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犯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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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兰庭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外面的阳光了。
他的手放在窗边，一缕阳光搭上来。他看着手上的金黄色小长条格子，呆呆地笑了。
“笑什么呢。”一个男人声音响起。
“阳光，你都不敢碰的。”江兰庭低低地笑出声来，给他看自己手上的阳光。
“哼，这有什么好笑。”那男人冷哼一声。
“楚先生，你说，江女士会把我怎么样。”
“杀了你，把你和我拴在一起，当她的狗。”楚心玉笑了起来。
“说起来，无论如何，都是活该。”江兰庭看着阳光慢慢在自己手上走开，终于日落了，“无所谓了。”
“做她的狗有什么不好。这样，我就能永远陪着她了。”楚心玉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无论她换多少男人，都不会换掉我了。因为我只是一缕幽魂，要么陪着她，要么消散。她把我留在身边，总是折磨我，肯定是因为很爱很爱我吧。”
“不知羞耻。把自己的扭曲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江兰庭厌恶地斥责道。
“多谢夸奖。我高兴被人叫做疯子之类的。”楚心玉咧嘴笑着，托腮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怎么，在想，吴家的小闺女？”
“想又能怎么样。她不会要我了。”
“我若是你，就立刻自尽。借着这股执念，变成厉鬼，跟着她一辈子。要不然，就带她一起走。”
“闭嘴，你是坏东西。你烦死了。”江兰庭不愿看他，就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一掀开被子，楚心玉已经躺在他的床上，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小兰同志，快来陪我聊天。”
江兰庭脸一黑，这才反应过来，楚心玉是道法高强，甚至能半实体化的鬼，江凛给他的“牵引绳”和“嘴套”其实并不能限制他。而真正让他温驯乖顺的，是他的一缕执念，是那无论如何必须要得到的，附骨噬魂的扭曲爱恋。
楚心玉看着江兰庭躺在床上，就亲昵地搂住他的腰，笑嘻嘻地说道：“你再讨厌我们也没用，谁叫你是我们生的。”
“我讨厌你们，也讨厌自己。”
“那你怎么不去死啊，死了正好来陪我。”
“江女士还要用我转嫁业障，我活着还有利用价值。”
“哇哦，好高尚啊，我大儿。”
“滚，你不配。”
“好吧，小兰同志。”楚心玉撇了撇嘴，松开揽着他腰的手。
“你别碰我，出去!我困了，我要睡觉。”江兰庭没好气地抖了抖被子，作势要一脚把他踢下床。
“凶什么啊，谁稀罕和你一起。不是为了主人，谁要理你。”楚心玉从他的床上爬下去，就坐在门口。他已经习惯了，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等着她回来，他的主人，他的唯一。她有时会肆意怜爱他，有时也会狂风骤雨一般地折磨他，无论如何，他都喜欢。
他已经闻到她的气息了，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兴奋了。
“主人!主人!”江凛一打开门，就被他热烈地欢迎了。
“真乖。”江凛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继而粗暴地把他推开。楚心玉知道她今天恐怕是没空理自己，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随时等她的指令。
“小兰呢。”江凛问道。
“睡下了。”
“在他的卧室里吗？”
“是。”
江兰庭早就听见了这番对话，遂坐了起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有些迷茫。为什么带他走？放了他吗？还是，去赴死吗？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他笑了笑，暗暗后悔没吃晚饭，恐怕要做饿死鬼了。不过，路上“敲诈”她一顿好饭，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换了衣服跟我走，穿得好看一点。免得你的小女朋友说我虐待你。”江凛推开了他的卧室门。他的卧室没有锁，她也不许他上锁。
“什么？”江兰庭一愣。
“吴溟用消解业障的典籍来换你。这波买卖，我只赚不亏。你赶紧。”
“骗我吗？”
“骗你干什么。”江凛把他的手机扔给他。江兰庭握紧自己的手机，呆呆地看着她，不知作何反应。
“赶快，别挑战我的耐心。”江凛一笑。
“你骗我。她不会要我了，她怎么会要我呢。我们分手了，她只会当我已经死了。”江兰庭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她怎么会要这样一个满身污秽的人呢，他现在怎么配得上她呢。
“别废话。”江凛凑近，揪住他的衣领，“你是，自己换衣服，还是我帮你换。”
江兰庭突然看见她手腕上的发圈，小红爱心。他看着，眼泪就决堤了。江凛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就把发圈取下来，扎在他手腕上：“还给你。”
“你见过她的面了吗。”江兰庭问道。
“见过。可能，因为爱屋及乌，她对我态度还不错，总是看着我哭。真傻。”江凛扯了扯嘴角，看着他的神态变化。
“好。我跟你去。”江兰庭握着手腕上的发圈，笑着，又哭了起来。江凛把她觉得他最合身的一套衣服扔给他，然后就走出了卧室，顺手帮他关好门。这是一件米色打底的费尔岛毛衣，花色毛线仅勾出一部分简约复古的菱形花纹，深咖色港风棒球服外套，米白色长裤。这一套穿在身上，显得他又阳光又干净，是江凛的“得意之作”。
