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敛的故事》上蹿下跳跑回归的猴子

1、一个内敛的故事

　　爱意最深的时候往往是无望的，告别式的。这时候便有一个千古难题摆在面前：我说还是不说。

　　我打算提前半年提前思考这个问题，还有半年毕业。其实我也不是时时刻刻会思考这个问题，只是会在一些很细碎的时刻，例如此刻听到这一句“今天雖則長高了，牆上繼續掛的還是我六歲的畫”。按照故事里写的，我应该在三十年后抽一根烟在一个昏黄的房间里讲这一段隐秘的爱恋。但是比较悲伤的是，这个故事是有关于暗恋的，而且我也不会抽烟，单方面的臆想，空谷无回音。

　　我更害怕的，是我的告白会给别人带来负担，这样的负外部效应应该是回合制的，我担心他会困扰，他的困扰会带来我的困扰，我的困扰是不想给他带来任何困扰。这种感觉很折磨，所以我想偷偷地写下这个故事，我也害怕写下来就变得普通，但是它溺死在时间洪流里的概率反正是百分之百。我的内敛，胆怯和偶尔大胆的揣测臆想，终究也会随着我毕业而消散，而我希望他永远不会被困扰。

　　一

　　下午有一场足球比赛，我负责将一些物资送到操场，从宿舍到操场的距离差不多是学校西门到学校东门。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同学临时有事，他就拜托了裴同学帮我一起送过去。裴同学加了微信，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下午在西区门口等你，咱一块儿把物资送过去”，而我条件反射地说“东西不多，不用麻烦啦”，害怕语气显得生疏，我特地在后面加了两个“～～”，显得乖巧甜腻。比起拿重的东西，我更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我希望这个陌生同学的微信窗口不再弹起。

　　老裴很配合，果然不再说话，我很满意。对了，老裴之所以叫老裴，是因为他和我一个年纪，我大三，他博二。那天是真的很热，我一边流着汗一边内心吐槽主办方，把所有的东西搬到了操场。一切的变故出现在我因为太热了去买了瓶水，在操场入口我看到了一个很帅的男生，穿着队服，头发黑漆漆的，眼睛大大的，整个人透露着苍白，带着耳钉。我无意识地喝着冰水，脑子里轰地一声，二十年的少女心一下子稀巴烂。我立刻十分机智地跑回操场，守着物资，一边想着头发是不是两天没洗了。过了不久，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学生会的好几个学妹也来了。我看了一圈，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认识的学妹，我问她，哎今天队员来得挺早的，那个男生好像早就到了，他是谁啊。学妹看了一下说，你是说老裴吗，他是主力来着哈哈哈。这就是老裴吗，我错过了提前和他独处二十分钟一起搬物资的机会，却在操场门口对这个男生一见钟情，啊不，见色起意。

　　学妹过会又补了一句：老裴还是这么帅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对象。天呐，姐妹们听一听，重点来了，单身。我本来想送了物资就回宿舍，立刻决定看完这场比赛，或许被大太阳晒三个小时我就清醒了，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没过多久，比赛就开始了。学妹一直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地讲院队的八卦，而我眼中只有跑得飞快的他。快结束时，学妹还补了一句“我舍友特别喜欢老裴，告白了好几次都被婉拒了，不过我舍友应该还不会放弃”。学妹的丸子头在我眼中立刻变成倒拔垂杨柳，另一个重点也来了，追不上。这才是合情合理的，怎么会有如此美貌少年在学校被忽视，即便物理学院男女7:3，他也绝不会在这个学院里被埋没。那天整整晒了三个小时，比赛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地往宿舍走，老裴骑了自行车跑得飞快，后面男生起哄说老裴要回去收被子，都快六点半了。看着那个骑得飞快的背影，怎么背影都这么帅呢。那天的足球比赛我早已经忘记了比分，但是我重点全记住了，老裴全名裴衍，物院小天才小学只读了两年，以二十岁的高龄直博，今年博二。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习惯地把所有的显性地隐性的条件全都列举出来，我全名徐嘉然，循轨蹈矩二十年读大三，在女男比例7:3的经济学院做路人甲。这些条件看上去并不十分匹配，但是本着人都是“慕强”的，某种程度上不匹配也是一种匹配。

　　不过我的性格十分内敛，权衡了一下，我觉得这场单方面的爱情可以维持一场足球比赛的时长，三个小时已经足够了。

　　如果我第二天没有遇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足球比赛之后，我开始在学校频繁地遇见他，八点半的第一食堂，十二点半图书馆的路口，六点半的校园超市。我在半夜点开他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一直可以翻到2015年，坦坦荡荡的一只二次元。我的朋友圈自然是三天可见的，因为我心里有鬼。我在想，在我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主动打一个招呼。有了这个想法，我一夜好眠。也是从那天开始，偶遇消失了。什么时候能够让他认识我呢，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眼熟我呢。我虽然十分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是你若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天天给你讲有趣的段子，给你分享我的故事，男朋友也可以。

