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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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诲刑部尚书这个名头还是有用的，他前脚刚走，释令后脚就来。
虽然名义上统领三司的左中书严惟明才是刑狱最高司长，但苏诲在刑部经营多年，桃李满天下，私下都唯他马首是瞻。
只用了短短九日，明昭寺就在苏诲的授意下结了案。
谢简之被判为凶犯，但他一直矢口否认，坚称是有人要陷害他。但最后二十余条人命外加炸塌的十一户房屋还是都算到了他头上。
本来依大梁律是死罪无疑，但王宜爱始终相信他是冤枉的，而王林甫也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端王的陷害。再在加上王宜爱的一再恳求，他最终出手压下了明昭寺的折子，谢简之只被判了流放崖州。
雍王则被梁帝连夺五珠，缴了黑羽营的兵权，禁足于王府内。此令一出，雍王和琅川王氏恨不能将柳雾观生吞活剥了。
端王也并未如朝臣所想的那样被赐九珠继而入主东宫，反而是明升暗降，交了陇州军兵符，挂上左御承史的虚衔。
梁帝此举是提防亦是平衡朝堂各方势力，再趁此机会收回兵权，不让门阀压过皇权，却也进一步加深了雍、端二王的争斗。
但讽刺的是，琅川王氏不仅未受半分责罚，王林甫反被梁帝赏赐了一株东海的血珊瑚。就当作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也许朝臣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晏辞君知道蜀王才是这场蓄意陷害中的赢家。
他这些年看似无欲无求，一心为国为民驻守边疆，实则早就暗中密织党羽，谋划多年。最近北狄来犯，又新立了两件军功。再加上剑南道赈灾的功劳，梁帝已经赐了他七珠加封北凉五郡，朝中甚至涌现出立他为太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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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明镜司那日，扶阳城下了一场雨。
春雨潺潺总是下个不停，檐雨成丝，时紧时疏。柳雾观撑着一把桐油伞站在明镜司外，雪青的长衫轻曳，下摆皆已浸湿。他没有带待近卫侍从，身后只停着两匹马。
隔着迷离的雨帘，晏辞君望向那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他憔悴了些，眼神都老了。不到三十岁，就已生出几缕霜发。
她多想再同他斗嘴，同他做一对寻常夫妻。可是，当初是她想灭了他的国，也是她最先成为了叛徒。
她想把这场装疯卖傻的戏唱完，但最终还没开嗓就散了。
晏辞君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喉咙滑动几下只觉异常干涩，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柳雾观异常的疲惫，撩衣跨上台阶，收了伞塞到晏辞君手里。
“回家。”
这是柳雾观唯一的话，他什么也没多问，什么也没多说。
说罢，他疾步翻身上马，青衣带雨，朝倾凤门的方向去。
可是，他的小郡主迷路了，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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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青的天仿佛又高了些，近了些。朱雀大街沿途落满了酥碎的桐叶，栗子糕蒸腾着热气儿，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晏辞君早早换上一套朱红色长衫，戴上帷帽，经过金玉楼，向东穿过三个巷子，甩开柳雾观的眼线，来到一个清幽的小院前。
晏辞君抬头看了一眼檐角挂着的红灯笼，几株枫树骑在围墙上。她取出怀中的册子，仔细核比过门上用刀刻的符号后，确认这里就是苏诲提到的枫园了。
她藏起了袖中的匕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沉声道：“倦鸟投林处，斜阳在树枝。”
“薄云收未尽，山雨乍晴时。”
一个低沉的男声缓缓传来，像即将枯死的老树，毫无生气。
晏辞君听到院内的回答后方肯推门入院，一个穿着棉灰色麻衫男人背对着阳光，正仔细端详着棋局下棋。
晏辞君眼里是缭绕着烟雾，递过去一个锦盒，长叹一声道：“此去崖州山高水远，就在此别离吧。”
男人缓缓转过身，用手挡住阳光，露出一张神色倦怠的脸。他不是别人，正是即将被流放崖州的谢简之。
按理说一概囚犯都应关在诏狱中，但王宜爱不忍谢简之受苦特意求了伯父王林甫的情，费了一番功夫，特意寻了这个园子予他。
谢简之目光缓缓向上游动，在晏辞君身上停留了好久，仿佛要将这一生都望穿了。
他打开那个锦盒，里面正放着当年那把狼纹银匕。刃已经钝了，匕身也多处开裂。
晏辞君还什么都未说，他就都明白了。
半晌，他合上锦盒，才微微颔首道：“你还是来看我了。这算是永别？”
晏辞君在谢简之对面坐下，黛眉微蹙，淡淡道：“是。你的罪赎完了，去崖州好好过吧。”
她并不似那日在宫里那般对谢简之痛恨无比，因为梅园恶斗本就是演的一出戏。
晏辞君自燕、梁和谈后，早就铁了一颗复仇心。在嫁入端王府前，她就修书谢简之一封并一直暗中往来。
谢简之最终成为了晏辞君的同谋。因为，他后悔了。
当年他做的一切的确是想替冷氏翻案，但夹杂着权力、欲望、贪念，早就偏离了原本的目标。
叛燕之后，谢简之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追寻的究竟是什么。他也曾高居朝堂，也曾享受过繁华，但是他没有一夜睡得着。朝臣会私底下笑他是没有骨气的叛臣，他也清楚自己只是琅川王氏养的一条狗。
在扶阳，他是孤身一人。
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朋友，亲人，知交，爱人，本心.....
当意志与命运相悖，蒙蔽的只有一双眼。看不见光明，溺死于黑夜中。
惨死的雁京军将士每夜都出现在他梦里，他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只有身上的罪孽。他想赎罪，与其说是还残存着的良知使然，不如说是被寂寞侵袭且失去所有欲望的殉亡。
可是，很多曾经犯下的错只能补赎却不能洗刷。
还有就是，他谢简之是真心爱慕于她晏辞君得。虽然此生是再无可能，但希望还能真心实意地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苏诲和蜀王之所以让晏辞君亲手杀了谢简之取回匕首便是这个原因。
谢简之武功不弱，再加上琅川王氏的庇佑，就算苏诲寻到机会杀了他，但要想找到狼纹银匕是非常困难的。
再加之狼纹银匕的匕身里面藏着一个蜀王的秘密，而谢简之对此心知肚明，也知道这是他活命的把柄。
他必然早就将这匕首藏在秘密之处，想找到必定万分困难。
只有晏辞君能让他心甘情愿赴死并交出匕首。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回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