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桃花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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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两盏红灯笼，大门虚掩着，黑漆漆的大门。江兰庭往吴溟身上贴了贴，不敢说话。
“桃源有路人先到。”吴溟看向门一边的对联，念出声来。这对联，龙飞凤舞，红纸黑字，另一边，却是空白的，只有一张空落落的红纸。
“仙境无缘我暂归。”江兰庭下意识接嘴道，“《桃花扇》里边的。”
江兰庭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屋里的灯光微微映出来。吴溟挑挑眉，看了他一眼，江兰庭小声问她：“怎么办，要不要进去。”
“走吧。”吴溟把门推开。
这是典型的老式宅院，很有当地的风格，水明如镜，曲径通幽，松柏奇石。可是，夜幕之下，灯光昏惑，江兰庭只觉得看什么都像是一个身子撑着一个大脑袋，目之所及无一不是鬼变的，风吹草动都要吓他一跳。他这才理解，什么叫草木皆兵。吴溟带着他，慢慢沿着长廊往里面走，每一步落在这院子里，声音都格外清晰。
“少爷，恭迎少爷。”
突然，一对男孩女孩的声音齐声说道。这声音很呆板机械，随着晚风，更让人觉得浑身发毛。
二人向声音的来源走过去，江兰庭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这是一对童男童女，细看看，好像是纸人。煞白的小脸，红脸蛋，诡异的，像是刚刚喝过血的笑容，一个身着蓝衣，一个身着红衣。吴溟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看见了纸人身子里的竹篾，还有隐隐的字迹。吴溟用手指戳破纸人童男，撕开，看见里面好像是有一个符咒。她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咒，就仔细端详。
江兰庭和被戳了个窟窿的纸人大眼瞪小眼，这纸人，惨白的脑壳上，多出一个破洞，突然，这纸人自己开始燃烧，旁边那个童女纸人，也跟着烧起来。吴溟扔下手中的纸，后退一步，护住江兰庭。这两个纸人，在他们面前被大火吞噬，化为飞灰。
“老吴，这什么啊。”江兰庭问她。
“不知道。早知道把桃姐拽出来了，肯定没有这种事。”吴溟抖了抖手，像是怕被纸人沾到一样。
“咱们出去吧。”
“还是再进去看看吧。这么大一个幻象，不是一般的东西能布下来的。”吴溟扭头，环视着亭台水榭，“你不是喜欢老式建筑吗，这回叫你看个够。”
江兰庭吐了吐舌头，推开虚掩的门。二人迈步进去，屋里的灯突然亮了，墙角传来一阵甜秾的歌声：“春季到来绿满窗……”
二人扭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是墙角的一个留声机，放着老式唱片。这甜美的声音，因为滋滋啦啦的音质，反而显得有些阴森。旁边，是一副刺绣，红色绸布，绣着一对彩色的戏水鸳鸯。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的鸳鸯各一方……”
留声机接着唱它的歌，江兰庭听了听，也跟着小声唱起来：“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这什么啊。”吴溟问道。
“四季歌，是周璇唱的，《马路天使》的插曲。”江兰庭答道，“好像是，1937年的电影了吧，挺有历史意义的。”
二人不再说话，把歌曲听完，这留声机就哑巴了起来，不再发出声音。吴溟等了一会，叹了口气，问道：“能记住歌词吗，你再唱一遍。”
江兰庭想了想，并没有唱，只是从头念歌词。吴溟一边听，一边拿起留声机旁边的剪刀，把这对鸳鸯剪开。旁边的门吱呀呀打开一道缝。
“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吴溟说着，把剪成两半的绣花放在桌子上。
“老吴，你玩过纸嫁衣吗。”江兰庭问她。
“玩过。我也觉得这次像密室逃脱，还得考智商的。”吴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想不到你这么小的胆子，还喜欢玩这种游戏。”
“还记得游戏里的梁少平和祝小红吗。其实，《马路天使》的男女主角，一个是歌女小红，一个是吹鼓手陈少平，制作者还挺有心的。”江兰庭说道。
“怎么办，还接着走吗。”吴溟看着他。
“你做决定。”江兰庭叹了口气，握紧她的手，“来一场免费的密室逃脱游戏，也还不错。身临其境更刺激。”
“心态还挺好。走吧。”吴溟绷不住笑了，“我也就是好奇，我觉得，布下这个幻境的家伙，像是还有理智，可能是想告诉咱们一些事。”
