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evonnekhun

48、第四十七章

　　胡漾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腹坠坠地持续钝痛着，虽然好像比他生孩子前缓解了一点，可实在太久没来过例假，胡漾是真的难受。胡腾腾睡得倒是安稳，小呼扯着，嘴巴嘟嘟着，肚子上的肉肉一起一伏的。胡漾盯着看了几分钟，越看越稀罕，最后在小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蹑手蹑脚爬下床，朝着屋外走去。
　　老孟坐在小书房里，只开着台灯，平日里板正的身影缩成一团，看起来愁云惨淡的。胡漾走过去拍了他一下，吓得老孟惊跳，捂着心口缓了半天。
　　“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吓成这样。”胡漾赶紧端了杯热水给老孟，又帮他顺了顺背。
　　“我算算账。”老孟摊手，面前是几张银行卡，和很有年代感的存折。见胡漾不解，老孟才解释道，“华倩可能得了癌，闹不好要手术、化疗放疗，她害怕拖累儿子儿媳，我就想着看看自己能出多少力。”
　　“癌？怎么回事？”
　　“□□里有肿块，这几个月突然长大了挺多的。今天找专家看了，说是不能确定良恶，需要穿刺。”
　　“那华姨呢？她儿子知道么？”
　　“你华姨在家收拾东西，明天住院。她儿子……等穿刺结果出来再说吧，看看有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对了！嘉嘉明天起要在咱们家住几天……哎呀我是不是应该和你先商量一下？”
　　“没事，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治病最重要。嘉嘉我带着没问题，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俩没啥区别。”胡漾抱着胸，身上一激灵，“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
　　“也不突然，她说好多年前体检就知道那里有个肿块。不过当时肿块很小，而且医生都说不严重，就一直没当回事。那时候……她刚丧夫，又带着孩子，还要工作，也病不起……”老孟叹了口气，“人生呐……”

　　孟医生感叹完人生立刻切换到无忧模式去睡觉，反倒是胡漾彻底睡不着了。他也有样学样把银行卡都摊在桌上，在每张卡上贴了个小纸条写着余额，想算算手里还剩多少钱。小邮局每天忙忙叨叨的，看着活多，但刨除成本和最开始的加盟费用，其实还是亏着挺多钱的。鲁辰和老孟不声不响地一直帮了他许多，但是老孟现在要为华倩筹钱，鲁辰那边听说是要继续打世界赛，再找他们借钱也不太好。可是只靠小邮局和卖冰棍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盈利，胡腾腾马上长大上学，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胡漾坐在桌子前，真是愁了一晚上。第二天老孟看到他拖地的黑眼圈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胡腾腾又病了呢。
　　“我想再把直播开起来。”胡漾咬着嘴说。他思考了一晚上，感觉自己平时做做直播也挺好。来钱虽然不多，但是对他来讲没什么负担，毕竟是播自己的日常生活，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嗐，不过也是先想想，最近这么忙，真重新开直播指不定要到猴年马月了。”

　　老孟要送华倩去住院，嘉嘉自然又是跟着胡漾到了小邮局。不过今天这俩小孩子倒是挺乖的，在门口晒着太阳，和小白狗一起跑跑跳跳，但也都没离开过胡漾的视线。
　　胡漾大姨夫来得很汹涌，整个人缺血太多，走路都是虚浮的。他身上的虚汗也是一身接着一身出，可手脚又全都冰凉。收放快递需要一会蹲一会站，实在是让胡漾难受得不行。等到了午后，胡漾终于哄着两个崽子吃了饭，又带着他们到货架后面的小床上哄睡。这段时间通常没什么客人，胡漾自己也又累又倦，最终抱膝坐在地上，也打起了小盹儿。
　　江戈走近前，看到小邮局的门半掩着，胡漾在角落里露了颗脑袋，整个身体缩成一团，看起来像是很冷的样子。江戈走过去，看了眼把毯子蹬开的胡腾腾，顺手拿着被抛弃的小毯子披到了胡漾身上。

