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104、心之所向

　　乔志勋略感意外，上下打量女子，此女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精致秀丽，身材匀称高挑，穿一身水蓝色的时装套裙，神态却透着成熟干练，他连忙抱袖行礼，微垂眼睫道：“在下冒失，冲撞了小姐，还请海涵。” 随后，稍稍抬眼，微笑解释，“小姐误会了，在下哪用什么胭脂？”

　　“公子的唇色红得浑然天成，好生令人向往，我知如今许多年轻公子都会购买些化妆品，唇胭脂也并不稀奇，公子别不好意思。”女子爽朗地笑道。

　　乔志勋因自己特殊的身份，并不极力解释清楚，便默认地笑：“哦？看来小姐是行家啊。”

　　此时，从旁边的店铺走出个小厮，老远朝这边招呼：“蒋总，您来了啊。”

　　乔志勋与何宴愕然互视，然后见女子朝小厮挥了下手，淡然问道：“来了，你们今天把新品上架了吗？”

　　小厮点头，说已经上了，还请蒋总审查工作。

　　乔志勋猛一抬头，见这家店铺的门楣上挂着块匾额，书写着墨字“佳颜美”，不禁惊讶道：“小姐原来是佳颜美公司的总经理啊。”

　　女子笑得更灿烂了：“欢迎公子到店内赏光，我愿亲自为公子介绍最新的美妆产品。”

　　乔志勋一听，看了眼何宴。

　　何宴乐呵呵地捋须：“老朽就不去了，回客栈等公子吧。”

　　乔志勋本也不想进店，可突然想起娉婷与英黛曾对佳颜美的些许议论，心生好奇，就随年轻的蒋总跨进了店铺。

　　佳颜美不愧是冥府最大商业集团——宋氏集团旗下的美妆公司，店内装饰风格极具浪漫情调，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馥郁的芳香飘散在空气里，视觉上有种令乔志勋熟悉的感觉，有点像现代商场里的化妆品专柜，一水通透的货架锃亮打着白光，将各式化妆产品照得光彩夺目。

　　乔志勋漫不经心地感慨：“你们店很现代时尚，设计此店的人上世来自现代吧？”

　　蒋总先是一惊，笑道：“你怎知我来自现代？莫非你也来自现代？”

　　乔志勋瞬间睁大了眼：“对啊，我来冥府还不到一年。蒋总来此多久了呢？”

　　“好巧呢，我来冥府有八年了。”蒋总重新审视了一遍乔志勋，紧接道，“来冥府的人由于年代不同，总是保留了他们上世的穿着习惯，公子倒是个另类，为何是宋朝打扮，却不穿现代装？”

　　对于这个问题，乔志勋从来没细想过，他一来冥府就幻化成了鬼偶，其实是赤.裸着来的，情急之下捡了哥哥的一身便袍蔽体，哪还有什么选择，后来成为萌春院的艺伎，为了迎合那些早入冥府的官员，他时常将汉袍、唐装、宋服和明氅交替着穿，总之要根据客人的品味而定，久而久之，穿什么他都无感了，近来他与霍飞、何宴这些来自大宋的鬼魂在一起，也就穿成了同样的风格。

　　乔志勋懒得解释，简洁回应道：“哦，我喜欢宋服，简洁大方，宽大舒适。”

　　蒋总笑了笑，客气问道：“请问该如何称呼公子？”

　　“敝人姓乔，名志勋，无字。”

　　“乔公子，请看这款新研制的男性香水，气味十分独特，今日才上架，还没开始售卖，公子若是用了此款香水，十分能凸显公子矜贵高雅的气质。”蒋总吩咐小厮将香水递给她，然后托在手心呈给乔志勋看。

　　乔志勋垂目看过去，见一只晶莹剔透的长颈细瓶里有半瓶透明如水的液体，温笑道：“哦？我能闻闻什么气味吗？”

　　蒋总侧头，用手一按，在乔志勋的身前喷射出雾气来，疏淡的清凉里幽幽透着温和的莲香。

　　乔志勋嗅了嗅，觉得气味的确十分独特，点头称赞道：“的确很独特，这款香水卖多少钱？”

　　乔志勋朝蒋总手指的价签上看，赫然写着“1200”冥币，不禁惊呼太贵了。

　　蒋总笑着摇头，沉默了一刻，开口道：“今日我第一眼见到公子，就联想到了这款新品香水，与公子的气质完美契合，所以我诚挚地邀请乔公子为这款新品代言，不知乔公子意下如何？”

　　乔志勋没想到今日出门就捡了个广告代言的工作，既觉得惊喜，又感到好笑，问道：“产品代言不应找些知名的名媛或艺伎吗？我一普通鬼众怎能服人。”

　　蒋总频频摇头：“我公司一向以产品特性为重，只要代言人的形象气质符合我们产品的属性，就能做产品代言人，我的产品从来都是造星捧月的推手，并不依赖代言人的资源，只借助其形象概念罢了。”

　　乔志勋垂目，沉默不语。

　　蒋总继续说：“我们不会亏待了公子，将以可观的报酬回馈公子，另外的福利便是免费赠送公子使用这款叫‘麝莲’的香水。

　　“请问该如何代言此款产品呢？”乔志勋微笑问道。

　　蒋总热忱介绍道：“自然是配合公司宣传的需要，拍些宣传物料，另外需要参加一些推广活动，比如出席正式的宴会，节日典礼，以及与艺伎联谊的某些活动。”

　　乔志勋一听就心生厌烦，那些所谓的宴会和活动，他再熟悉不过，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跳出来，转身又给资本当工具，出卖色相，他脸上虽维持着微笑，内心却憎恶不已，婉言道：“在下最近比较忙，恐难脱身，还请贵公司另请高明。”

