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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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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溟摸索着从梅琳手里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怎么样?”梅琳问她。
“嗯,不错。”她笑着点点头,“这是这些天,我喝过唯一有酒味的东西了。”
“这个桃花酿,可以说是没度数。放心喝。”
“不错嘛,小梅也会春心泛滥嘛。”吴溟笑着,握住她的手,“伤好了吗。”
“早就好了。”梅琳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哪有这么快见效。”吴溟笑着摇了摇头。
“别心急。”梅琳摸了摸她的头。又有客人走过来,要梅琳调酒。吴溟就坐在旁边,听着他们攀谈,喝着手里的饮料。这东西真是没有度数,了无生趣。她把酒慢慢放到吧台上面。
“这位美丽的女士。”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嗯?”吴溟应了一声,“当然。”
她感觉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浓郁的酒精味。她厌恶这个人的味道,心里不由得多了些提防。
“什么酒?看起来,像少女情怀一样清新甜蜜。”那人笑着。吴溟感觉到他的手在动,他一定碰过自己的酒了。
吴溟刚要说什么,却听梅琳的手拿过她的酒杯,里面的酒哗啦啦倒出来,酒杯被用力顿在吧台上。梅琳揪着他的衣领,把沾着桃花酿的白药片塞进他嘴里,一抬他的下巴,强迫他吃进去。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好吃吗?嗯?”梅琳的声音绝对不算小,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在我的酒吧给人下药,活腻歪啦?”
“行了,小梅。别扰了大家喝酒的兴致。”吴溟笑着按住她的胳膊,摸索着抽出纸巾,给梅琳擦手。梅琳看着她含着笑意的眼神,觉得被刺痛了,就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该一直盯着你的。”那人已经被酒吧里的侍应生赶出去了。
“不用。我听见了他给我下药,药片扑通一声扔进去,我觉得,听起来还是很清楚的。”吴溟歪了歪脑袋。
“是吗。耳朵这么灵敏啊。”梅琳摸了摸她的头。
“是啊。小兰说,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就像得意的小麻雀,晃着脑袋说道,“最近练剑什么的,我都觉得预判准多了。好像之前,我的视觉压抑了我的其他感官。”
“这么厉害。”
“下次去我家,咱俩练练。我觉得你还是打不过我。”
“不去,上次你踢我那一脚,都快给我打出内伤了。”梅琳撇撇嘴,“让你老婆当沙袋吧。”
“我老婆身娇肉贵,我可舍不得。习武之人嘛,磕磕碰碰多正常。”
“哦,他身娇肉贵。那我就皮糙肉厚,可以挨打啦?”梅琳敲了一下她的头,“见色忘友的家伙。”
酒吧门一开,江兰庭和郭勇进屋来,吴溟扭头看过去,她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他们两个,就是他们两个的气场。
“没喝酒吧?”江兰庭走到她面前,吻了她一下,“嗯,还好,没什么酒味。”
“小梅过来,我看你喝没喝酒。”郭勇贱嗖嗖地凑过去,被梅琳捂着嘴推开。
“卖糖葫芦那大爷,车子蹬得是真快,我看都快冒火星子了。就一错眼神,风驰电掣,都给我俩撵冒汗了。大爷还耳背,喊他好几声也听不见。”郭勇笑着,从塑料袋里拿出几串糖葫芦,递给梅琳,也递给旁边的几位调酒师。
“就说你完蛋,二十多岁大小伙子,撵不上人家蹬三轮的。”梅琳笑着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糖葫芦吃了一颗就还给他。她不爱吃这种东西。
“扁的有吗。”吴溟问道。
一根糖葫芦放进她手里,江兰庭握着她的手,把糖葫芦塞进她嘴里。
“大爷熬这糖不行啊。沾牙。”吴溟咬了一口,说道。
“还真是。”江兰庭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糖葫芦,点点头。
“你怎么吃扁的。扁糖葫芦都是那个山楂有虫子,或者不完整,不是囫囵个的,才压成扁的。”郭勇说道。
“我乐意。用你说。”吴溟白了他一眼。
“我还真卖过糖葫芦,也不至于吧,有虫子的中间都是黑的虫子屎,一般就扔掉了。”江兰庭接嘴说道,“不过破皮的山楂,或者是烂一块的,果子有点小有点瘪的,总之卖相不好看的就会压扁了卖。”
“住嘴,眼不见为净。”吴溟闭了闭眼睛,仍旧在吃糖葫芦。
“小兰生活经验真丰富啊。”郭勇说道,
“烤冷面,手抓饼,煎饼果子,炸鸡柳,冰糖葫芦,我都卖过。反正只要是我闻腻了,就换经营项目。”江兰庭笑着说道。
“啧,我总觉得大家不是去吃小吃的,都是奔着吃豆腐去的。这细皮嫩肉小哥哥,往那一站,卖什么都香。”吴溟说道。
“那是你。”江兰庭白了她一眼,“谁跟你一样,管摊煎饼小哥哥要微信,还给人家备注小白花。”
