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与柱灭之刃》永恒绿叶

3、正文

　　杏寿郎身上多是割伤。
　　呼吸法传承下来的招式相比较防守更侧重攻击，炎之呼吸如此，经过鬼化改造的月之呼吸则更上一层。
　　手臂、胸腹、大腿，最惊险的是颈侧那一道浅浅的血痕。若非上弦一今次并无夺走杏寿郎性命的想法，这位鬼杀队新上任的炎柱缺胳膊少腿连尸体都很难拼完整，男鬼怎么说也得切点儿外卖带回去吃才是。
　　男鬼踏月离开。
　　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你这才转身，仔细地打量着杏寿郎，确定了多是皮肉伤，只需要包扎止血、回去后多喝点儿猪骨汤休息一段时间，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势后，合上刀扇，准备去侧翻的列车上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杏寿郎把刀插回刀鞘，制止了你。
　　此前留你一人在车厢独自去斩鬼时，杏寿郎已经让自己的鎹鸦去找隐。只是没想到后面又碰到了上弦一，而那个时候鎹鸦早就飞远。若非你也同路，怕是隐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新任炎柱是死在谁的手上。
　　至于你的鎹鸦，此前一段时间作为柱级精修的陪练留在鬼杀队总部，你的鎹鸦应征繁育后代，而这次出行又有炎柱陪同，你就没打扰正在孵蛋的信使。

　　杏寿郎只在附近的藤屋简单包扎了伤口，他给主公写了信，关于男鬼同你的交易，你们必须要回总部与主公面谈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才行。
　　虽说这次没有从男鬼口里得到想要的回复，但你内心已经有了一个不知道是否正确的答案——那个鬼，大概是把你当成什么人了。
　　一个，他熟识又失却的、实力强大的，留在过去的人。
　　男鬼的要求是你不能去花街，这场行动，你在计划之外。
　　大概是想看看鬼杀队的实力吧，主公猜测，他也猜不到男鬼把你刨除的原因所在。
　　至于你的想法？
　　你的脸色难得的变得不太好。
　　身畔隐的成员向你投来疑惑的视线，你摇摇头，没说什么，但心底却忍不住念叨起来——那个鬼，在搞什么啊！就这么不想你去花街吗？已经是这半个月的第八次了吧……
　　最初，是云萝的反应。
　　云萝在你察觉到注视之前，先一步对投来注视的方向产生了感应。你顺着云萝面对的方向转过头颅，视线穿过密林与距离，落在同样有着通透世界的、极远处那个男鬼的身上。
　　借着云萝的视界，你发现那个用着人类拟态的男鬼的眼睛略微睁大，在确认你确实是在看他时，那个男鬼的唇角勾起又迅速放下。
　　你对那个男鬼点了下头，权当打了个招呼，便扭回身体继续往紫藤家里走。
　　由于鬼的要求，被排除在计划安排里的你当天就离开鬼杀队总部下山到附近的一处紫藤家里。炎柱受伤蝶屋勒令其修养一周，已经被其母亲领回家强制执行。你又不想去水呼培育师驻地隔壁无人的空屋，也就后备齐全还不用付钱的紫藤家能让岩柱放心你一个人留下。
　　你就是在入住紫藤家后没多久，与遥远处那个注视你的男鬼对上了视线。
　　你佛系的很。
　　只要那个鬼不舞到你面前，你就当看见了熟人，点头示意打个招呼。谁让现在暂时也没办法找到鬼王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呢？
　　不过，慢慢的，你觉得这个鬼开始有点儿麻烦了。
　　好像不论你去哪儿，都能发现鬼跟在你的身后。偶尔你会因为无事可做，暗中跟着别人的鎹鸦去斩鬼。你住在紫藤家后，你的鎹鸦依然留在总部抚育后代，但这拦不住你。
　　以你的水平，远远吊着，后发先至把鬼斩了，也不会有谁注意到你——只要鬼没看到你，鬼阵营一方就不知道你又重操旧业。鬼杀队那边倒无所谓，但为了让他们安心，你还是事先拦下了要跟着的鎹鸦，拜托它们替自己保密了。
　　云萝挥出月刃在远处把杂鬼切成碎块时，无所事事的你就站在那里眺望四周，全是破绽地在那儿发呆。
　　看不到你的半身的他人视野里，月刃是凭空出现的，被切碎的恶鬼最后留在脸上的表情总是定格在惊惧上。但那个男鬼不同，每到这时，他的表情总是很平静。有一次，你看到那个鬼特地提了一坛子酒，在云萝扫垃圾时，那个鬼就在远方斟酒，像把你这边发生的事当下酒菜一道咽下。
　　那大概和看猴子没啥区别了。你是猴子。
　　你难得有些生气。
　　想着下次再发现那个鬼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说什么也要把那家伙砍一顿。
　　那个鬼好像也知道了你的打算，那之后没再出现。
　　而住在紫藤家的你，开始收到了一些知名不具者送来的礼物：精致绣图的发带，产地是曾经大明国的白糖，陶瓷盒里颜色粉嫩的新制的口脂，串在链子上的孔方兄，美洲过来的裙装……最离谱的大概是紫藤花茶和配套的茶具，每次看到这些沾着鬼味的礼物，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生活的你也难得体验到了某种焦虑。
　　同时再一次加深了那个男鬼脑子有问题的印象。