　　“哦，这样啊，那……公子再考虑一下，现在不要轻易拒绝，若公子有意合作，请随时来找我。”蒋总十指交叉，神情里透着丝遗憾。

　　“嗯，多谢蒋总的垂爱，我先走了。”

　　“乔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用的唇胭脂的品牌呢？”蒋总笑道。

　　乔志勋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条雪白的帕子，在自己的唇上用力一擦，然后将帕子展开给蒋总看：“蒋总，你看，我骗你了吗？”

　　蒋总探身仔细端详帕子，依旧洁白无染，再看乔志勋的唇由于用力擦拭，竟比方才更红润了，鲜妍欲滴的如同红樱桃，蒋总不可思议地捂口笑：“没想到乔公子是天生丽质，清水芙蓉美到了极致，太神奇了。”

　　乔志勋最不喜别人夸赞他的美貌，这是他卑微身份带来的唯一亮点，却根本不能让他觉得骄傲或高兴，相反别人提起时，他总是回避这个问题，更不会感谢对方的赏识，此时，他目光里飘过一丝冷漠，面皮掬笑一瞬：“告辞了，蒋总。”说完，他便走出了佳颜美店铺。

　　“乔……志勋。”蒋总撩拨开她前额的发丝，若有所思地默念了一声。

　　乔志勋回到客栈房间时，何宴却还没回来，乔志勋心想这老爷子不知上哪逛去了。

　　乔志勋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脑子里总是闪现那瓶“麝莲”香水上，他掀起自己的前衣襟，闻了闻，依然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想到这一瓶拇指肚大的香水竟能卖1200冥币，他忽然从沙发里弹起，走到床边，掀开枕边的白色褡裢里，先翻找出那个蓝色的荷包，随后手在布袋里划了半天，才从布袋角处捏出一个蚌壳，他轻轻掀开盖子，看见了红艳如血的胭脂，突然冒出个想法，既然美妆生意如此赚钱，为何我不能开一家美妆店铺呢？

　　乔志勋生前不止研究过纳米材料，也接触过日化公司，对化妆品、药品的生成原理是清楚的，况且在他眼里，化妆品比起他研究的那些材料的化学反应过程，简直就是小儿科，产品形成期间大量的工序都是物理混合，并不需十分复杂的化学反应。乔志勋瞬间热血沸腾了，他盯看手中的那盒胭脂，越想越兴奋，他竟用手指蹭了块胭脂，对着墙上的穿衣镜涂抹在自己的唇上。

　　“笃笃笃——”门响了起来。

　　乔志勋问道：“谁？”

　　“是我，乔公子你都回来了啊？”何宴笑呵呵的声音飘了进来。

　　“进来吧，何老。”乔志勋将唇上的胭脂涂抹均匀了，在镜子前侧了下脸。

　　何宴抱着一个大纸袋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高颈瓶子，径直走到桌前，把东西都放在桌上，笑道：“我刚去了市场，买了熏鸡和烧酒，中午咱爷俩喝两盅。”

　　乔志勋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何宴朝乔志勋瞅了一眼，随后紧紧盯看乔志勋烈焰般的红唇，噗嗤笑了：“乔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何老，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乔志勋咧嘴一笑，露出了皓齿，将唇色衬托得越发红艳。

　　“哦？说来听听。”何宴停下倒酒的手。

　　“我打算开一间美妆铺子，就从卖这款唇胭脂起步。”乔志勋温笑抿唇，静看何宴的反应。

　　何宴不解道：“你这胭脂哪来的？”

　　“现在还没有，但我打算自己生产，我手里这个只是个样品。”乔志勋将手中的蚌壳递给何宴。

　　何宴并没接，连忙摆手：“我哪懂什么化妆品，你给我看也没用，我方才在路上突然想到一个困难。”

　　“什么？”乔志勋仰脸。

　　何宴默了片刻，才开言道：“老朽也是替公子设身处地的考虑问题，公子是鬼偶之身，并无鬼籍，恐怕很难申请店铺的营业执照，甚至未来许多经营上的资质都需要以鬼籍为基础，所以公子的困难不小啊。”

　　乔志勋兴奋的神情瞬间消逝了，捏起酒盅，仰脖就灌下一杯，缓缓抬起忧郁的眼睛看向何宴：“唉……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个致命的问题呢？”

　　“办法倒不是没有……”何宴略有所思道。

　　“何老，您说什么办法？”乔志勋迫切道。

　　“只能与人合资办公司，但其实也存在隐患，若你与合资人闹了矛盾，合资人将你一脚踢出公司，你还是没地方说理去，因为你根本没有身份自证清白。”何宴嘬了牙花子，接言道，“你必须得找一个特别信得过的人与你合资才行，说实在的，即便如此，也还是存在风险。”何宴也端起酒杯给自己灌下一杯。
　　乔志勋闭口不言，想了一会儿，无奈地挤出一丝笑：“何老，我来冥府也不到一年，虽说在萌春院时遇到过许多名流和官员，但从心底里能信得过的人，有吗？”

　　“有啊。”何宴将酒杯重重放置在桌上。

　　乔志勋瞪大眼眶瞅着何宴。

　　何宴笃定道：“还能有谁？公子只能选霍飞做你的合伙人，没有第二人选。”

　　乔志勋仰脸诧异。

　　何宴接言道，“霍公子家世清白，霍光乃是两袖清风的清官，霍家家教甚严，霍飞表面上看着不服管教，放荡不羁，但他绝不是纨绔子弟，从不欺压弱小，反而极具正义感和同情心；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绝对把公子你当朋友，我还没见过对朋友有情有义到此种地步的人，能交到霍飞这样的朋友，公子理当三生有幸了。”

　　何宴的一席话让乔志勋如同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