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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重燃心火 ...


  •   狐狸摇摆两下它打了绺的尾巴,又趴回草垛下的窝中,它感到饥肠辘辘,自从它逃到地狱谷外的荒野定居,每日都没吃饱过,但要让它远离这个鬼都不愿驻足的地方,它又觉得不安全,毕竟它不是一只正常的鬼畜,这是它遭遇了无数次围猎后,才逐步意识到这一点的。

      它忽然又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一幕,那时那刻,使它整个心神惊悸律动。

      它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苏醒的,它当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坑道里,睁眼便见到一片紫色的天空,色彩诡异却又浪漫得令人沉醉,它沿着坑道向上爬,刚爬到一半时,就听到有人在哭泣,它蹑手蹑脚爬到坑道边缘,将将露出一双眼睛,见三个鬼人正站在坑道不远的地方,一个高大地站在一旁,另两个则席地拥抱着哭泣,它没敢贸然爬出坑来,只贴耳静观其变。

      它听了一会儿,猜出那是两个兄弟想见的情景,兄长似乎是孤魂野鬼,它被那动人的场面也感染了,如同冷漠枯井的内心竟也泛起了一丝波纹,在久远的过去,它也曾有过兄弟姐妹,却不曾体会过亲情的温暖,它保持一个姿势有点累,很想立即爬出坑,又担心惊扰了眼前的鬼人,便沿着坑边横向走了一段,才又露出头来,此时,它看见正对面有一个高高的台子,四周燃着火把,将台上的一个女人照得异常耀眼,它瞬间楞住了,一双向上爬的爪子便勾在坑边。

      它眨了眨眼,坚信自己没看错,台上的女人身披银白雪裘大氅,两肩垂下一对惹眼的红色狐尾,身姿挺拔飒爽,神态端庄肃穆,这让它即刻想起了师父曾经做法的样子。

      怎么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陷入了狐疑,聚神凝眸后,见那女人从桌案上拾起一把寒光粼粼的长剑,随后用那剑对着一块灵牌扫了扫,口中念念有词道:“玉皇在上——白氏启灵——”

      它仰着脸惊愕地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听这句指令,脑袋轰地炸了,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莫非师父来冥府寻我了?”

      它立即四肢用力,它要飞奔至师父的面前,向上跃起,四肢腾空,即将四爪落地时,天空忽然陷入了黑暗,随即他眼前一片漆深,等反应过来时,它便回到了自己的窝,一切都像是做梦,仿佛从它发现第一只银狐时,它就进入了梦境。

      它晃动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仍然是那片寂静荒芜的山野,它不肯相信那是场梦,陡然站起,凭着方才犹存的梦中记忆向前奔跑着,它跑啊跑,路过了好几座土包,见到那片熟悉的树林,它的心又跳跃了,它加快速度,直线前进,很快穿过了树林。

      它看见了那个坑道,是的,方才它就在这坑里潜伏了许久,它一个跨越,直接越过了沟壑,仰头朝前望去,那里已没有了火把和人迹,但它依然嗅到了余烟的气味。

      它冲过去,终于看到了一个由几块大石垒起的高台,台上落了零星的黄色符咒纸碎屑和燃香的灰烬,它嗅了嗅鼻子,在一个空筐里发现了一块碎肉渣,它伸出舌头舔舐,肉渣的香气勾起了他更大的欲望,它四处寻找,见旁边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空筐,它挨个舔了一遍,只有些残留的油脂,并没有新的斩获,它有些失望,但内心仍是激动的,这至少证明,它的想法是对的,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梦境。

      它从石台上跳下去,一脚踩到个物件,脚底打滑,摔了个四仰八叉,它有些生气,回身去看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块木质灵牌,它将灵牌扒拉到正面,借着北天星辰的微光,上面赫然写着——“白昱仙之灵位”

      它决眦瞪大了眼眶,用爪子逐字确认了多次,没错,就是“白昱仙”的灵牌,它瞬间恍然大悟,方才那台上的女人果然就是自己的师父,没想到四百多年过去了,师父跑到冥府来寻自己了,想至此,白昱仙热泪湍涌,它“呜呜呜”地仰天嚎啕,幽深寂静的旷野间回荡着阵阵凄凉悲凛的哀鸣……

      * * *

      霍飞把乔志勋与何宴送至云桥客栈,已是寅时,三人在何宴的房间喝了几杯茶,天就亮了。

      乔志勋催促霍飞早点回家,便到门房叫了辆送客的轿车,且付了车费。

      乔志勋与霍飞站在门口,相对静默了片刻。

      霍飞本想跟乔志勋说几句体己的话,却反被乔志勋叮嘱道:“飞儿,快走吧,别让你父亲和兄长担心,若他们一时不让你出门,你便老老实实在家呆些日子,我会隔三差五给你写信的。”

      霍飞不舍地盯着乔志勋的脸,叹了口气:“唉——真不想回去,想起整天闷在家里的那种日子,想死的心都有!”