　　你之所以认定送礼者是那个鬼，云萝总用手指抚弄它们是一方面，主要是你跟上送东西的人不久云萝就找到了那个鬼。
　　说来也怪，云萝只对那个鬼有反应。比如说完全从那个鬼身上拷贝的月之呼吸，你都没见男鬼用全过，云萝那百分百的熟练度你不知道半身从哪里下载的。再比如，只要那个男鬼来到距你十公里的范围内，云萝那长着六眼的骨面就会转向鬼的方向，一次都没错过。
　　云萝的变化，是在第一次碰到男鬼而对方问了问题跑路之后才有的。大概是跟那个鬼认错了你的身份一样，云萝也受到了这种影响吧。
　　你没放在心上。
　　鬼送你的东西，好像都是你这年纪的女孩子用得到的，紫藤花茶与茶具可能是之前看到你喝紫藤花茶来着吧……还是很离谱，大哥你是鬼欸！送什么紫藤花茶。
　　不过这些书刊上的图文倒是挺有趣的。
　　尽管养父目盲，但你还是学习过文字的读写。否则养父寄信给你，你都看不懂，又要如何回信。
　　在花街战役之前，你穿着洋裙，吃着茶点，翻着书刊，整日窝在紫藤家里，不闻外事。鬼杀队和鬼都很乐意你宅的行为，某知名不具甚至往紫藤家送了一位厨娘，每天换着花样给你做吃食。

　　那鬼的做法，搞得你好像谁家的大小姐，出门都要带着家里的厨娘。
　　不过鬼也只送了一位厨娘，没直接塞一堆仆从过来，尚且在你的忍受范围之内。

　　看在一无所知的厨娘是个背景干净的纯人类的份儿上，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把鬼近来的离谱行径告知鬼杀队。
　　还好，鬼杀队对于花街战役的重视，没时间让他们通过你最近的遭遇误以为你有了一个羞涩的追求者。
　　没有被误会省却了解释的麻烦。倘若你不开心，自然会去将让你不开心的人物揍一顿。嗯，你已经把屡次做出离谱行径的男鬼移除了必杀名单。要说你讨厌的鬼，只有鬼舞辻无惨一个。鎹鸦指给你的任务目标，那些杂鬼也只是任务而已，你本身对它们没有特别的想法。
　　任务，把目标扬了，就这样。
　　在紫藤家不闻外物的这段时间，的确是你下山后难得的平静的生活。

