上掉馅饼!果然天上掉的馅饼吃不得,非把人牙硌掉!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回来一看,那个彩霞交给她的压根不是名单,而是一本话本子,还是最老掉牙的那种!
彩霞哪里是慌乱下找她求助,怕是她其实再冷静不过!分明是让她拿着一本假名单,替她引开了那些蒙面人!
真是阴险狡诈!卑鄙至极!
“什么事这么大火气。”谢景的声音猛地钻进耳朵里。顾辞一个激灵,下意识朝前走一步侧身挡在了桌前,手背过去,摸索着藏起了扔在桌上的假名单。
一边藏,顾辞一边问:“世、世子…你进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谢景眉峰一挑:“我敲门了。”
——敲了吗?
——她怎么没听见?
“或许你耳背。”谢景睨了顾辞一眼,轻飘飘下了论断。他摇着轮椅慢悠悠进了屋子,十分随意地瞟了一眼桌上:“药没用?”
“唔…”顾辞含糊应着从桌前让开,随便编了个理由,“伤在背上,不太好用药。”
这话谢景没法接,他并不打算帮她上药。屋内短暂的沉默后,顾辞想起谢景又救了自己一命,诚恳地关心他:“世子的伤呢?要紧吗?”
“一点小伤。”谢景不甚在意。可那衣裳上的口子那样长而狰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小伤。偏谢景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顾辞心里更觉得愧疚难安。
想了想,顾辞将桌上的药递向谢景:“世子你用吧。”
谢景:……
“我看起来缺你那一瓶药么。”谢景微眯了眼,“我倒是缺个擦药的小侍女。”
这话并未引起顾辞该有的警觉,她少根筋似的,竟认真思索了一下谢景的话,随即伸手就要去脱男人的衣服。
“你做什么…”谢景下意识往后一躲,看向伸过来的爪子,目光含了冷意。
顾辞:“不是上药么?”
谢景:……
看着顾辞悻悻收回去的两只爪子,谢景脸上阴晴不定,许久才将此事揭过,另起了话头。谢景道:“别藏了,拿出来吧。”
“藏、藏什么……”顾辞假装不懂。然而谢景并不说话,只用那双好看却阴沉的眼睛望着她,顾辞就知道,自己瞒不过。老老实实将名单放到了桌上,顾辞才敢抬头再与谢景对视。
他的眼睛似乎自始至终没看名单一眼,这会儿朝着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来:“被算计了?”
顾辞:……这么直白地讲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对顾辞的赧然谢景似是毫无察觉,他像是自顾自,又像是对顾辞说:“欣和公主此人并非看上去那样和善可亲,其实颇有城府。早年驸马还在时,她尚有些女儿心肠,如今虽还是女儿身,心思却是政客。她身边的得力心腹自然也不例外。纵使事态紧急,也不会将那样重要的名单随意托付给一个路过的侍女。”
谢景说这话的语调是娓娓道来的,不知不觉中,顾辞已经没刚刚那般气得跳脚了。而就在顾辞放松了些许,心里正想着“欣和公主看上去哪里和善可亲了”的时候,谢景冷不防问:“你为什么要偷这名册。”
这一问实在突然,顾辞猛然警惕起来,短暂地顿了一下后,她理所当然地答:“它值钱啊。”
名册当然值钱,凡是名册上的人,谁不想要这册子?
可是这名册的存在,却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至少对于一个飞贼来说,她没有理由去调查这名册,更没有理由因为它值钱就铤而走险。要知道,就算她得手,兴许还没来得及买卖,就有人找上门杀人灭口了。毕竟名册在公主府都有人惦记,何况在一个孤身一人的飞贼手上。
但让谢景真正确认她不是为了钱的,并非这些,而是刚刚那一瞬她警惕的眼神。
若只是飞贼贪钱,何必那样防备他的问话?
