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冻女孩》陈海珩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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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台风果然跟浙江台上预测得一样厉害。甜甜家的门窗都关得很严实，感觉上已经密不透风了，但窗外风怒雨狂的声音还是会时不时地涌进室内。
　　余跃文跟英姐正看着电视里关于台风的新闻。电视里传来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的记者从前线发回的现场报道。画面上。一棵300年的古树被连根拔起；一阵阵10几米高的海浪袭击着沿海的房屋；一条条渔船回港避风；一辆辆车子像鸭子一样飘浮在严重积水的城市里……
　　甜甜对这来势汹汹的台风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嫌窗外的声音太大，就戴上耳塞，听起手机里的音乐来。她的手机里只有三成是中文歌，剩下都是英文歌。而她一般也会下意识地去选英文歌听，特别是Sarah Connor的歌。其实她会哼很多首英文歌，但她只会哼其中的旋律与英文单词。而那些知其音不知其意的英文单词，她从来没有过想弄明白的念头。就像她喜欢吃的果冻，只是知道自己喜欢，而从来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
　　她顺手玩起那手机里的游戏。一连玩了好几次，还是死在最后一个尖状物体上。她火一上来，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床上。想不到这一摔之后，像青蛙一样冬眠的手机终于苏醒了。是诺基亚的经典玲声《Nokia Tune》。
　　她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手机号。她把手机放在耳旁。她希望听到对方的声音就是这个手机的主人。
　　“喂，你就是偷我手机的那个人吧！”
　　对方是个男的，从他不带一点翘舌音的普通话中能听出他是个南方人，可能就是江浙沪这一带人。
　　“你说什么啊，谁偷谁手机了？”对方不怀好意的声音让她一时摸不清头脑。
　　“我的手机在你那，当然说你啊！”对方的声音不但不怀好意，而且口气还很冲，冲得像头愤怒的公牛。
　　“我好心好意把手机捡回来，你居然说我是小偷？！”她本来想客客气气地把手机还给失主，可对方这样的语气让她很失望。
　　“你别装了，昨天我站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记得是你撞了我一下，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不小心才撞到我的，回家后才发现原来你偷了我的手机！”对方继续不怀好意，继续愤怒。
　　“即使我是小偷，你也应该对我客气点吧！”她也不是个善茬，她开始反击他的话。
　　“行，行，行，我不说废话了，你开个价吧，你说，你要多少钱才肯把手机还我！？”对方不厌其烦地说。
　　“我长这么大还头回遇见像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你说说，你见过说话像我这么和气的小偷吗？！”虽然她此刻比窦娥还冤，但她还是像个勇敢的斗牛士，拿起红布斗起那头横冲直撞的公牛。
　　“你说话还和气？我看你简直像个炸药包！”
　　“我若是个炸药包，也是董存瑞手上的那个，为国捐躯，永垂不朽！不像你，像头蠢猪似的只会冤枉好人，我看你啊，注定前生今生来世都要姓‘猪’！”
　　“不可理喻的女人！行了，不跟你争了，我自己开个价吧，我给你1000块，你把手机还我吧！”
　　“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吗？你没听说过钱可以买到楼，而买不到家庭；钱可以买到钟表，但买不到时间吗？再说你这么破旧的手机哪值1000人民币，我看值1000美金！”
　　“你……”
　　“现在美元暴跌还便宜你了呢，小心我改变注意要你1000欧元！”
　　“你这是就地起价，小心我一分钱都不给你，我要去报警！”
　　“报警啊，你尽管去好了，宁波这么大，我还怕你会找到我不成？！”
　　“你……”
　　“别再你你你了，反正你不相信我是个好人，气死也活该！”
　　对方开始沉默，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由急促转向缓和，“这么说我真的冤枉你了？你真的不是小偷？”
　　“你的脑袋总算开窍了！如果我真是小偷，我老早就把这个破手机销赃了，哪还会让你打通这个电话，哪还会有我这么好心的人给你这个像猪一样的人耐耐心心地说话啊？”
　　“那昨天在公交车上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你这头猪把我撞倒的时候，你自己的手机给掉到一旁的座位上去了，我以为是刚离开座位的阿婆丢的，所以就跑去找阿婆了。”
　　“你不要颠倒是非，是你撞的我，好不好？”
　　“是啊，是啊，就是我撞的你，想怎么着？真后悔那时没去撞你的脑袋，没把你脑袋撞坏，要不然你现在变白痴了，对我说话就会客客气气，礼礼貌貌的了！”
　　“好了，我们别吵了，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吧。”
　　“谁跟你我们，搞起来我们很熟一样的！”
　　“好，好，好，我们不熟，我们不熟，既然我们俩已经没误会了，那你现在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吧？”
　　“现在刮这么大台风，你让我怎么还给你？”
　　“可我有急用啊！”
　　“就一个破手机，有什么好急用的？”
　　“这只手机倒是没什么，可里面存的号码很重要啊。要不这样吧，你先把存在里面的号码发给我吧。”
　　“你让我发就发，我偏不发！”
　　“你这女人也太不讲理了吧，我都说了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化干戈为玉帛！”
　　“别女人女人的乱叫，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你阿婆了，所以请你尊重一下老人！”
　　“你是老人？我怎么听你声音像个连身份证都没领的丫头骗子！”
　　“光听声音就能识别一个人的年龄吗？难怪我昨天只是撞了你一下，你就可以向我兴师问罪了。”
　　“那你贵庚啊？”
　　“61。”
　　“好吧，我尊重你，叫你一声阿婆，现在总可以把号码发给我了吧？”
　　“我是不会发给你的，有本事自己过来拿！”
　　“你住哪里？”
　　甜甜的本意是先刁难他一下，让他知难而退向她道歉，然后再把号码发给他。可是这个傻蛋竟然毫不知趣地问她住哪里，她心想，“难不成这个傻蛋真的想冒着台风赶过来？”
　　“宁波海关附近。”
　　“你给我好好呆着，我马上过来。”
　　这时候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了。可能是台风将城市的某座信号塔给刮断了，导致信号不好。
　　为了再让他知难而退，她继续说，“你过来的话，我可还要你举一块上面写着‘对不起’的牌子，向我道歉啊。”
　　听筒里模糊不清的说话声熄灭在“嘟嘟嘟”的盲音声中。甜甜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她放下手机后感觉口干舌燥，于是就去喝放在桌上的那杯水。当她一口气喝完那杯水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句话：“或许你可以说，没有这杯水我的命运也是如此，可是幸运的是，说完这句话时，那杯水你已经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