　　你读着真菰的信。
　　信上说，她的师兄富冈义勇不久前在那田蜘蛛山斩了下弦五。于紧锣密鼓的花街战役开打之前，晋升为水柱。
　　你看真菰的意思，这位水柱或许想要来拜访你。关于你曾对他的培育师与师妹所说的你的那位朋友、锖兔，在真菰想来，这位水柱大概会通过你，再见锖兔一面。为此，真菰在信中不断对你道歉，也解释了她为何会对师兄有此猜测。
　　原来，富冈义勇和锖兔一同参加了藤袭山考核。锖兔保护了同期参与考核的大部分人，自己却因为手鬼丧命。富冈义勇同锖兔约定要一起活下来，却再也没能迎接锖兔的归来。只有冷冰冰的消息，与被锖兔的血浸染的断刀和残衣被他捧在手里，带回给自己年迈的培育师。
　　那之后，富冈义勇便愈发沉默。虽然在培育师和真菰面前还是老样子，但看着他把锖兔命丧时的绿格外衣穿在身上像是在背负着锖兔的性命的模样，真菰就觉得心疼。想起你之前曾说自己与已故的锖兔是朋友，便写信过来拜托你。
　　你算了算，从那田过来去往蝶屋，一定会经过你现在久住的紫藤家，便越过这个委托，细细读起来信件的其他部分。
　　真菰的师兄若是真想见锖兔，他必然会来找你，你等在此处便是。若是他不想，你不移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锖兔是否未在手鬼被斩杀后成佛？你没见过水呼邻居之外的灵魂，也不清楚是否有成佛这么个渠道。你猜若是思念的人仍在人间，徘徊的灵魂便不会那么快去往彼岸。
　　主动权在对方，你静心等待。
　　行冥和你的关系就像去大城市打工的父母跟他们留在老家的孩子一样，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
　　都说长兄如父，在你这里，相比较父母，行冥更像是你的兄长——说到这里，那个鬼要是剔除了立场单纯以人类的血缘关系来揣测，几次三番观察你又送钱又送东西的行径，跟一个担心外地上学的孩子钱不够花整天打电话的老父亲好像也没啥区别。
　　在那个鬼眼里，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富冈义勇过来那天，你收到了两件和服。
　　女款的图案是瀑布般倾泻的紫藤花枝，另一件男款的则是暗红色的上装与黑色的裙裤。前者比你的身型大些，可以披在外面当下摆长点儿的羽织披风。至于后者，你回想起男鬼那同款只是上衣颜色不一样的服饰，突然有了种穿上这身衣服后去发廊染个红毛的冲动。
　　如果说女士和服是送给你的话，那这身男款和服又是给谁的？那个男鬼，到底把你当什么人了啊
　　你坐在房间内的榻榻米上看着平铺的两身衣物，放空精神，直到紫藤家的人过来敲门说有人找你为止。
　　富冈义勇说他是得了真菰的嘱托，护送你去狭雾山的。此前尚未拿到作为柱刻上了恶鬼灭杀的日轮刀，现在到来，一方面是等你收拾行囊，另一方面，等新的日轮刀来了，便出发。
　　绝口不提锖兔的事。
　　据你观察，这位水柱可能并不知道你认识锖兔，关于他去见锖兔这件事应该是真菰单方面的委托。无所谓，既然是真菰的拜托，你顺便回去一趟就是了。花街战役在即，你断不会再留在总部附近。
　　富冈义勇虽然有些奇怪你作为鬼杀队的正式队员出个门还需要人护送，但他只是像你看着他那样平静的回望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这次回程他作为护卫，决定前路方向之人是你，那他也不会多问什么。
　　主公那边也有顺便让这个从藤袭山下来后连轴转了近一年的水柱趁机放个假的想法，便也没多说你的消息。
　　此前的花街战役讨论，鬼杀队一方计划派遣音柱、老炎柱、蛇柱和风柱四柱战力。音柱已经派遣自己的搭档潜入花街，毕竟那上弦一只说了藤屋的蕨姬，并没有说这个蕨姬是怎样实力的鬼，派出四个柱一方面是对于蕨姬的重视，另一方面则是万一碰到了鬼王，四个柱好歹还能撤出来一个。
　　抽调了四柱后，其他柱的工作压力也会相应增大不少。富冈义勇斩杀下弦五晋升柱级，恰当的缓解了一些压力。这次又成为你的护卫，除了顺路送你去狭雾山，也有熟悉自己晋升为柱后需要负责的辖区、这样的意思在内。
　　直面上弦一的杏寿郎比你能更准确的评估对方的实力，复盘后鬼杀队这边发现，人类的实力还是太弱，若是没有了你，每一个上弦都起码要耗费三个柱级的战力才有可能彻底拿下。
　　下弦鬼和上弦鬼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绝渊。
　　哪怕上弦三在你手中像雪花一样融化。

　　收拾行囊的时候，你注视着榻榻米上的两套衣服，思考了一番，这两套衣服貌似可以一起穿？暗红上装和黑色的裙裤套里面，紫藤花纹的女士和服搭在外面，好像也挺好看？
　　你的衣服不是鬼杀队的队服，就是炎柱家主夫人塞给你的。你对别人送的东西没有该不该收的犹豫，这还是因为没有陌生人送东西给你。至于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男鬼？他都送了那么多东西了，现在只是两套衣服——肯定很希望你穿着它们——你再次进行了自我说服，决定去大城市染个头发。
　　若是上弦一知道了你的想法，怕是不会再说人话了。

