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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大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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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徐,你怎么还没睡啊。”苏毓问道。
“我丢东西了,找呢。”小徐佝偻着身子,慢慢转身,一步一挪地往屋里走。
“丢了什么?”苏毓往屋里走,“我帮你找。”
“镯子。”小徐突然扭头看着她,怪笑起来,“纯金的,新的,我孙子给我买的……我孙子给我买的……”
“我帮你找。是在这屋里吗。”苏毓说道。
“哼哼哼……找吧……要么带着镯子走,要么带着人走。明天我就走了……要么带着镯子走,要么带着人走……”小徐低声笑了起来,蹒跚着,费力地弯腰,寻找着屋里的每个角落。
“准备拘鬼吧。”郭勇低声对老许说道,“要伤人性命了。”
老许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柄钢刀,又拿出一只小葫芦,里面存着秋后雨水,可以用来储存阴魂。他把葫芦里的水倒进一只白瓷碗里,而后用刀扎起几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抡着刀舞起来。这符纸开始自己燃烧,小徐也开始扭曲着身体嗷嗷怪叫,叫声异常凄厉。符纸灰落进碗里,纸灰水被老许倒回葫芦中。一瞬间,小徐倒在地上。
苏毓把小徐搀起来,抱在沙发上。老许去厨房里取了一些干净的水,用手在水面画了一个符,而后用手撩了一些水,洒在小徐的脸上,小徐渐渐清醒了过来。
“所以,你把人家老太太的镯子,弄到哪里去了。”苏毓问道。
小徐迷茫地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寿衣。她觉得手腕处一阵刺痛,就抬起手来看。手腕上,绕着几圈红线,紧紧地嵌在她的皮肉里,勒得她手发紫。老许拿过刀象征性地轻轻割了一下,绳子就断了。
“说实话吧。老太太的镯子哪去了。”苏毓问她。
“苏姐,我再也不敢了。我把镯子偷走卖了。”小徐被吓哭了,扑进苏毓的怀里。
“别怕。卖到哪里去了?给人家买回来就行。”苏毓说道,“尽快吧,快把老太太送走。”
“我害怕。”小徐哭着,不肯放开她,“苏姐别走……”
苏毓见小徐怕成这样,干脆把她带回家里。次日,小徐一大早起来,就拿着钱买回了那只镯子。在遗体即将进火化炉的时候,小徐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了那只镯子,深深地对遗体和家属鞠躬:“对不起,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想拿走这只镯子,扰了这位奶奶的清净。”
“这是哪来的啊。这不是我妈的镯子吧?”老太太的儿子纳闷地说道。
“这是我给奶奶买的。”老太太的孙子接过了这只镯子,给老人戴在手腕上,“是我混蛋。小时候不懂事,哭着闹着非要买一双球鞋。当时家里困难,奶奶是卖了金镯子给我买的。我当时跟奶奶说,等我挣钱了,肯定再给她买一个更大更好看的。”
他说着,还是忍不住哭起来。苏毓叹了口气,此时,老许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毓扭头看了他一眼,老许点了点头。苏毓就知道,老太太的魂魄已经消散了。
这样的日子,没有人愿意苛责已经认错悔改的小徐。尸体终于被推进火化炉。江兰庭旁观着,突然明白,死者是不是真的泉下有知,好像并不重要。所谓的葬礼,更多的是对生者的安慰,让生者最后为去世的人尽一份心。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下班以后,江兰庭随着吴溟回了家。她刻意没有再开车接送他,而是随着他坐地铁,想让他多看看活人,以此消除在人群中的焦虑和恐惧。一进屋,江兰庭还是习惯性地奔向厨房。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分了工,吴溟买菜,江兰庭做饭和收拾厨房。吴溟空闲下来,就打扫楼上的房间,楼下自然而然交给了江兰庭。
“小兰,你猜我送给你个什么好东西。”吴溟把他从厨房里拽出来。
江兰庭疑惑地挑挑眉,跟着她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一开门,地上就是一个凌乱的花束。令他惊讶的是,他的床上,有一只雪白的大鹅正在踱步。这大鹅看见人进来,就扑棱着翅膀,直奔他们而来,一下子把江兰庭的眼镜打在地上。
“我去,这大鹅跑了。”吴溟当即扑上去抓鹅。这鹅对她毫不留情,上来又扑又叨,却不是她的对手,几下子被她抓住了翅膀和脖子,擒在手里。江兰庭见她制住了鹅,就蹲在地上找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戴好了眼镜。
“送你个铁锅炖大鹅,出了点小状况。本来这鹅是在花束上面的,然后就跑了。早知道干脆炖好了送你。”吴溟甩了甩有些狼狈的短发,不好意思地说道。她见江兰庭一直盯着床,就也往床上看去。原来,这大鹅打斗过程中,还在床上留下了点东西。她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说道:“这他妈的,成本有点高。床单子你还要不要?”