“上来就给我备注失足少女,我还没揍你呢。”吴溟“恶狠狠”地锤了他一下。
“那天的小黑裙子很漂亮,长发大波浪,红唇香水高跟鞋,一看就像坏姐姐。”江兰庭说着,忍不住勾起嘴角,“真的,碰见你之后会做梦,梦见漂亮姐姐。”
“你别说,那天还真就是去找小奶狗弟弟,结果找了这么个玩意。”吴溟伸手要摸他的脸,被他牵着手贴在脸上。
“咋的,找我你还挺亏呗。”
“不亏。”
“行了,天快黑了,咱们回家。”他说着,就给她穿衣服。梅琳把桃花酿用袋子装好,递给江兰庭。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酒吧。梅琳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酸涩,笑不出来。
“又要下雪啊。”吴溟深吸了一口气,“闻起来潮乎乎的。”
“今年下雪多,还冷。”江兰庭站下,又给她系了一次围巾。
“我觉得,我有点像算命瞎子。”吴溟突然乐出声来。
“可以啊,让李姐教你八卦算命。”江兰庭也笑了。
“补课班怎么样?”她闻到了他手上的粉笔味,随口问道,“学生都听话吗。”
“还行,高中生,没有上课捣乱的。还有家长陪着一起去的。”
“下节课带我去听听吗,小江老师。”
“听哪节。我觉得我历史讲得最好。”他有些得意地说道。
“都行。”她笑着,“你什么时候把书念下来。”
“再说吧。年后我就先把工作稳定下来,然后考咱们本地的学校。研究生读出来,或许我还能找个对口工作。一开始我走的就不是师范类,说实话,站讲台教小孩,我也不太喜欢。”
“没志气,你咋不说把博士也一起读下来。”
“那有点为难人了。到时候再说吧。我觉得还是挣钱踏实。”
“嗯,到时候再说。”她摸了摸他的头,“我肯定是支持你,有个学历更高的老婆,我也不亏啊。”
“我知道。但是要以维持生活为前提,剩下的都是另说。我又没什么远大志向。”
“其实,现在让我接案子,我也能去。”吴溟低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以前太傻了,我好像,真不是用眼睛看的。”
“那用什么?”他被她逗笑了。
吴溟刚要说,江兰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是陌生号码。接通,对面的声音很低沉:“江先生,来我的实验室。我有话对你说。”
“谁。”江兰庭皱了皱眉,问道。
“我已经在等你了。就我一个人,来见我最后一面。午夜十二点之前。别怕,我今天,当你是朋友。”对面说着,挂断了电话。
“谁?”吴溟问道。
“打错了,没事。”江兰庭应了一句,扶着她慢慢回家。等吃过了晚饭,吴溟靠在沙发上,和江凛一起“看”电视,江兰庭借口买东西,偷偷离开。
“他去哪了。”吴溟坐起来。
“你觉得不对劲?”江凛把剥好的一把瓜子仁放进她手里,“要我去看看吗。”
“还是去看看吧。他好像,接了陌生人的电话,遮遮掩掩的。”吴溟说道。
“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还有大鹅。”
“行,我随时盯着客厅的监控,咱们两个,一直电话联系吧。”江凛说着,把电话接通,给她开了免提,放在她手边,然后跑出门去,跟在江兰庭身后。
江兰庭按照记忆,兜兜转转,来到了实验室的门口。雪已经渐渐下起来了。他看着黑洞洞的地下暗道,有些恐惧,正要打开手机手电筒,里面就有灯亮了起来,一个人慢慢走出来。
是龙喻。他穿着白色羽绒服,上面赫然画着一只小白兔,手里拎着一个宠物笼子。
“别来无恙。”龙喻说着,对他伸出手来。
江兰庭看着他,并没伸手,只是冷冷地问他:“有什么事。”
“我的药,对吴小姐的眼睛,多半是有作用的。起码在别人身上是生效的。”龙喻笑着把手放回自己的衣兜里,“不用这么恨我。”
“如果生效,就是说你的实验成果,很厉害。白教授说,是副作用小,疗效显著的药物,对于短期的视神经受损,仅仅保守治疗,就能起到修复作用。真是造福人类啊。”江兰庭嘲讽地笑了,“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受害者来说。人血馒头。”
“我知道。”龙喻把手中的笼子递给他,“里面是我的兔子,好好对待它。它没有错。”
“怎么?”他没有接。
“八成是死立执。我逃出来了。”龙喻笑了一下。
“接下来呢。”
“我会死的。但是不会死在别人手里。”龙喻把笼子轻轻放在地上,背对着他,“既然你不相信我,那算了。你带着我的兔子离开。不要恃强凌弱,欺负我的兔子。”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江兰庭拿起兔笼子,里面的小兔子是漂亮的白色小毛团子,红眼睛像是一对红宝石。它被养得很好,干干净净,圆圆滚滚。
“江先生。你说兔子存不存在。”龙喻扭回头看向他,“如果兔子存在,那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兔子。”
“兔子存在。但是,只要没人欺负它,存在也无所谓。”
“好极了。”龙喻大笑着,往幽暗的地道里走。
雪下得更加紧了。
终于,里面好像亮了很多,火烧起来了。风助火势,一股子油味。
江兰庭看着火光,拎着兔子后退了几步,忍不住掉眼泪。
“回吧。人死了。”江凛扯了一下他的衣领。
“嗯。”他应了一声,和她慢慢往家里去。吴溟听见了电话那端的谈话声,不知怎么的,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