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渊灵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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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山中大雾。吴溟总觉得胸闷，可是一见那三个人好像都没什么异样，她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大家被何刘然引着往山上走，不时会攀谈几句，但是，只要是话题扯到江凛身上，就会陷入沉默。
“小溟，你怎么样。”易桃幺拽了一下差点摔倒的吴溟。
“没事，就是胸闷。这雾太大了。”吴溟笑着摇摇头，“还能顶。”
“普通人上山要等雾气散了。”何刘然说着，看了看她，却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其实你爬到这里已经算不错了，但是还有进步空间。”易桃幺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明白了，我回去了会更加认真锻炼的。”吴溟努力深吸一口气，重整精神。
“江凛，前面是什么？”何刘然用手杖指了指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一个小小房屋。
江凛眯着眼睛看了看，继而笑着看向何刘然：“你是向导，怎么反而问我。”
“别装。你不就是这里长大的。”何刘然停下脚步。
“不不不，我是北方人。和桃姐一样，土生土长C城人。听我口音，多标准的东北话。”江凛笑着看向易桃幺。
“行了，别斗嘴了。那到底是什么。”易桃幺问道。
“渊灵派。”何刘然说道。
“已经覆灭了。二十几年前。”江凛说道。
“怎么覆灭的。”何刘然问道。
江凛笑了笑，没答话。
“进去看看吗。”吴溟问道。
“走。”何刘然看了江凛一眼，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打了头阵，穿过迷雾往前走。江凛没有挣脱，她知道这群人是无论如何要进去看看了，反正进去看看对她也没坏处。
脚踏上熟悉的石砖，回忆还是潮水般涌来。
仙山，白衣和黑衣，红血，刀光剑影。
火光冲天。
当仙境变成炼狱。
江凛被一剑贯穿，血不受控制地涌溅出来，剧痛，眼前一片纷乱模糊，火烧起来了。
彼时的她，还有七情六欲，还会疼痛和恐惧，还会掉眼泪。
雾气迷蒙，荒草丛生，满目疮痍的地方，曾经也给过她温暖。那是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一身白衣，梳着双丫髻，傻笑着坐在门口，逗引一只小黑猫，闻着炊烟味道，等着师姐喊她吃饭。
江凛嘲讽地笑了笑。
谁稀罕。
“这里，也发生过灭门之类的事吗。”吴溟捡起地上的一柄剑。
江凛回过神来。
“是。”她应了一声。
“这是，你曾经的宗门吗。”吴溟追问。
“你问题太多了。”江凛不耐烦地应道。
“好吧。”吴溟被噎了回去。
“说出来，对你也没坏处。”易桃幺说道。
“也没好处。”江凛笑了笑。
“是。”易桃幺叹了口气，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江凛没有推开她，反而对着她笑了笑，往她身上贴了贴。
“倘若你还有七情六欲，我恐怕真会爱上你。”易桃幺有些惋惜地轻轻挑了一下她的下巴。
“当年你都不曾眷顾我，怎么年纪大了，就移情转性。还是，你终于发现，男人没意思了？不如跟着我吧，桃姐，我们在一起不好吗？除了孩子，他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你大概也不会喜欢孩子。”江凛说着，搂住她的脖子，抬着头，凝视着她。
“我只要爱。你能吗。”
“你真幼稚。爱算是什么追求。”江凛嗤笑，摇摇头，松开搂住她的手。
“真是怪了。不要爱，还要什么情人。或者是，在你眼里，情人和棋子没有两样。”
江凛对上她冷厉的眼神，仍是笑着，揽了一下她的长发：“真是可惜。既然如此，那就别谈了。”
“既然如此，那你也别碰我。”易桃幺抓紧她的手腕。
“你也是。”江凛收敛笑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
“江阿姨……”吴溟凑上去。
“怎么？”江凛笑着看向她。
吴溟这才想起她没有七情六欲，刚刚也根本没生气，都是在演，包括现在她脸上被迫营业一般的笑意。吴溟暗叹一声，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如果是为了你的小兰，我可以说，杀了他对我没好处。如果我骗了你家桃姐，你猜她会不会让我好过。”江凛慢悠悠地说道，“只不过，他在小房间里，关这么久，精神会不会出问题，我不敢保证。所以，你们最好快一点。”
“如果我们带着你，真的找到了玄灵派。而你下山之后，出尔反尔，继续用小兰威胁我们，那怎么办。”易桃幺问道。
“我不会轻易得罪你们的，这对我没好处。现在韩雨渐不信任我，而我对你们，或许还有利用价值。为了保全自己，有一天，我会投奔你们。我手上，还有你们或许很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秘密。”
“你最好现在就投奔我。”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吴溟听着她们斗嘴，无奈地笑了笑：“二位，这都是后话。咱们先把玄灵派找到再说。”
何刘然叹了口气，穿过奶白色的浓雾，慢慢走向隐隐约约的神殿。门口，有一幅对联，木制的，已经开裂了。
“日隐翠竹影攒动，月悬冷枝魂凝霜。”
吴溟凑过去，摸着开裂的对联。风雨侵袭，字迹已经不清晰了。
“日隐翠竹。竹日隐？”吴溟低声说道。
“夕照隐于竹林间，若隐若现，似有若无，碧色澄明，是为，竹日隐。乍一听有日式和风的感觉，其实，这是地地道道的中式表达。”江凛笑着说道。
“很有意境。下半句呢？”吴溟好奇地追问。
“霜月。你说呢。”
“玄灵派？这么说，玄灵派和竹日隐，本来是同源？”
