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evonnekhun

102、第一百零六章

　　人们越来越依赖手机，手机直播的发展态势也一直高涨，隐隐有要压过电脑直播的意思。这样的大环境下，江戈公司的younger平台自然是势头最猛，他们想把手机、电脑直播合在一个平台，也算是种前景很好的新尝试，因此那些之前被胡涞吸引过去的明星、游戏玩家又慢慢回过味来，依旧和江戈公司签了直播合同。
　　当然，这里面也有胡海和江戈很大手笔往里砸钱起到的作用。
　　“资金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你不用管。不过技术层面的问题你们得盯着，除此外，就是胡漾已经孕晚期，你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听到没？”胡海结束了视频会议，立刻私敲江戈，“包括什么被困在电梯里这样的问题也不能再出现！你知道昨天消防后来给我电话，让我不要报假警吗？”
　　“我这不是惊弓之鸟吗……你说胡涞手那么长，都能伸到我们停车场，那在电梯上动手脚不也有可能？”江戈努着嘴，犹豫开口，“他昨天晕了之后真站不起来啦？”
　　“嗯，说是脑子里有个挺重要的血管堵了，反正现在意识还清醒，但是行动彻底跟不上了。他要早消停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个地步，只能怪他自己。”

　　‘只能怪自己’的胡涞，躺在床上一周，才慢慢接受自己四肢都已经不听使唤的事实。其实他还是能动弹的，只是速度很慢，又很容易摔倒。照顾他的护工很怕他摔一下会讹上自己，干脆就不让他动弹，只每天轮椅推着让他在走廊晒晒太阳。
　　想对着胡漾使坏的他已经心有余力不足，之前还能用钱收买别人去做，可是现在自己大量资金都投进公司拓展去和胡海斗，还剩下的钱和资产……他也不能全都用作报复胡漾，他还想着要给自己留后路，至少留点棺材本呢。
　　可是公司拓展也没用，最近几天频频传来坏消息，想请的人都没请到，想开的新项目也开不起来。胡涞心凉得透透的，绝望地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用他很不清晰的口齿和护工说了半天，总算让人家明白，这老头儿想见见儿子。
　　护工不敢耽误，当天就让胡海来了医院。胡海阴鸷地坐在床边等着胡涞午觉睡醒，心里无数次有冲动，想直接掐死胡涞，让他再也不能伤害自己真正的家人。
　　胡涞醒过来，面目灰败，他没什么能和胡海讲的，这个儿子已经彻底翅膀硬了，什么都不用倚仗自己，两人之间关系这么僵持，自己也不指望胡海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不掐氧气管就已经感天动地了。也因此……其实胡涞想见的儿子，不是这一个。

　　胡漾拖着瘦极了的身体，终于把两个胎宝宝养到了八个月。他肚子被撑得完全变形，肚皮只剩薄薄的一层，粉红的妊娠纹爬在皮肤表面，青紫的血管铺在表皮下浅浅一层。他身上基本没什么脂肪，肚子硬邦邦的，里面裹着羊水，保护着胎宝宝。最后一次B超说有个孩子胎位有点偏，还有两圈脐带绕颈，吓得胡漾每天有空就和宝宝们聊天，让他们自己转一转，也不要总拽着自己的脐带乱玩。
　　江戈冲了凉，一进卧室就觉得自己血脉偾张。眼前的胡漾侧卧在软软的靠枕里，手机播着轻柔的音乐。胡漾现在怕热，又怕衣服一直摩擦肚皮，因此在家都是光溜溜的。肚子被撑大的同时，胸部也被撑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不是这次怀了两个宝宝的关系，胡漾自己都觉得奶水比上次多很多，现在就已经涨得小葡萄凸凸粉粉，碰一下都又痛又麻。血管同样变得特别明显，白皮肤衬得青色血管像要跳出来一样，从自己身体四面八方汇集到两处，为了宝宝的口粮做好准备。
　　“涂油了吗？我帮你？”江戈使劲吸吸鼻子，确认没流鼻血才敢走近。他手心现在热热的，妊娠油化开滑溜溜的，抹在胡漾身上也舒服。
　　“我感觉肚子里空间太小了，只靠胎教和按摩转胎位估计太为难这小宝宝了。”胡漾托着肚子挪了挪，缓解自己已经发麻的一侧身体。江戈便从他身后揽住他，一边帮他涂油，一边拿了氧气瓶让胡漾吸一会——也是上次老孟交代的，现在胡漾身体负担太重，这么吸一会氧，晚上能睡好点。
　　“我听说现在有个什么先进的胎教仪，可以把想说的话转化为‘婴语’，不然我们买一台试试？让宝宝听话转胎位？”
　　“哈？还有这种东西啊？唔……不贵的话你就买一个试试吧。”