当吴溟见到他的时候，她几乎不敢认他了。她不知道江凛对他做了什么，他们分别也不过一周，短短的七天，居然能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个人呆立在树下，穿戴一新，却没有半分生气活力。他神情忧伤，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就显得眼下的黑眼圈更加明显。他的眼睛含着泪，受惊一般地打量着周围每一个过路的人。
她走到他面前，突然觉得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见她，手微微动了一下，好像要抱她，又马上收回手。她看着他的眼睛，她没法再扔下他，她生怕是梦，遂用力地抱住他。
他在她怀里，久违的温暖。他只能无声地痛哭，他想了无数遍的，冷静地分手之类的话，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回家好吗，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了。”她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一吻落在他头顶。
“嗯。”他只能重重地点头。他已经没力气再思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被她盖上被子。他只能看见，她关上他房间的灯，关切地看着他，即将关上他的房间门，把最后一丝光线隔绝在外。
“别走!别走好吗……”
“我不走，只是想给你倒杯水喝。”吴溟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又打开了他的卧室灯。
“别走，求你别走。”
“别求我啊。你可以仗着我喜欢你，胡作非为一下。”吴溟听着他哀求的语气，只觉得心疼，就凑过去抱住他。
“因为，很快你就不会喜欢我了。”他嗫嚅着，仍旧往她怀里钻。
“如果是因为你的出身，那就永远不会成为我不喜欢你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他出生就是错的。”他苦涩地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件事，你根本没得选，那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永远是正确的。比如，一个人的出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希望你，听了我的身世之后，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我发誓行吗。”
“不行，你一定会违背誓言的。”
吴溟听着他煞有介事的语气，还是忍不住笑了：“你这什么逻辑，怎么我就一定违背誓言了。”
“因为连我自己都会讨厌我自己。”
“那是因为你傻。怎么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江阿姨不爱你，当然不会说让你高兴的话。”吴溟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你先睡一下吧，醒了再说。”
“我不敢保证，我精神上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还能没有精神疾病。”他用被子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看她。
“有病就治呗，还用你保证。赶紧睡!要不你主动睡，要不然我就强制你睡!”吴溟笑着用被子捂住他，作势要把他捂死。江兰庭被她逗笑了，只得闭上眼睛，手牵住她的手。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这么一个值得留恋的人。他开始质疑自己了，怎么会没出息到这个地步，像是离开了人家就活不了似的。可是握着她的手，他就像握住了生命里最后的温暖，怎么也没法劝自己放开。
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胡思乱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小溟，你出来。”易桃幺站在江兰庭的房间门口，轻声喊她。
“就不能让他休息一下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吗。”吴溟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厌烦，轻声说道。
“不是。既然人都接回来了，我还能说什么。”易桃幺进屋里来。她看着床上含泪入睡的人，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确实也很可怜。但是，他可怜不应该成为你爱他的理由。”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爱他，所以觉得他格外可怜。”她看了看江兰庭，又扭头凝视易桃幺，“桃姐，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在感情上吃亏，但是叫我随随便便就放弃我爱的人，我做不到。爱人之间，如果遇事不能相互扶持，只能同欢欣不能共悲苦，那还算什么爱人。就算是朋友，这时候，我也不能放开他。”
“好吧，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希望你浅尝辄止。如果他无药可救，你必须及时止损。”易桃幺看着她的眼神，她不得不说，她好像被什么震慑到了。
“好。我觉得，他的情况，其实没有我想得那么严重。我以为，他会精神错乱什么的。”吴溟说着，苦涩地笑了一下。
“你还真是乐观。”易桃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要提醒你，他现在，自己活着可能都不容易，哪有心思来爱你。你在他身上，恐怕什么也得不到。”
“无所谓得失。我觉得，他是一个我犯得起的错误，我能承受后果。”
易桃幺听着她温柔又毋庸置疑的语气，只得叹了口气，慢慢从房间里出去，关好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犯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