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题》朱枢

6、开题3-1

　　周一的断代文学课原则上是开给大三下的专选课，考虑到大三下的学生有两个月的实习期，所以这类性质的课上到五月份就结束了。学期开始时沈练也没选这门的打算，但开给大二的专选实在无聊，考虑到自己还蛮享受谢荼的教学风格加上课程结束得早，沈练到底还是又选了谢荼的课。在选之前沈练对断代文学全无概念，上了第一节发现这听着挺玄的名字实质上和文献精读课差不多。应该是从个人研究方向出发，谢荼选了研究南北朝不可回避的一个著名文本。
　　私下和同学聊起来，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谢荼强烈的个人风格使得他上什么内容的课都能上成一个样子——总有无知无畏的新人去问他索要课件，然后被一句“怎么可能给你们？没听说过知识产权么”给顶回来。谢荼的课件在纲领之外还喜欢大量引用很难直接联想起来的各代文献资料。光是抄课件已目不暇接，最要命的是谢荼的讲课基于纲领，总是旁生各种枝节，从文化民俗到地理生物到兴衰秘史，被他状似随意地陆续道来，真是听也不是抄也不是。而谢荼的考试风格又决定了学生只能认命练听写。出勤不占分谢荼也从不点名，但他习惯抽学生回答问题，还往往一抽一个坑。沈练还记得课上第一个三次抽了没到的是个女生，谢荼挂着冷笑对全班道，“请哪位同学回去后替我转达一下，她下节课开始是真的不用来了。我不习惯出补考卷，所以她还是做好下学期重修的准备罢……哦，但愿下学期开这门课的不是我。”谢荼给分全凭期末，往往是闭卷一张论文一篇。闭卷的范围，“讲过的都会考”，谢荼言出必行大一上的诗经期末卷考了藏匿在犄角旮旯的一处野菜一处家畜，让一群上课时全当耳旁风吹过的学生扼腕不已；而谢荼的论文更是以刁钻古怪著称，清一色是学界尚无定论的遗留难题，叫学生全无下手之处。
　　这样一位堪称学生克星的老师，偏生开着几门专业必修课，导致全班人恨得不行也只能咬牙受着。所以，过了大一新生的懵懂无知期进入大二，除非是必修，很少再有人主动修谢荼的选修课了。
　　沈练的确算是个例外。他的例外有着合理的理论支撑。
　　首先，沈练强迫症的一大外在表现，他是不折不扣的笔记狂人。沈练上课只有两种状态：完全不听课，或是在纸上完美重现老师的讲稿。条条框框自成体系，所有细枝末节的点还一个不漏地用小一号字体添补在整个框架的相应位置。而能够激发他身为笔记狂人的斗志的，恰是谢荼这种变态的教学风格。所以越是妖孽的课，沈练就用笔记破解得越彻底，倒是每每在大考前成为很多同学的救命稻草了。
　　其次，用林小开的话来说，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你！”他指着沈练，“纯粹一M！而谢荼，S了不能更S！S~MMS，绝配啊绝配！”沈练大体认同林小开的理论，但还是本着自剖精神将之深入了一下，“没想到我也有袒露自我的一天：其实我不是M，我正是传说中那S中的S。真正的S不会满足于折磨他人，他们寻求更终极的目标——铛铛铛铛——那就是折磨自己！试问，世上还有比S自己更加S的事么？！！所以说，这不是他S我M一拍即合的简单问题，而是，我利用了他的小S完成了我的大S！他是我S我自己的工具，工具你懂不？这不是S~MMS，这是两个S之间的战争——S暗的S！！”说完后沈练也为自己难得一回的话痨内容很是倾倒。
　　最后，也是决定性的一点。就好像学生有选择自己适应的老师的本能，老师也会对学生进行下意识的选择。从这个角度来看，沈练选择谢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谢荼也选择了沈练——让事实来说话——沈练选过谢荼四门课，在这位大家闻之色变人神共愤的魔头手上拿了四个连减号都不带的A。

　　周日晚上沈练和林小开到宿舍区不远处的小吃街以庆祝开题报告的完结为名头撮了一顿。盘腿坐在韩式烤肉店里生菜包肉一口吞进，林小开还挣扎着发声。
　　“诶你说，杨伟他老板怎么管他跟管自家儿子似的？不就实验做到一半跑出来送你去医院么，朋友有难，也没啥不可谅解的吧。之后到现在都多久了？快一个礼拜了，连出来吃个饭也不准。成天窝实验室也不怕窝出病来。”
　　沈练刷着酱连眼皮都没抬。这家店肉切得薄，不留神翻面就容易烤糊。
　　“听说他们这实验搞挺大的。貌似要送到国外参评，还发表什么的。”
　　“哦？杨伟这小子混得不错嘛。”
　　沈练一挑眉，“他从来都混得蛮好。”
　　“啧啧，”对面大力砸吧着嘴，甚至还声情并茂地做出摩挲下巴的猥琐来，“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酸捏？”
　　“哦？”沈练包好块生菜，蘸点醋送进嘴里，“正好这家的醋淡了些。”
　　林小开沉默片刻，又声势夸张地抢夺起最后几块肉的使用权。沈练没怎么搭理他，他还一个人自HIGH到不行。对于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沈练喝着茶，在烤肉店的满屋热气里蒸腾出模糊的欣慰。

作者有话说

　　终于考完最后一门了...哦耶不出来，其实ㄒ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