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evonnekhun

1、楔子

　　胡漾站在便利店角落，在快过期的减价商品柜前踌躇。今天这商品柜里只有酸奶，面包大概是卖完了。胡漾揉揉胃，思考自己中午不吃主食的话，晚上能否撑到下班。
　　脸色绯红的女店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知道你中午要过来，我给你留了个豆沙面包呢，是你喜欢的味道吧？”
　　“啊？是我喜欢的。”胡漾挠头笑笑，从店员手里接过面包仔细看看生产日期，没错了，是快过期的减价商品。他放心跟着店员回到柜台掏手机结账，脑袋一撇，刚好看到外面正准备推门进来的那个男人。
　　无比熟悉，又陌生，十年没见过的男人。

　　江戈又错过了午饭点外卖的时间。
　　前台小姐姐有些抱歉地朝他笑笑，“下次我点外卖的时候一定喊您一起，今天我看您在忙就没打扰，不然我去帮您买点快餐回来？”
　　江戈看着小姐姐面前已经摊开的餐盒，“不用了，你先吃吧，我自己随便吃点就好。”他拎着钱包和外套准备下楼，又突然被同事叫住，“江哥，帮我带包烟，这次项目太磨人了，不抽一根我真要疯了。”
　　江戈点头下楼，看了一圈爆满的餐厅，最后只能选择便利店。刚推开门，就被一个人飞扑撞了肩膀，那人也不道歉，直直跑远。
　　可那人身上的气息却绕着江戈周身，经久不散。
　　江戈皱眉，摸了摸被撞到的肩膀，想起了他十年前的恋人。

　　午休时间已经过了，胡漾魂不守舍，捏着面包的包装袋蹲在马路边。他脑子里乱得很！不敢确认刚才那人是不是江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而且自己跑得急，现在才发现手里的面包也没结账。
　　“胡漾，过来搬货吧，最近赶上购物节，快递本来就多，可不兴你这么偷懒啊！”主管朝着胡漾吼了一句，胡漾才回过神来。他三两口吃了面包，站起来跺了跺麻透了的双腿，“来了来了，我上午送了一多半，下午应该能按时送完的。”
　　他在这园区某家快递中心工作，乘着网络购物的东风，快递员也赚得不算少，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温饱还是能保证的。不过胡漾有点特殊，他生来带着两幅器官，虽说平日看起来和普通男人没什么不同，可终归每个月要有那么几天比较痛苦，基本躺在床上动不了。现在这家公司按件计费，每月给胡漾四天休假，让他刚好能在月事最痛苦的那几天休息，已经是他能找到的工作里最好的。
　　他一边把快递搬上板车，一边规划下午的送货路线，还想着要顺路去便利店把面包钱还了。可去到便利店附近他又有些犹豫，万一再碰上江戈，怎么办……

　　胡漾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进了便利店，店员刚好抬头和他碰上眼神。胡漾抿着嘴掏出手机，“我中午忘了给钱……”
　　“没事没事，现在补上也行的。哈哈你要是不给也没关系，就当我请你吃个面包呗。”店员热情，对胡漾的好感也从不掩藏。
　　胡漾只是笑，过了一会又犹豫开口，“今天我走之后进来的那个男人……买了什么啊？”果然还是忍不住好奇。
　　“谁？”店员皱眉想了想，“应该是那个买烟的吧……没错，是他，在门口和你撞了一下。”
　　“买烟？”胡漾愣住，江戈从不抽烟，甚至是很讨厌烟的。
　　“嗯，买了盒芙蓉王，还有便当，后来看到这里的关东煮又买了几串。”店员指了指玻璃箱下一字排开的、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又笑着说道，“噗，那人像原始人似的，还用现金买单！我为了给他找零真是费了好大劲！”
　　“那是因为发展太快了！”胡漾忍不住维护，喏喏道，“两三年前还没有手机支付呢……”

　　“胡漾，货送完了回一趟仓库，刚才又来了一车，今天要加班派完的。”主管电话催命似的，把胡漾的思绪扯回来。好不容易变空的板车又一次堆满，主管将清单塞给胡漾，“这几个标了星号的快递务必送到人家公司去，之前他们投诉了，不能再糊弄了！”
　　胡漾接过清单一看，要命，都是大件快递，即便有电梯也是实打实的体力活。他有些后悔中午没多吃点东西，现在已经有点饿，等送完这些单，说不定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根据清单，胡漾决定最后给那几个互联网公司送，反正这些公司里的员工都是铁打的，不到晚上十点肯定不下班。
　　“快递有人签收一下吗？”胡漾晚上九点半终于上了楼去送最后一件，却看到空空的前台。他只好对着门口监控大幅度挥手，使劲张嘴比口型，“快~递~”等着有人看到或者经过来签收。

　　江戈又给自己冲了杯双倍浓缩，在茶水间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才慢慢往自己工位上磨蹭。这工作真消磨人，江戈才回国一周，现在已经天天都在想象自己退休后的生活了。
　　他就是这个时候看到了胡漾。像个猴子一样张牙舞爪，在单面玻璃外使劲冲着监控瞎比划的胡漾。
　　胡漾真的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颧骨也向外支楞了好高。他手上戴着线手套，和袖口之间露出来一节腕骨，还是瘦。江戈就这么捧着杯咖啡静静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门外。

　　“江哥？您站这干嘛呢？”同事过来拍了拍江戈的肩，“咖啡都快凉了，要么再泡一杯？”
　　“没事，站着拉拉筋。”江戈把咖啡递给同事，“帮我放工位上，我拿一下快递。”
　　同事点头，不疑有他，离开的时候还顺便帮江戈摁了开门的按钮。门一开，胡漾还在挥着双手，动作冒失又傻气，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江戈。

　　江戈抿唇，上前两步，“在哪签字？”
　　“啊？”胡漾紧紧捏着手里的快递单据，却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又过了几秒他才缓过神，轻轻咳了两下，“哦……哦，这里，签你……您的名字就行。”
　　胡漾看着客户一栏写下‘江戈’，字迹没太大变化，只是不如高中时候工整。握笔的手指还是一样好看，白白细细长长，手背青筋稍微暴出，和以前一样吗？胡漾走神，又开始回忆当时频繁牵过的手有没有变化。

　　“我那时候……”胡漾低着头，终于忍不住开口，只说了几个字却顿住，又摇摇头，“你过得好吗？”
　　江戈却没答，指了指放在地上的大箱子，“这是给运营总监办公室的东西，你帮着搬进来吧。”紧接着他便径直走进办公区域，又指了指运营总监办公室门口的地板，“放这就行。”除此之外他再也没说什么，甚至没多看胡漾一眼，好像也压根没听到胡漾问他的话。
　　胡漾深吸口气，挤出一个笑容，“那我走了……祝您生活愉快，不要给我们差评也不要投诉啊~”

　　等胡漾出了电梯，才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脑门上都是冷汗，被夜里凉风一吹，差点冻得他一激灵。
　　他后知后觉，那人……竟然真的是江戈。江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