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开光大典 ...
-
“施主，你之所以逃避，乃是因为你心中的看重，若你能将其看得轻些，自然放得下，又何来逃，何来不甘？”了空双手合十，不疾不徐地说着，却字字声声，问进了花辞的心底。
花辞的眼中透着无尽的迷茫，不禁沉沉一叹，“法师，我是个失忆之人，没有过去，也将不久于人世，没有了未来。看轻看重，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施主似乎很喜欢这些花，”了空蹲下身子，连蹲下的动作都透着沉稳和淡然，“这世上有一种花，名为夕颜。此花朝生暮死，生命何其短暂。人生短短数十年，于茫茫天地而言，同那些朝生暮死的夕颜，短暂而逝的浮游并无不同。在生命存留的时候，遵循因果，在生命陨灭的时候，进入另一个轮回。”
了空缓缓说着，伸出素白的双手，为那朵娇弱的花根部再添一捧细土，“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施主，如果心无所求，万物皆轻。”
花辞咬着下唇，心中因为长久的不安随时都能涌起的惊涛骇浪在一声声地禅语中渐渐沉寂，“多谢法师，花辞虽不是十分懂得，但必会谨记于心。”
了空法师轻轻颔首，缓缓站起来，悲悯的神情中隐隐透着笑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施主，无论何时，请记得看轻，一切皆空，便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如梦幻泡影……
花辞低眸沉思，心中虽无所悟却沉静非常，再次抬头时，已不见了了空的身影。
三日后，开光大典在幽静的山林，庄严地古刹中，伴着悠扬的钟鼓，依序进行。
紫念根非开光不可进宫门，呈殿上，此为那个关于护国之宝的传说中十分重要的部分。
为了紫念根运送的安全，只能秘密进行，由君如月代替君主，与当世高僧一同主持，将紫念根开光之后安全送入皇宫，再昭告天下，由天子率群臣于祭天坛正式恭请护国之宝。
西澐寺虽处于深山，却在后山大殿外劈山建成一处可容千人的宽广场地，应是为皇家大典之用。
进行长达一整个白昼的诵经后，开光仪式顺利完成。
君如月微笑中隐隐有些紧张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对着身旁的花辞微微一笑。
今日的花辞一身端庄的青衣，曲裾深衣修饰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倒是显得身量修长，细腰如柳，透着与平日的娇小截然不同的风韵。
花辞心中一个咯噔，却只是低下头，不作回应。
若你真的有情，我又怎么忍心即将抛下你永远离开？
若你真的无情，我又何必苦苦相逼于自己，相逼于你？
花辞此时的心，竟在那一笑中，恍惚着清明起来。
谷薇儿却一直如临大敌一般，不住提醒着花辞，“随时准备运气丹田，开光大典已经完成，他们也该行动了。”
却见一身白衣的纱罗娇笑着行了一礼，“领主，在您大婚之日，纱罗未能献舞，今日这开光大典本应隆重，纱罗不才，得领主信任，有幸观摩，愿以一舞《神弦歌》，聊表敬意。”
花辞浅浅笑着，对君如月道，“久闻天下第一舞娘之名，今日，花辞也想一睹其风采。”
君如月勾起唇角，幽深的眸子异常地满是宠溺，“月愿随夫人之意。”
又是那样的笑容，不似包容万物，却彷佛只存有她一人，花辞心跳不禁有些加速，面上却不表现分毫，只是淡淡点点头，“妾身谢过夫君。”
晚霞铺满了远处的天际，映得西澐寺的中院彷佛落入红云之中，在这样的霞光之中，纱罗一身白衣，欺霜赛雪，宛如林间仙子一般，面色一改平日的娇媚多姿，少有的庄严肃穆。
君如月一身湘色衣衫，将玉笛横于唇边，一曲《神弦歌》便宛如溪流般潺潺流出，肃穆庄严的祭祀舞曲《神弦歌》本应以编钟大鼓奏出，此时君如月仅以一管玉笛便将其精髓奏出。
悠扬的笛声在内力和技巧的催动下，竟生成低沉之声，涓涓细流忽而融汇成江河，聚集成江海，生成裂石穿云之势！