江兰庭看着她凌乱的模样,就被她逗笑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就那么呆愣愣地盯着她傻笑。半晌,他终于拿出手机,看见,原来她的微信头像都改成了这只大鹅。点进去,头像里的大鹅雪白雪白的,乖乖地和花束捆在一起,非常漂亮,和在吴溟手里挣扎和大叫的这家伙几乎判若两“鹅”。江兰庭终于大笑起来,说道:“你这头像是真下饭啊。”
“会说话啦?就这么容易?”吴溟激动地想要抱住他,却发现自己手里抓着大鹅,“为一个大鹅,给你高兴成这样?”
“不是为了大白鹅,是为了我家吴大鹅。”他笑着,主动从背后抱住她。这鹅的脖子一下子挣脱吴溟的手,嘴不留情,上来就叨了他一口,把他吓得往旁边躲。两个人都乐了起来。
“今天就杀了给你炖了,庆祝一下。”吴溟重新把鹅脖子抓住,说道。
“别了吧。怪好看的。”江兰庭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这鹅。这鹅毛发雪白,嘴巴黄的漂亮,很壮实,力气也很大。他倒是觉得不比天鹅差。
“你不爱吃?活菩萨?”
“不是。”江兰庭无奈地笑了,“你不是吴大鹅吗,还能自己炖自己啊?神经病。我可舍不得吃。”
“那怎么办。”吴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大鹅仍旧挣扎着,雪白的毛已经在“打斗”过程中掉下来很多了,身上的毛也有些凌乱。在吴溟手里,这大鹅苦苦挣扎无果,显得有些可怜。
“撒开吧先,反正这屋子也叫大鹅给折腾成这样了。你这么抓着它,它也难受。”江兰庭说道。
“真不知道把你烧了,能出几斤舍利子。”吴溟白了他一眼,“我撒开了,你给抓啊?”
“我可下不去嘴。”江兰庭伤感地摸了摸鹅毛,“你看,人家治好了我的哑巴,还叫我吃了,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然,你炖,我不吃就是了。”
“还是吃吧,这玩意也治肚饿。”吴溟笑着打趣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吴溟叹了口气,撒开大鹅:“要不然,家里有院子,我去买个笼子,养着吧。”
“真的吗?不会麻烦吧。”江兰庭惊喜地笑着,看着地上抖搂毛的大鹅。吴溟把他拉出屋子,关上了门。
“麻烦什么。只不过你喂大鹅,我不管。送你了就是你的,你舍不得吃,我也不能替你处置啊。兴许你养烦了,就给炖了。自己家养的鹅更香。”吴溟抱住他。
“行,我喂大鹅。其实,大鹅可聪明了,养熟了能看家。”江兰庭不自觉地傻笑起来,“真好,老吴。你怎么这么好啊。”
“这就好啦?这才哪到哪。”
“可是我还没送过你什么。你生日还得明年二月,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迫不及待想送你礼物了。”
“嗯。让我想想,最近有什么节日可以让你送礼物。”吴溟想了想,说道,“快万圣节了,还有几天,你好好表现。不要你花多少钱,必须有创意。”
“行,到时候看我的。其实,我还以为你不过这种外国的鬼节呢。”
“我管它什么节什么寓意。不就是找个借口玩一玩嘛。”吴溟笑着,亲了他一口,“等着你的礼物了啊。就剩几天,时间紧任务重,小江同志要好好表现。”
“行。”他试探着把门打开,“床单子我觉得还能要,洗洗就行。”
“那不行,它拉我睡这边了,还在我枕头上踩。我隔应。”吴溟说道。
“牛的很嘛,吴大鹅同志。这就扔我一条床单子?其实现在趁热乎赶紧洗,八成还能洗掉。大不了我睡这边。”江兰庭进屋去。吴溟把大鹅逼进墙角,几下子抓住,说道:“你去找个绳子,给鹅拴上,先找个地方绑起来,别叫它乱跑。”
江兰庭应了一声,用自己一根不用的鞋带绑住鹅的一只脚,拴在客厅的衣帽架上。
“我这个创意不太好,本以为美美炖一锅热乎的,结果人家有个性,在你床上赏了一泡热乎的。”吴溟看着他收床单,说道。
“这创意都让我会说话了,还不好啊?”江兰庭笑着,用不用的牙刷刷掉床单上的污渍,又把水倒掉,重新接了一盆水,倒上洗衣液,打算泡个一晚上。
“那你的创意,是不是得更厉害。”吴溟说道。
“容我想想。”他狡黠一笑,“其实,我还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有一点大胆。”
“说得我好好奇啊。”她一拍他的屁股。
“那你就好奇吧。”他神秘地笑着,拿出手机,“还有两天时间,容我想想。”
“要不然你就再往后推推,圣诞节送。多准备一些日子。”
“不必,我这个礼物还是挺快的。不过,你还信圣诞老人啊?”
“我信我家小兰。”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兰庭抱了她一下,准备去做饭。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居然是龙喻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