　　你和水柱启程出发，已是三日之后。
　　这一次，你们是走着上路的。
　　此前无限列车侧翻事件，附近载客的列车路段都进行了封锁，三个礼拜了都没修完。
　　你和水柱的脚程还是很快的，只一个下午，就到了最近的城镇。入住旅店，吃饭，巡逻，白日入睡，醒后吃饭，休息，夜晚赶路。
　　你对水柱的安排无有异意。
　　就这么一个城镇一个城镇，连着三天，没碰到任何意外。
　　第四日，天空中传来鎹鸦凄厉的声音。
　　你和富冈义勇赶到现场时，看见了跌落在地的花柱，与行此恶役的，拿着金色折扇的、浅杏色发的恶鬼。
　　是你和水柱没有见过的，上弦之二。
　　水柱以七之型直线突刺，结合八之型从天而降，插入花柱和恶鬼之间。日轮刀与折扇角力，恶鬼脸上挂着奇异的笑，竟是一步未退。
　　恶鬼正欲开口，却像是察觉了什么，抽扇速退。同时，水柱也收力，后撤几步，日轮刀刀尖下垂，守护在花柱身前。
　　带着月牙锋刃的数道霹雳型斩击自天而降，如闪电般劈落在此前两者僵持的位置，把被人类踏平的土地炸出数个深坑。
　　恶鬼望向位于他侧后方的你——“我还以为黑死牟阁下买和服是百年来突然想换衣服了，竟是送给你了么，这位可爱的小姐。”
　　恶鬼对你感兴趣极了，不论是你身上上弦一送的衣服，还是刚刚令他不得不退却躲避的攻击。单就你本身是个还未长开的小女孩这件事，他对你的看重就多过对刚刚的水柱。
　　啊，是喜欢吃女性的恶鬼，你想。
　　但没接对方的话茬。
　　前三个上弦你都见全了。
　　听说十二月内部有一个名为换位血战的更替机制，既然这个鬼是上弦二，那他不可能比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男鬼更厉害。
　　你稍稍有些失望，但也没太失望。虽然比上弦一要弱，但也比粉毛上三要强才是。你还有闲心跑神想这些，但云萝明显是按捺不住了，注意着你的动作的上弦之二还未见你掏出武器，网状的斩击便蒙蔽了他的视线，彻底遮住了他眼中你的身影。
　　太快了，太密集了。
　　这凭空出现的攻击让恶鬼不得不用血鬼术防御，而位于恶鬼正后方的水柱与花柱倒是因为恶鬼的遮拦、完全没受到分毫伤害。水柱趁机把瘫软的花柱拦腰抱起，一退再退，用上七之型突刺的速度，极快的远离了你们这两个强者交锋的危险地域。
　　云萝的打击力度，六只手的它比起只有一双手臂的上弦一，更上一层。六眼六手的云萝可以同时使用月之呼吸三个不同的型，效率与战斗力远超只有一双手的上弦一。
　　这么一想，当初上弦一的跑路似乎是战略性撤退啊。面对一个加强了不止三倍的自己，再带一个本来就打不过的日呼转世，没像粉毛上三一样被扬了，全靠当机立断的波纹疾走。
　　你看着云萝像永动机一样无间断地发射出似乎连天空的云层都要搅碎的月刃，视野中水柱与花柱主动撤离了现场，既然不会伤到友方，你也没了约束云萝的想法，任由云萝倾泻不同组合却同样精妙的招式。
　　你走远了点儿。
　　月之呼吸明显是需要一段距离才能发挥出最强威力的呼吸法，全线全屏的攻击范围，比起单人对决更侧重群战的改进……还差一个能跟得上这样的频率与力度、近身清理、站在月呼之前吸引敌人配合月呼的背影。
　　一个人的月之呼吸是不完整的，哪怕上弦一的强大掩盖了这样遗憾般的脆弱。
　　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你从云萝下半身所在的影子中拔出自己的大刀，原地起跳，对着此前站立的土地挥出贯透的斩击。将从地下挖洞偷袭的冰人偶逐一粉碎。
　　所以，那个男鬼在作为人类时也是双胎，在转化为鬼的同时，他失去了与生俱来的兄弟与半身，他们分道扬镳形同陌路背道而驰，月之呼吸才留下了这样的遗憾。
　　看来是男鬼选择接受这份转变而他的兄弟没有，成为鬼本身就是同作为人类时拥有的一切诀别，啃食人类正象征着作为人类的曾经死去。所以，男鬼最近的行为，是在观察与补偿作为他失去的半身转世的我。
　　如此一来，那男鬼最初莫名的问题也有了答案。他认定你作为他死去的半身的转世，认为你的半身云萝之所以没来到人间，正因为选择成为鬼的他没有死去，自然也没有一同转世的半身。
　　如此的，可悲，又过于可笑。
　　你不管云萝是怎么拷贝下来月之呼吸，也不想知道云萝和那个男鬼之间是否真存在你不知道的联系。将云萝视作自己、与自己共享姓名与生命的你，无法接受半身是另一个人的设定。
　　果然还是把男鬼杀了吧！窥伺云萝的家伙，要夺走你所有物的不论什么，令你不快。
　　想通了这些，你认为，万不可把眼前这个道破了衣服是上弦一送的恶鬼放走。
　　他对你太感兴趣了。
　　为了你未来的、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