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头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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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兰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到学生放暑假的，居然就拖着不能写字的右手，整整讲了一周的课。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在这里讲课，他知道自己应该不能如约在暑假为学生补课了。
因为，就在考试前的最后一天，他带着一个女老师，当众抓住了进女厕所的校长，也发现了手机里的视频。当时的场面相当混乱，江兰庭当场报警，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学校。据在场女老师的说法，平时斯文的小江，那一刻就像中邪了一样，喊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唯一一只好使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校长，嘶吼着，必须要旁边的老师立即报警。
警方顺藤摸瓜，居然真就翻出了三年前的一起案件，水泵房下，浇筑进水泥的女尸在暑假的时候被挖掘出来，在良心发现的工人的作证和重重证据证明之下，凶手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家属苦苦寻找三年的女儿，终于得以安息。据说，这个工人为了钱，帮助凶手毁尸灭迹之后，总是出现幻觉，甚至前阵子，看到水龙头里流出鲜血，实在受不了良心的折磨。
江兰庭辞职了。
白骥飞正在收拾行李，他所在的大学也已经放暑假了，他第二天就要启程回家。江兰庭难得地许自己休息，就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他收拾行李。
“江哥，要不然你跟我走吧，就当旅游，现在买票也来得及。”白骥飞说道。
“不了。”江兰庭叹了口气，“诶，对。房子还有两个月的租期，我不打算续租了，你再找人合租吧。”
“啊？”白骥飞一愣。
“我想去别的城市。”江兰庭小声说道。
“那不是又从头开始吗？”白骥飞把行李箱推到门口，然后坐在他身边。
“我怕我留在这里，直接就结束了。”江兰庭苦笑，“最近睡不好觉，心神不宁的。这叫啥，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吧？”
“好家伙，直接给哥整ptsd了。”白骥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是上次中邪还没好吧？你让嫂子再给你看看？”
“去，什么嫂子。”江兰庭嗔怪道。
“还没拿下啊？那天我都看见你跟人家搂搂抱抱了。”白骥飞说道。
“你相信有鬼吗。”江兰庭问道。
“你呢。”
“你说会不会是，我现在是精神病，吴溟她们也是。然后不小心凑到一起了，看到了一样的幻觉。”江兰庭说道。
“会，然后我也是精神病，陪着你们耍。”
“我说真的。原本我真是无神论者，现在。”江兰庭摇摇头。
“江哥，你知道我为啥搬出来住吗。”白骥飞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又靠在沙发上，揽住他的肩膀。
“咋？”
白骥飞慢慢地开始讲故事。
白骥飞刚上大一的时候，寝室里氛围很好，大家总是熄灯之后还要夜谈。刚刚期末考试结束，大家都很放松，有四个人打算回家过寒假，第二天就要出发了，他们聊到了将近半夜。老六突然提到笔仙游戏，老三也很好奇，就说要一起玩，两个人干脆打开台灯，准备纸笔，还怂恿别的兄弟，说是参与的人多，就越能招来笔仙。白骥飞一向就信这些，总觉得会撞邪，说什么也不肯参与，但是耐不住好奇，就躲在上铺看着。
老三和老六的手交握住一支笔，垂直放在纸面上，参与游戏的五个人围坐成一圈，都低声念着“笔仙笔仙，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逼仄的寝室，昏暗的灯光，白骥飞听着他们的低吟，又觉得害怕，又觉得刺激，就那么盯着看。
突然，笔开始在纸上慢慢画圈。
白骥飞吓得裹紧被子，低头看着几个人。老三低声问道：“笔仙笔仙，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笔慢慢写了一个“男”字。
“笔仙笔仙，我会挂科吗。”
笔慢慢写了一个“不”字。
“笔仙笔仙，我啥时候能有女朋友。”
笔写了一个“无”字。
老四笑出声来：“完蛋，单身狗。”
“去一边去。”老三骂道。
几个人就这么问了笔仙好多问题，终于，白骥飞看着时间，快要午夜了，就轻声说道：“送走吧。”
老三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就问道：“笔仙笔仙，你怎么死的？”
笔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老三和老六怎么也控制不住这枝笔，不一会，白纸上就是一片鬼画符，支离破碎的字迹。情急之下，老三一下子把纸撕破了。
“刺啦”一声，笔终于停下来，寝室的几个人也沉默了。老三哆嗦着，把笔扔在地上。
“咋办，这算送走没送走。”白骥飞小声问道。
“送，送走了吧。”老四说道。
“老三你咋想的？是不是特意说了不能问笔仙咋死的？”
“咋办啊？”老三哆哆嗦嗦地问。
“睡吧，要不然咋办。”老四说道。