谁人玉笛暗飞声,散入秋风意沉沉。（注1）
他分明处于一个无声的世界，却偏偏能通乐器，晓声韵，其技其神，绝不亚于当朝第一乐师琴止。
伴随着逐渐激昂的笛声，纱罗雪衣飞扬，长袖凌空。
一时间，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注2）
那凌空飞扬的水袖在半空中舞成一弯白虹，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
伴着笛声与梵音缭绕融合的意境，她轻声踏回原地，恭敬地匍匐于地，托掌额前，长礼下拜。
院中诸人，除了仍旧低首吟唱佛经的僧人，皆失了心神。
即便一向不为凡事动容的君如月，也不禁露出赞叹之色，放下玉笛，击掌道，“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舞娘，月等能一睹纱罗姑娘天人之舞，实乃毕生之幸耳！”
纱罗缓缓起身，以袖掩面，平举双臂，躬身俯首，竟是祭祀巫女之礼，“纱罗尝于西南苗疆之地习得此舞，师从巫氏传人月简娘。”
月简娘！她竟是远古巫女月氏青娥的后人之徒。
花辞微微一笑，想来不出几日，这个消息将传遍谛国，纱罗的名声必将更胜于昨。
不急于一次展现自己，而是循序渐进地为自己的名声推波助澜，最重要是假借于他人之手，最好，这个“他人”是这世上影响重大的人物。
不论是君如月还是国寺西澐，她都利用到了。
果然是纱罗！不愧为纱罗！
然而，异变抖生！方才站定的纱罗浅笑盈盈地脸上忽然满是惧意，一根雪色羽箭带着凌厉的劲风擦着她娇嫩的脸颊疾驰而过，直直射向一旁迎风而立的开光锦旗。
随之而来的箭雨带着迅雷之势席卷而来，君如月看来早有部署，命君平护住花辞，飞身场内，迎着箭雨以扇为器，竟生生扫出一道光辉来，将纱罗护于身后。
一旁静静伫立的了空法师未见半分慌乱，面色平静无波，稳住众多僧人有序撤出院内。自己却始终站在高台之上，直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依次撤离，这才回身面对已有伤亡的场内。
那平稳淡然的脸上，面对着人间地狱般的修罗场，满是沉重的不忍，他双手合十，数着手中的念珠，口中轻声呢喃。
场中箭羽停歇，众多劲装的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涌入，与数百护卫军撕杀在一起。
君如月身旁围有十数人之众，即便他武功再高，也恐怕力有不支。
花辞面色凝重，“君平，去帮你家主子。”
君平早已护主心切，当下也不犹豫，只一句“夫人当心”便飞入场中。
花辞早已依谷薇儿所言凝神运气，当下运起轻功，正欲飞身救护不停躲闪的纱罗，却见一袭白影带着数道白虹飞了过去，将惊惶不已的纱罗搂进怀中。
正是当日以烨天阁之名夺宝的男子，易容后的烨天阁明使令-炎戈。
纱罗惊魂未定，恍惚间落入一个温暖坚定地怀抱。
珠泪半含的杏目终于在知晓来人时潸然泪下，是他！是他来救她了！
炎戈冲着纱罗灿烂一笑，宛如天神之子，张扬的笑容如日光般热烈，“别怕！”
那样的笑容，一如当年。纱罗安心地偎进他的怀中，耳边的刀兵撕杀声再也不能涌进她的耳膜。
她的眼，她的身，她的心神，都落入了那个笑容里，再无其他。
有了烨天阁明暗史的加入，又显然是帮着君如月这边，场面急剧扭转，黑衣人渐渐被越来越的白影侵袭。
花辞心下一松，余光瞥见一名黑衣人且战且退，竟退到正闭目诵经的了空身边。
刀影落下之际，花辞银针出手，霎时刀断成两截。那人也被烨天阁明使一剑结果。
暗叹一声，花辞飞身而进，拉住了空左臂，将其推入殿内，杏目一瞪，“你若想替他们超度，也要先留着自己的命！”
不理了空自顾自闭目诵经置生死于度外的神情，花辞咬咬唇跨出殿外，将殿门“砰”一声关好，顺手扣好挂在门上的铜锁。
未及转身，已感觉到身后凌厉的杀气。
君如月眸光一紧，她分明已避入殿内，怎生又转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开光大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