　　“唔……”胡漾刚被碰到就惊醒，抬头一看是江戈，一瞬间有点懵，“我睡着了？”
　　“嗯，睡得挺香，打呼了。”江戈朝胡漾伸出手，打算把他拉起来。胡漾的这个姿势睡觉绝对是很难受的，估计四肢到处都要麻一会，刚站起来那几分钟，身上就像有无数小虫子爬来爬去似的。
　　胡漾也确实没力气，索性大方地扶住江戈的小臂借力起身。反正两人都说好了还是朋友，那也无所谓避不避嫌，光明磊落一点可能更好。可是他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甫一起身，下身就像瀑布似的‘哗啦’涌出来一大股液体，胡漾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脑子一阵发懵，眼前一明一暗，倒像是要晕倒了似的有些脱力。

　　胡漾自己撑着两膝，弯着腰缓了好一会。江戈手没离开，就这么扶着胡漾。他本想问问清楚胡漾是哪里生病了，为什么这么虚弱，可紧接着，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江戈一愣，下意识看向胡漾的裤子——浅军绿的休闲裤上能看出明显的痕迹，胡漾的血源源不断涌出来，顺着屁股和大腿往下汩汩地流，已经漫到了快膝盖的位置。
　　“你这是……不舒服？怎么这次这么多？这正常吗？以前我记得不这样啊？”
　　“没事……没事……我去趟卫生间……”胡漾说话都带着明显的气音，不靠近都听不清。他扯着椅子上的小包拿了卫生棉，颤颤巍巍往门口走——这附近的公共卫生间离小邮局有五六十米，在一个小超市里。
　　“你怎么出去？你这样出去被人看到怎么办啊？”江戈死死绞着眉头，扯着胡漾不让他出门。胡漾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么一扯差点一头栽到地上。江戈赶紧上前两步把人接住……接进了自己怀里。
　　胡漾的身体、胡漾的怀抱、胡漾的味道，这都是江戈太久违的。江戈这么揽着胡漾，下意识在他脖颈间嗅了嗅。除了江戈最熟悉的‘胡漾味’之外，不知为什么，江戈还嗅出来一股若隐若现的奶香。这味道很淡，可是真实存在，在江戈最想念的人身上。
　　可是这温存持续不了多久，胡漾已经没力气到站立都困难的程度。他还想坚持着关店，再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可现在看来是绝对不可能了。胡漾最后的力气只能扒着他的救命稻草江戈，攀着江戈的肩膀，任由他把自己带到安全的地方。

　　孩子们也不能单独放在店里，江戈想了半天，最后只能用毯子围住胡漾的下身，又把胡漾背在身上。两个小孩子睡眼惺忪没法自己走，江戈也都抱在胸前。他像是负重训练的健身狂魔，身上‘挂着’三个人，却依然不能慢悠悠，很飞快地跑回了自己家里。
　　胡腾腾多没心没肺啊！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跑得飞快，没觉得害怕，只觉得好玩，甚至还有点想再来一次！江戈哭笑不得指了指晕倒在沙发上的胡漾，又对着胡腾腾说，“你爸爸都成这样了，你还想着玩呐？”
　　胡腾腾反应迟钝后知后觉，这会才发现自己爸爸脸色惨白。他这个小人儿也没多少经验，以前也没见过爸爸这么生病过，这时候才觉得害怕，小步子踱着跑到胡漾身边到处拍拍打打。
　　江戈一把拽住他，“轻点，让你爸爸歇会。叔叔给你和嘉嘉放动画片好不好？我们让爸爸睡会。”
　　胡腾腾撇嘴点头，还是差一点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江戈刮了刮他的鼻子，安顿好孩子们，又回到胡漾身边守着。胡漾睡得不安稳，嘴巴里呢喃着什么。江戈凑近了听，才听清。
　　胡漾说，“江戈，我不是怪物，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