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欢》慕容九

25、废后

　　第二十三章废后

　　太子的母亲不是皇后，皇后的儿子不是太子。钟家与刘家明争暗斗数十回。朝中大臣分了党派，互相倾轧。几个悠闲王爷想保持中立也有些力不从心。朝野上下一片乌烟瘴气。唯有许王府是安静的。许王日日在后山别院闭关，许王世子又无法参与朝政，所以，许王府在这场纷争之外。

　　曹欢倚在宽敞的软塌里看歌姬跳舞，看了整个秋天，冬天里他便移到暖阁里跟叶青下棋。曹欢当然总是输，越输越想下，想着赢回来。柏儿看了不忍，在一旁小声道：“叶公子，您让着主子点儿吧，让他赢一回不行么。”叶青笑：“柏儿棋艺精湛帮着你主子赢我一回不就得了。”柏儿看了眼曹欢，伸手捻了一颗黑子，曹欢瞪她，抢过那颗黑子，柏儿连忙道：“主子，您看这看这旗子落在这里好不好？”伸手去指棋盘，曹欢却连看没看：“不好！”柏儿自觉无趣，转了身子立到一旁。

　　曹欢拈着颗黑子皱着眉细细思索，许久，一扔黑子：“不下了。”叶青笑，示意青衣小婢收了棋盘。曹欢坐着没动，直到青衣小婢收好了棋盘下去，曹欢才慢慢在站起来。远远看见一个锦衣少年走过来。
　　曹净植走到曹欢跟前，轻柔地笑：“世子哥哥。”曹欢轻蹙着眉，眨了眨眼。柏儿在一旁道：“您来得真是时候，该用膳了呢。”
　　净植依旧笑。曹欢傻了之后，净植脸上的抑郁越来越淡。当日对曹欢的恨好像是前一世的事情了。

　　净植一边把剃了刺的鱼肉放到曹欢面前的碟子里，一边跟叶青说：以前啊，就是我还很小的时候，被鱼刺卡过一次。叶青笑，握着筷子的手指修长灵活，相比之下，曹欢的动作笨拙而迟缓。净植站起来挨到曹欢的身边，手把手地给曹欢纠正姿势。两人的手一般白皙干净，白得有些透明。
　　净植从背后趴在曹欢身上给他调整握筷的姿势，脸上神色认真。净植握着曹欢的手去夹桌子中央的一盘春笋，顺利地夹住，然后收回。净植松开手，曹欢却把筷子伸向净植的嘴。净植有些呆愣，额后张口咬掉那一小块春笋，忽然落下一滴泪来。
　　净植对叶青道：“以前啊，在宴会上的时候，我都是挨着阿欢哥哥坐的，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用筷子，喜欢用手抓菜吃，别人都笑我，只有阿欢哥哥最好，他不光不笑我，还夹菜给我吃。他一直对我很好的。”
　　“他关了你六年。”
　　“不是……他只是怕我离开。”净植抬头看窗外的一轮圆月。“聚散离合，世间常事。可是他太贪心，他总想着把自己喜欢地牢牢握在手里。当时是我不懂事，不然，也不会弄到后来那般地步……”转回头看着叶青：“谢谢你的药。”
　　“胸口还疼么？”
　　“你给我的药我每天都按时吃，已经很久没疼过了。”声音停了一会儿，又道：“我听娘说，当年阿欢哥哥生下来的时候，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的，上任祭司大人也说过这话……可是他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叶青低头看着净植，忽然就伸出一只手摸上他的头发：“他没你这么善良，他做过许多错事，所以注定要在世上多受些苦的。”

　　程将军过世，曹欢去程府吊唁。程家的人受宠若惊。曹欢直接进了灵堂，跪倒在地上，松儿柏儿拉他起来，他跪着不肯动。叶青去拉他，他才仰头凑到叶青耳边，低低说了一声：脚麻了。叶青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第二日京中有传言，许王世子去吊唁程将军，伤心过度，在灵堂哭晕过去。叶青淡淡皱了眉。
　　当天夜里，曹欢被噩梦惊醒。柏儿喂他两口参茶，他才说的出话来。曹欢说他看见程言了。叶青皱眉：“谁？”柏儿欲言又止。曹欢抱着被子说：“是被我杀了的人。”
　　叶青冷眼看他：“你杀的人何止这一个？”
　　曹欢一愣，叶青已然转身出去。柏儿守着他，轻轻哼着曲儿。

　　九月，皇帝要去泰山封禅，叶青是大祭司。
　　封禅之日定在九月初十。路上曹欢发了一次寒症，裹在毯子里抖着身子。殷朔进来，抱着曹欢低声安慰。亲随递上来一颗黑色的药丸，殷朔接过来往曹欢嘴里塞，冷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来：“小殷大人这是要给他吃什么？”殷朔转头，看见叶青不知何时倚在门口懒懒看着他。殷朔第一次看叶青穿官府，黑红二色的织锦长袍和宽腰带裹出一副上等身材，俊美灼人的五官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殷朔皱了皱眉，叶青已然来到近前，伸出手指轻轻抚上曹欢的脸，嘴唇凑到他耳旁，低沉的嗓音：“你可不能伤了他。“殷朔抬头，叶青回望。两人对视半晌，殷朔的黑色药丸轻轻塞入曹欢嘴里。

　　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队伍利于封禅台之下，皇帝站在封禅台上庄严肃穆。叶青冲皇帝行了礼，而后踏上祭司之位。刘贵妃站在皇后身后，脸色微微发白，阔袖下的手握得发紧。礼官的祝词洋洋洒洒几万字，刚刚开了个头。刘贵妃忍不住看了叶青一眼。叶青并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群山。刘贵妃又去看殷南策，殷南策满脸肃穆。刘贵妃忽然有些害怕。害怕是害怕，预定的计划决不能不做。刘贵妃不着痕迹地往皇后身边移了半步，轻轻抬了抬手腕，几点液体滴上皇后的袖口、曳地裙摆。众人匐拜下去的时候，刘贵妃嘴里发出一声低呼，皇帝皱了下眉，忍着没有回头看。

　　钟皇后以着污衣、亵渎神灵、有失母仪为由被废。

　　曹欢进宫，听到宫女议论皇后被废一事。一个说皇后内袖里藏得是羊血，皇后包藏祸心、亵渎神灵。另一个说其实是狗血，本来是要泼到贵妃娘娘身上的，因为李妃娘娘以前私底下跟皇后说过，刘妃娘娘其实是狐狸精，她亲眼看见过她的狐尾。又一个说，其实皇后本来是要祭司大人在泰山上揭穿刘妃的真面目的，可是祭司大人是刘娘娘的人，自然不肯帮皇后的。刘娘娘的人？第四个的声音十分尖锐，含了十二分的惊愕，你是说……叶大人和刘娘娘……
　　不是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你们都忘了，祭司大人可是刘妃娘娘举荐的。
　　怎么不是？我亲耳听刘娘娘宫里的翠屏说的，叶大人私自去过刘娘娘那儿好几次了。
　　啊？这可是死……
　　嘘……别说了别说了来人了。

　　叶青？刘贵妃？叶青那日说他抢了他的名字抢了他的身份，他不敢问不敢查，想把那当作一场梦，可是依然忍不住心惊肉跳。曹欢想起那日在王府里第一次见叶青，这个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的人，原来，也叫曹欢？他躲了这么久，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是不是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