　　二

　　比偶遇来得快一些的是朋友圈留学中介的消息，我在留学中介那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裴同学”，两个月备考托福110，GRE334。那个时间，我正和GRE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折磨。但是我非常理性，我没有因为裴同学脑子一热就签了这个中介，我谨记着我娘亲的嘱托“钱要花在刀刃上”。当然，我更不可能去问裴同学学习技巧，因为他在我心里是好朋友，在现实中是陌生人呐。但是亲爱的裴同学你准备好了，我必然也能够在这两个月头悬梁锥刺股，考到一个能申请的分数。可惜裴同学本人对他已经进入我的效用函数这回事毫不知情。我昏天黑地备考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是真的没有想起来裴同学，我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两个波浪线。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我也听到了老裴的故事。老裴刚进大学的时候十五岁，对万事万物十分好奇懵懂，这个时候一个学姐出现，学姐有着好看的笑容长长的头发和好多件不重样的白裙子。老裴喜欢上了白裙子，可惜学姐那个时候已经准备申请出国读博士了，我们还没有成年的老裴只能眼睁睁看着学姐在美利坚合众国继续攻克物理研究，老裴大三的时候选择了直博本来是掐着算能差不多和学姐同时博士毕业，但是我们刚刚成年的老裴依然不知道在这个故事里还会有另一个男生叫做学姐异国他乡的好朋友。于是我们二十岁的老裴终于奋起直追明年直接去找学姐，出国换个学校重新读博。在老裴的故事里，是他用五年时间终于明白，比起我和你终于站在同一个起点上，或许陪伴和共同经历更重要。学妹的舍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十分严谨地补充了一句，这个故事不是你原创吧。学妹的舍友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说是老裴的同学都是这么说的。学妹安慰着舍友，她又开始哭，我轻轻地补充了一句“没事，反正我们也不认识”。

　　过完这个暑假就是大四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我在暑假的某一天去打了耳洞，天气太热了耳洞反反复复地发炎，有一天半夜摸到了一手血，只能用酒精消炎，吃一点消炎药。耳洞好的那一天，我决定放下老裴，说起来有点好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的耳洞好了，我保研留在了学校。在十月的某一天，我在第一食堂看到了老裴，我鼓起勇气说：hello，裴衍。他低下头看到我，好看的黑曜石般的眼睛，苍白得有些阴郁，说：好久不见，徐嘉然。我的内心想法是，这个招呼打得怎么像一对有故事的人，千万不要脑补不要打扰别人。我安静地排着队，他也沉默着，我大概是不忍心和他独处的，我买了两个包子就和他说了再见。再见，再见。

　　十一月下了很大的雪，十二月有一半是雾霾天，一月是圣诞和过年的氛围，我在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日子和你告别，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不管是如愿以偿还是强身健体别的什么，再见。

　　三【裴衍视角】

　　徐嘉然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在西区喂的两只猫叫毛概和马原。有一天我偶然见到她喂那两只胖猫，面无表情加粮加水，却让我觉得温柔无比。后来又有一次见到她，是在学校献血的时候，她整个人小小的白白的一只，献了400ml还在照顾同学。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叫徐嘉然，无意中在一个同学的朋友圈合照中见到了她，我立刻威逼利诱那个同学找一个契机让我们认识。终于，足球赛之前我可以帮她去搬物资，但是我是没有想到她力气那么大，自己一个人把东西都搬到了操场。我一方面责怪着主办方没有让东西更多，另一方面也不想太殷勤让她困扰。让我开心的是那天足球赛她真的在操场边看了一整场，本足球小将AKA南开小C罗立刻准备大显身手，奈何那天的运气十分欠佳，被对面经济学院踢爆了。我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一结束我就骑车走了，谎称要回去收被子，希望丢脸的时刻千万不要被她看见。一面懊恼，一面想着至少是加上微信了。

　　加上她微信之后，我把朋友圈改成了全部可见，我希望她了解全部的我，我喜欢的动漫和小提琴全部都和她分享，当然是仅她可见的朋友圈。不过她很少发朋友圈也很少点赞，同学说她在考GRE要准备出国。我用了半个小时就做好了决定，我开始备考GRE和TOFEL，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陪伴多一点，我希望她有一天可以看到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她没有出现在八点半的第一食堂，十二点半图书馆的路口，六点半的校园超市，我精心等待的偶遇都失败了，我有些懊悔，应该在第一次偶遇就大大方方打招呼，多打几次招呼就是朋友，再多见几次就是女朋友。男生想追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这么腼腆，裴衍同学进行了十分钟的自我检讨。

　　徐嘉然真的消失了很久，十月份再见的时候是真的偶遇，我那个时候已经放弃八点半蹲守一食堂好几周了。她愣了一下，她竟然可以叫出我的名字，她和我说，hello，裴衍。我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但是又很委屈，你怎么才看到我呀，我可怜巴巴地说，好久不见，徐嘉然。我想和她一起吃早饭，想给她买牛奶。她提着两个包子就走了，我不想再见，我也不想再等待偶遇，我不想只和你做陌生人或者普通同学，或者朋友的朋友。

　　十一月没有见到她喂猫，听说毛概和马原找到了领养人。十二月的雾霾天蒙蒙胧胧，让我总疑心我的近视度数又加深了找不到她。圣诞节连着过年，2022年希望徐嘉然可以做裴衍的女朋友。

　　四【尾声】

　　徐嘉然和裴衍在一起的第三年，徐嘉然硕士毕业，裴衍博士毕业。未来很长，他们都有陪伴和共同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