　　看胡漾瘫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江戈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他，“你想不想见一下胡涞？”
　　“嗯？”
　　“他说……想见你。胡海自然是不愿意的，我也不愿意，你去见他肯定没好事。可是我们都觉得你有自己的判断，所以想尊重你的选择。”
　　胡漾缓缓睁了眼，有点懵，“他想见我？”
　　“对。他上周又做了个手术，中风太严重了，而且只会越来越严重，估计也没几天能活了。但是呢……我和胡海拿不准，他现在见你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还是最后一次也不放过机会诛你的心，所以保险起见当然是不去见他为好。”江戈捏了捏胡漾的脸，“你怎么想？”
　　胡漾抿唇，拳头捏紧又松开，“见面就算了，我这个样子也出不了门。你和胡海说，打个视频吧，他要是真活不长，我就当自己做善事，帮他圆个心愿吧……”
　　江戈纠结又纠结，还是胡海一锤定音，“那就视频，反正现在胡涞也蹦跶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想来也没法和胡漾说什么了。”

　　胡涞伤口长好就出了院，这次他直接回了家，又找了好几个金牌保姆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和好多金牌保镖保护自己的安全。胡海莫名其妙地冷眼看他这一系列动作，不住地摇头，这老头儿怎么就是不明白，如果他不去害胡漾，自己是不会再对他做什么的。
　　胡涞这次回来，花了好长时间在他妻子曾经的卧室。妻子去世后，那里的陈设都没变过，也时常有人打扫，胡涞虽然已经很久没进去过，可是他清楚记得每个柜子收着妻子的什么物件，一一拿出来细细摩挲、怀念。
　　“这是……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拍的照片。”胡涞手颤颤巍巍，对着倚在门口的胡海挥了挥。“我那时候忙，当时也没听说过孕妇独自去拍孕妇照。你妈妈说要趁着孩子还没出生拍一张二人世界，结果从肚子还小一直拖到了产前，终于得了空，就拍了这么一张。”
　　胡涞又翻开相册，“我和你妈妈，虽然是经人介绍，但是谈恋爱的时候也挺浪漫的，那时候每周只有单休，我们经常去爬山、看电影，你外公的相机一直就放在我家，他说每次出去玩，都要我记得给你妈妈拍照片。”
　　胡海从来没见过这本相册，这时候拿到手里，突然想起自己记事起，一直都活得很不快乐的母亲。他不知道胡涞这时候提起妈妈是什么意图，难道是证明两人相爱过？可最后妈妈不还是被胡涞害死了？
　　胡涞很宝贝这些照片，让胡海翻着看了看就又收了起来。可胡海哪舍得妈妈的照片被这么个人渣拿着？趁着胡涞睡着，胡海直接撬锁进了母亲曾经的房间，可是找了好大一圈，好几本相册都找到，却一直没看到那张妈妈大着肚子，在生产前拍的‘二人世界’。

　　胡漾最近白天在家也尽可能都待在床上。他现在身子太重了，万一磕一下绊一下都可能很严重。他不想给江戈、老孟……甚至胡海添麻烦，就只好窝在床上，静静等着两个宝宝瓜熟蒂落。
　　“胡漾先生吗？快递，急件，要本人签收，我已经到您家楼下啦。”
　　“啊？呃……我……不方便啊，不然你放到小邮局？”
　　“不行啊，寄件人必须要求您签收哦，不要为难我们吧……不然我晚上再送过来？”
　　胡漾一想，估计是贵重东西……胎教仪？他赶紧裹了厚外套遮住肚子，又使劲弓腰塌背才敢开门。

　　快递只是薄薄一封，肯定不是胎教仪。胡漾明明留了心眼，不想自己拆开的。可他看着寄件人一栏写了‘最爱胡漾的妈妈’，就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眼泪蓄满眼眶，手也不自觉就给快递拆了封。
　　入眼的首先是一张旧照片，非常上世纪的影楼风。里面的男人自然是上次他在医院见过的那个，不过更年轻，更飞扬。那女人……优雅美丽，眉眼和胡漾很相像，头发盘着，显得精干又温柔，还有身前，坠着个大大的肚子。那肚子大小和胡漾现在的差不多，胡漾福至心灵，这大概就是妈妈生下自己前去拍下的照片吧。
　　胡漾小心翼翼反复翻看着这张照片，把男人的部分折叠，只盯着自己的妈妈。如果当时没出那么多破事，自己本来应该是和妈妈、和胡海一起幸福生活慢慢长大的吧。

　　照片之外还有个信封，有点厚，胡漾平复心情后也拆开。这里面也有几张照片，胡漾一看，瞬间愣在原地。
　　都是胡涞和妻子，抱着胡海给他庆祝生日的照片！
　　随着年份变化，照片里的胡海慢慢长大，身旁的父母一直陪伴着他，看他入学、毕业、开生日派对、拆礼物。
　　照片下面还有张纸条，上面是胡涞歪歪扭扭的字迹：
　　“你本来就是怪物，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三口就是最幸福的，你以为是我害得一家子分崩离析的？不对，是你害的。是你畸形、变态、不男不女让你妈妈受了惊伤了心，是你成了她的心病害死她的！呵，你以为你现在就幸福吗？等着看吧，你害死亲妈，现在还要害了亲爹，真正该遭到报应的人是你！”

　　胡漾‘啪’松了手，照片和纸片散到房间各处。他腹中一阵急躁的绞痛，全身血管都崩开似的，胡漾根本承受不住，扶着肚子直接跌坐下去，身下渐渐洇开一滩透明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