这一刻,谢景心里已经有了衡量。他抿唇,嘴角饶有兴趣地勾了勾——看来小侍女的秘密,比他想的还要多。
方才咚咚踢桌蹬椅的声响没了,两个人都不说话时,屋中就安静得诡异。在一片寂静中,西厢房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雀屏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世子可在里面?侯夫人想进去看看顾姑娘。”
“你我八年前在荥州相识,你于我有恩。”
话音落,顾辞一头雾水,而说出惊人言论的谢景已经将桌上的名册收起,摇着轮椅离她远了些,扬声对着门外道:“母亲进来吧。”
许氏立马进来了。先前听谢景说顾辞受了伤,这会儿许氏是带着瓶瓶罐罐过来的,进门后关心了顾辞几句,就将托着药瓶药罐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带了一个雀屏进内间,让雀屏给顾辞上药。
无论如何推拒不得,顾辞见谢景也没有搭救自己的意思,只能依从许氏。剥下衣物,许氏看见了顾辞身上的伤。平心而论,不算太严重。
可许氏何等敏锐。
在公主府的时候遇到歹人,顾辞忽然出现,将她和丫鬟送走。许氏离开后就去找了欣和公主,公主已经先一步得了消息离开了。许氏没看见顾辞施展轻功,可是此时身上纵横的伤口却让许氏明白,顾辞绝不是一个柔弱的一般女子。
身上伤口颇多,却无一处致命,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在那些蒙面人手下只落了这些伤?
许氏甚至看出来,顾辞压根没生病。雀屏小心翼翼给顾辞上着药,许氏在一旁静静看着,半晌问道:“阿辞,你和景儿……是怎么认识的?”
背对着二人的顾辞心下一惊。
——谢景真是老奸巨猾,连他母亲要问话都猜到了!
——猜到了又偏不说清,要她现编吗?!
“我和世子八年前在荥州相识,我于世子有恩。”情急之下,顾辞只能按照谢景的交代答了,心里一边盘算着怎么圆谎。
果然许氏又问:“有恩?我能问是什么事情吗?”
“这个……”我还没编好。
“不方便说吗?”许氏语气依旧,神色却是带了一点狐疑。
顾辞不看都能猜到许氏的想法,脑海中飞快转动,现编现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只是实话实说,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不大清楚究竟是何事,只晓得是师父帮了世子一个大忙,世子说若日后我们有难处,尽可以来临安侯府找他。”
八年前,这姑娘大约只有十岁出头,能帮谢景什么忙?若说是师父,倒是可能。许氏缓和了心里的不安,又问:“那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师父呢?”
“没了…师父没了。”顾辞的语气十分平和。
她垂着头,许氏看不清她的表情,尽管这样,许氏仍旧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原本直挺的脊背兀然塌了一瞬,这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绝非伪装。
慢慢抬起头,顾辞侧目看向许氏:“我是个孤儿,跟着师父学过些拳脚防身,虽然晓得我这点微末本领登不得台面,但我实在无所倚靠,来您府上,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找世子谋一份差事,能活下去就好。”
说话时,顾辞眼里因为泪意盈盈发亮,她隐忍着,面上甚至带着平和的笑容。许氏看得心头一酸,怀疑登时被怜悯冲淡了些。疑虑还是有的,但许氏没再追问下去。
等上了药,许氏带着雀屏离开,顾辞出来相送,谢景竟还在外间。
许氏没问谢景为何还在,而是柳眉一竖,带了些厉色:“阿辞既然是恩人的爱徒,你怎么好叫人家委屈做你的侍女?”这话既是质问,但也有些试探的意思。如果顾辞说的是假话,谢景一定会拆穿。
可许氏哪里晓得,这谎话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给人家姑娘起的头。
谢景闻言,果然面色依旧,他看了顾辞一眼,回许氏道:“阿辞心甘情愿,儿子有什么办法。”
顾辞:……
——她真想在谢景脑门上打个大洞!
许氏转脸看向顾辞:“阿辞……”
“夫人不用担心阿辞…”顾辞脸上笑意明朗,“我知晓自己身份低微,能做世子的侍女已经是我极大的运气,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儿子都承认了,许氏这下彻底安心了,嘱咐顾辞好好养伤后就离开了。
而谢景还没走。
此时顾辞看着谢景,早忘了谢景左臂上的伤:“世子到底想干什么。”
“嘶~”谢景抬手捂了捂左臂,这才对上顾辞的眼睛,随意问,“你方才说什么。”
顾辞:“……没什么。”
长睫低垂,掩住眸中笑意,谢景开口说正事:“明日欣和公主可能会过来,我们要想个法子将你的伤掩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