“嗯。玄灵派是阴水法术，竹日隐是阴灵木法术，都不是什么所谓的名门正派。渊灵派才是正经的木灵娘娘信众，修炼正派道术。不如说，玄灵派和竹日隐，都出自渊灵派。后来，竹日隐日渐壮大，走上邪路，修炼鬼术，扫平了悬林山。先是渊灵，后是雾林，最后是玄灵。”
“鬼术？所以，你是？”
江凛笑了笑，没说话。那时的江凛，还有羞耻之心，但是，那结结实实的一剑，差点要了她的命，让她没法恪守自己的正派法术，只能偷偷跟随竹日隐的弟子修习鬼术，以此续命，逃过自己的天命。现在，她已经是半人半鬼的状态，可以逃过轮回，或者说是，不配入轮回。
这种逆天改命的鬼术，当然会带来无休止的业障和反噬。玄灵派和竹日隐的道术有共通之处，能互相消解。她也是铤而走险，偷出了霜剑。让她松了口气的是，她偷剑逃遁不久，就听说玄灵派也被人覆灭。这就是说，只有程安和夏宁才会为了霜剑，揪着她不放手。
她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夏宁还是执着地要追回霜剑，哪怕她知道玄灵派已经覆灭。两个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夏宁拼死把霜剑扔进她所知的，程安的住处。她心里想的是，就算是这东西不能送回门派，也不要叫它流落到奸人手中。
大雾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更浓了。吴溟摸索着，牵着易桃幺的手，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看清楚对方。
“何前辈？”吴溟有些心慌，喊道。
“我在这!”何刘然应了一声。
“江阿姨!”
“在这。”江凛应了一声，向后走了走，手搭上吴溟的肩膀。
“我们还是一起吧，我有不好的预感。”吴溟不安地说道。
“丫头。你确定，你是在用眼睛看吗。”江凛凝视着她的眸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吴溟有些不明白。
江凛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心口的位置，没再说话。吴溟看着她的笑意，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江兰庭，好像也没有。
突然，江凛给吴溟指了指门口，透过迷雾，依稀可见，已经有一群人闯进来了。这是鬼术，所以行动的时候当然不会有声响。
“追兵来了，走!”江凛握住吴溟的手，一推易桃幺，“你上!你能克制鬼术!我会带着她往东上山。”
“小溟出了事，唯你是问。”易桃幺说着，抽出桃木剑，“你们走!”
“不要，我要跟着桃姐。”吴溟努力挣扎，想要挣脱江凛的手。
“跟着她干嘛。当个累赘吗。”江凛嗤笑，“废物。”
“她说的对，走。”何刘然推了吴溟一把。
江凛带着吴溟直接向后院跑，院墙已经太脆了，江凛用力一踢，就直接踢倒了墙。二人跑出去，迷雾之中，吴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江凛却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神情严肃地凝视着前方。
她突然站住了，拉住吴溟。
“怎么？”吴溟有些喘息。
“断崖。下面，好像有东西。”江凛说道。
“怎么办？”吴溟问道。
“跳。”江凛扭头看着她，“摔不死。”
“桃姐她们……”
“我给她们做个记号。何刘然，不会不懂障眼法。你冷静下来，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断崖。”江凛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黑色符纸。吴溟凝神细看浓雾中的断崖，这里可以说是灵力充沛，适合修炼，并不只是山林气息。她确实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这下面肯定有东西。她正在犹豫，却见江凛已经把绳索固定在了一棵树上，用力拉了拉：“来吧。我们一起。”
突然，一个飞镖扔过来，打断了绳索。吴溟下意识地扑倒江凛，带着她躲到树后。
“怎么办。”吴溟问她。
“你说呢。这是个障眼法结界，看起来是断崖，实则跳下去还有东西接。”江凛沉声说道。
“那为什么要绳索。”
“怕你害怕。不愿意耽误时间。小心!”江凛说着，带着她躲闪术法攻击。
“修远，你果然还是跑到这里了吗。”韩雨渐的声音，“别在外面丢人，跟我回家。”
江凛冷笑了一下，想了想，用何刘然的声音说道：“什么修远。你是谁？竹日隐吗？”吴溟惊讶地看向她，突然想起来她会易容，当然也会模仿声音了。
“有必要吗，修远。我不叫你跑出来，就是希望你别再修炼鬼术，不要再害人害己。”韩雨渐痛心疾首地说道。
“什么鬼术!”江凛呵斥道，“疯言疯语!我们组织的事，与你何干!”
“这是你逼我的。”韩雨渐声音也冷下来，双手结印，一掌打向大树。一声巨响，树应声而断，江凛早有预料，却也知躲无可躲，只得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吴溟，扑着她跳下悬崖。吴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落了地。虽然摔得生疼，却没受伤。她抬头看看，原来所谓的断崖，只有一人高。
江凛痛苦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只能挣扎着，蜷缩在地上。这一掌并没真正打在她身上，可是余波也伤得她不轻。
“你怎么样？”吴溟干脆把她抱起来。
“重伤，一定要休整。”江凛闭上眼睛。
“谢谢你救我。”
“那就好好报答我。”江凛说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救她，而是为了易桃幺的信任。而且，一个人受伤总比两个人都受伤了好。如果叫吴溟接这一下子，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渊灵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