白骥飞已经看的害怕了，怎么也睡不着，当夜，倒也一片平静，什么也没发生过。白骥飞总是觉得床下有人，但是，一想下铺还有一个老三，他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心说就算是真有鬼，也得先紧着下铺来吧？
次日，老大，老四，老五，老六就都启程回家了，白骥飞是寝室里的老二，和老三约好了一起先在大学所在的B城逛一逛，看看当地的景点，过一阵子再回家。二人玩了一整天，筋疲力尽，都淡忘了笔仙的这件事。
直到晚上睡觉。
白骥飞半夜，被老三喊起来。他起夜，怎么也不敢一个人去。白骥飞没办法，只得爬起来和他一起去厕所。一阵放水声，老三就出来，白骥飞和他一起回到房间里。
“二哥，你陪我一起睡吧。我害怕。”老三哀求道。
“你就纯属是闲的，给自己找事。”白骥飞嘀咕着。他又怎么不害怕，他生怕这个笔仙缠上他。但是，看着老三恐惧的模样，他怎么也没法拒绝，只得和他睡一张床。老三靠墙睡，他睡在外边。不一会，响起了老三均匀的呼吸声，白骥飞也隐隐有些困意。
突然，一只手搭在白骥飞的腿上。
白骥飞吓得一哆嗦，往床边看去，正是老三的脸，从下铺的床下面钻出来，看着他。
白骥飞正要惊声尖叫，就被老三捂住了嘴，拽进床底下，二人哆哆嗦嗦地向外看。他们感觉到床铺在晃，拖鞋被穿上，突然，垂坠下来的床单子被掀开了，一颗向下的人头，一脸的鲜血，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白骥飞大喊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次日，白骥飞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上铺，下铺的老三却不见了。手机还在振动，他看到了辅导员发给他的一串消息和十几个未接电话。学校最高的行政楼下，发现了扭曲的老三。据说，他是头朝下，脑袋率先着地的，根据监控显示，死亡时间，半夜十二点。
校方问了白骥飞和一群舍友，除了笔仙游戏，怎么也问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无奈，校方封锁了消息，答应的是给他们换寝室楼，全寝保研。但是，白骥飞怎么也不敢再留在学校，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搬出来。
故事讲完，江兰庭有些恐惧地看着他，白骥飞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恐惧感：“我当时，就跟我爸妈说，想回家，不想念了。但是我爸是医生，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啥都不信，还押着我去看心理医生，说是我当时刚来上大学，水土不服，加上期末备考期间压力大，有点焦虑。可能出现了幻觉。”
“放在以前，我也这么说。”江兰庭说道。
“现在呢？”
“就当我是精神病吧。”江兰庭扯了扯嘴角。
“江哥，我劝你把握住了嫂子，你要是没相中，反正我相中了。请回来给我驱邪也不错。”白骥飞说道。
江兰庭听他说相中了，明知道是玩笑，心里还是泛起酸意，故意拿出手机，把吴溟的联系方式发给他。白骥飞看出他神情并不高兴，就笑着点开。北冥有鱼，一个看似网图，实则本人的头像。个性签名：“鲲之大，一个铁锅炖不下。”点进去，朋友圈设置了仅好友可见。白骥飞发送了好友申请：“江哥的室友，白骥飞。”
好友申请一下子就通过了。
江嫂：“你好~”
白骥飞：“嫂子好。”
江嫂：“别瞎喊，你江哥不承认。他怎么样了？”
白骥飞：“手还要养一阵子，我明天要回家了，单方面授权，我的房间可以给美女姐姐住。”
江嫂：“懂了。”
白骥飞扑哧笑出声来，一个狗头表情包发过去。
江兰庭看他们聊的高兴，心里反而泛起酸涩的醋意。
呸呸呸，吃什么醋，拒绝的人是你，你也配吃醋？这个老白，也是个海王，两个海王一起养鱼，也太合适不过了。
白骥飞看着他能拧出酸水的脸色，大笑起来，勾住他的肩膀，故意说道：“小姐姐不错，多谢江哥虚位让贤啊。”
“好。”江兰庭点点头。
“江哥，你啥时候走啊，不是说去别的城市。”
“没想好。我先把煎饼车卖了吧，实在拿不走。”江兰庭说道。
“要不然你干脆两个月之后再走？歇一阵子。”白骥飞说道。
“那不行，我得挣钱啊。”江兰庭有些泄气地瘫在沙发上。
“你到底是有多缺钱，老弟养你。”
“去一边去。你自己花的都是爹妈的钱。”江兰庭说道。
门被敲响了。
白骥飞大概知道是谁了，就去开，果然是吴溟，他便知趣地躲到外面，正好取外卖。一向都是江兰庭做饭，他右手不能动了之后，白骥飞只得点外卖。
“吴小姐？”江兰庭一愣。
“听说你辞职了？”吴溟说道。
“啊。”江兰庭应道。
“想你也是干不下去了。”吴溟叹了口气，拉过凳子坐下，“你，有没有简历，可以投我们那里。组织要扩招。”
“哈？啥组织。”江兰庭好奇地问道。
“诡组织。”吴溟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诡组织？”江兰庭向下翻了翻。
“你既然是语文老师，专业应该多少和语言相关吧？”吴溟说道，“我们现在缺一个古文翻译。”
“啊？”江兰庭有些不明所以。
“你慢慢看。”吴溟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手机联系。”
“是施舍我吗。”江兰庭拿着文件，问道。
吴溟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么理解。这个职务非常重要，桃姐也只是叫你试一试，宁缺毋滥。这份文件包括组织的简介和这个职务的具体要求，切勿外传。上面有禁咒，只有你能看见纸上的字，如果你乱说。明白吧？”
“好吧。”江兰庭看着她严肃的神情，只得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头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