      乔志勋哭笑不得地安慰道:“这些日子咱俩一直漂泊在外,也都乏了,你回去好好休养身子,我也需要想想今后该做点什么,你也帮我想想,若有想法,随时派琮喜给我捎个信儿来。”

      霍飞颓懒地点了下巴,脸拉得像苦瓜又长又绿,低沉着声音:“好,不过……我……”

      乔志勋仰脸睁大湿漉漉的眼眸:“你……”乔志勋突然感到自己被霍飞揽住了腰,猝不及防地靠在霍飞的胸上。

      霍飞因情绪激动胸脯上下起伏着,气息从乔志勋的耳廓边泄出来,擦得乔志勋浑身都酥酥麻麻的,然后便听霍飞低哑了嗓音:“……我会想你的。”

      乔志勋感觉自己浑身像触电了一般,迅速推开霍飞的前胸,强做镇定道:“飞儿,别这么孩子气,就好像以后不见面了,快去吧,听话。”为了弥补自己断然的态度,乔志勋又在霍飞的背上揉了揉,以安抚霍飞的情绪,效果似乎不错。

      霍飞唇角抽出丝笑:“好,那我走了,别忘了给我写信。”

      “走吧。”乔志勋微笑着点头。

      霍飞转身上了客栈的轿车,从车窗处向乔志勋挥了下手,车子轰鸣着开走了。

      乔志勋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一颗心空落落的,他忽然意识到自从来到冥府,直至今日,他所有努力奋斗的支撑都来源于“与哥哥相见”这个单一的目标,如今他已实现了这个目标,生活仿佛突然就失去了意义。

      “乔公子,来我屋一起吃早点啊,我给你接风洗尘。”客栈门口冷不丁冒出何宴的笑脸,他一双手里捧着两大荷叶包,不知里面包着什么吃食。

      乔志勋的心又温热起来,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好哇,在冥广海时,我和霍飞就怀念您老的手艺呢。”

      “这是我刚从街上买来的,若想吃我做的,那就等霍公子下次来时,我亲自下厨为你们做。这是炸油饼和杂面红豆糕,最近我常吃这个,味道很不错,你先尝尝……”何宴亲切又絮叨的声音洒在客栈的门廊里。

      * * *

      霍飞摇下车窗,清风透进来,轻拂在他的脸上,柔柔绵绵的,车道两旁的蒿草已长到一尺高,朝露在春草上散射着剔透晶莹的光芒。

      轿车停在霍府的大门口,霍飞从车上跳下来,车掉个头开走了。

      霍飞扬脸看向霍府门楣,门口依然悬挂着春节新换的大红灯笼,他心下讶异,若家中知他魂飞魄散了,还不得缟素迎门,怎么没丝毫变化呢?

      霍飞狐疑地走至门口,守门人见了他照旧毕恭毕敬地行礼道:“二少爷早啊,给您请安了,好久没见您了。”守门人惊喜问候道,与往日并无迥异。

      霍飞心想,似乎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悉他魂飞魄散了,点了个头跨进了大门。

      霍飞刚走至前院,就被几个早起的小厮看到了,有目瞪口呆的,有交头接耳的,还有一个转头便往里跑。

      霍飞撇嘴笑,伸脖子骂道:“你TMD跑什么啊,又给曾爷通风报信啊!”

      奔跑的小厮驻足停下来,扭头冲霍飞嘻笑。

      霍飞慵懒地挥手,不屑道:“你去吧,让曾爷早点知道也好。”

      小厮一听,笑着哈腰鞠躬,扭身便疾跑进了二道门。

      没等霍飞走进二道门,曾爷已出现在二道门的门口。

      曾爷迎头见了霍飞,吹着他花白的胡子,劈头盖脸道:“我说小祖宗,你这两个月究竟是跑哪去了?”

      霍飞心下吃惊,看来曾爷并不知他去了冥广海,更不知那个关于自己魂飞魄散的消息,看来哥哥根本没跟家里人提他去冥广海的事,他在心中暗自给哥哥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哥哥镇定自若到此种地步,竟替自己守口如瓶。

      霍飞脸上现出愧疚的神情,搔头抓耳道:“曾爷,我错了,都怪我贪玩……”

      曾爷气愤地拍在霍飞的手臂上:“飞儿,你也不小了,咱们霍府从不出纨绔子弟,你真是令全家人都很失望。”

      曾七从没说过如此重的话,看来父亲已经发了震怒,这令霍飞心慌了,连忙问道:“我父他生气了?”

      “你两个月都不露面,他能不生气吗?你让我怎么说你!”曾七恨铁不成钢道。

      “他……现在……去衙门了吗?”霍飞结结巴巴道。

      “他幸好公务繁忙,最近一周都没在家,不过等他回来,有你家法受的。”曾七用手指点了下霍飞的额头。

      霍飞一听,心里瞬间松弛了许多,心想至少今日能免于受罚,嘴角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太好了,曾爷您身体还好吧?”

      曾七皱眉却差点也忍俊不禁:“啊呀,你就是块滚刀肉,真不知该拿你怎样?”

      “我哥他已经去衙门了吗?”霍飞心情愉悦道。

      曾七叹了口气:“你哥昨日病倒了,凌晨还在发高烧,我刚送走郎中,你就回来了。”

      霍飞吸了口凉气,内疚到心隐隐地痛,看来哥哥还没把那个噩耗告诉其他人就病倒了,这所有的精神压力都由他一人扛着呢,霍飞抬脚大步流星往里走。

      “你去哪?”曾七高声问道。

      “我去看看我哥。”霍飞头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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