“上次，李姐给我讲，诡组织为什么也叫归轨公司。其实就是让一切回归正轨，也就是说，因缘际遇碰见的案子，如果直觉认为，在能力范围内，那就不能躲。”江兰庭说道。
“没错，这是术师的操守。走。”吴溟定了定神，带着他从小门接着走。
通过走廊，是一个可以住人的房间，古色古香，桌子上放着钢笔和墨水。江兰庭翻了翻书桌上的报纸，黑白的，还是繁体字。时间是一九三七年八月，上面有一篇文章，大谈合作，如今看来，也算是针砭时弊。作者用的是笔名，“香君”。吴溟真就把这当成密室逃脱，打开一边的衣柜。里面一尘不染，挂着几身男子衣饰，长衫，西装，礼帽，中山装，衬衫领带。江兰庭也看了一眼，说道：“我觉得，房间的主人，像是当时的进步青年，意识还挺先进的。你看这衬衫西装，当时很多人还在长袍马褂呢。”
吴溟也凑过来看报纸，她虽然没上过学，对于近代的历史还是有些粗浅的了解，毕竟很多案子会牵扯到。她看了看，点头说道：“还真是，有那个意思了。”
江兰庭环视四周，屋里还放着西洋钟，只是没在走动了。吴溟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长链铜制怀表，时间已经停了，下面压着一张黑白照片。吴溟拿起来，上面是一个青年，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按桃姐的话说，“像是被狗舔过”，板板正正的西装衣领，神情有些拘谨和认真。她端详着这张照片，拽过一边的江兰庭，把他的眼镜摘下来。
照片上的人，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江兰庭接过照片，也吃了一惊：“这啥啊。”
“可以确定了，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吴溟叹了口气，把照片塞进衣服口袋。
“就我这见鬼频率，今年不会是我大限吧。”江兰庭半玩笑半认真地问她。
“不至于，祸害遗千年，你命长着呢。”吴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拿出这照片，“别说，出去就给你做一身西装，还挺好看的。”
“这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呢。”江兰庭被她逗笑了，“这玩意，穿着累人，平时还得板板正正地放着，又干洗又熨烫，麻烦死了。”
“关键是贵，对吧。”吴溟敲了一下他的头。
江兰庭不好意思地笑了。吴溟看他笑着，也跟着笑了起来。突然，后院传来了一阵节奏分明的胡琴声音，吴溟带着江兰庭，就往后院去。声音是从后院一个房间传来的，穿过后院的水榭，二人进了房间。
屋里居然是一个戏台，台上，大红幕布垂坠着，台下是一张张的桌子。胡琴声音，就是从幕后传来的。吴溟带着江兰庭坐在桌前，看着前方的戏台。
幕布被拉开了。空荡荡的台子。
一个人从天而降。
江兰庭被吓得一哆嗦，吴溟忙揽住他的肩膀：“别怕，只是提线木偶。”
江兰庭细看过去，确实像是木制的，关节僵硬，一身夸张的红衣，脸也是木制的。这东西，僵硬地扭动了两下，抬头看着他们，慢慢唱起来：“香君，可怜的香君啊。”
江兰庭皱皱眉，香君，还真就是《桃花扇》的唱词，女主角叫李香君，是一个坚贞不屈的青楼女子，不畏权贵，自毁容貌，以血染桃花扇。
“思今日，想从前，泪容满面。花样容，月样貌，空劳挂念。”这木偶一边唱着，一边做动作。不知道是谁在唱，唱腔婉转悲戚，流畅柔美，像是越剧的意思。
“仰望着，亲遗容，默默无言。朝也思，暮也想，于今十年。叹芳魂，去何处，似梦似烟。秉傲骨，有烈性，遗恨在九泉。”
吴溟听着，扭头看向江兰庭，突然发现他在凝视着戏台上的木偶，呆呆地落泪。她推了他一下，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她。吴溟擦了擦他的脸：“你怎么了。”
“不知道。”江兰庭也抹抹眼泪，“怪了。这有什么可哭的，一个《桃花扇》。”
“桃花扇？”吴溟问道，“这什么啊，你听懂啦？”
“就是一个戏剧，讲的是一个书生和一个烟花女子的故事，这两个人凛然大义，但是扛不住国破家亡，命运捉弄。”江兰庭答道。
“懂得还挺多嘛。”吴溟笑着说道。
江兰庭嘿嘿一笑，握住她的手。台上的木偶突然不唱了，直直地凝视着他们，吴溟感觉到一股杀气，就抬头，也看过去。
“香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一个女子的哭泣声音，“香君。”
“谁是香君。”江兰庭不安地问着，扭头看向吴溟。
“你说呢，香君。”吴溟叹了口气，把照片放在桌子上。
“不会吧，李香君是个女的啊。”江兰庭喃喃说道。
“出来相见!”吴溟再也忍不住了，就站起来，厉喝道，“别再装神弄鬼!”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桃花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