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引咎灯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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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临近。
云幽弟子昂首挺胸，这段时日的修炼成果终于得以展示出来了，一众弟子都对最后的这一届大会期待满满。
多日未见，虞珊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人，最后似是没有找到，她有些失望的垂眸，而后又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灵牌。
钟鸣之迹可见空中划过一道道白虹，不消片刻他们也启程赶往东边。
暮言卿攥紧布带，虽然他知道宿鬼闭关是不可能出席的，但他还是有点怵。
辰时三刻，众弟子抵达。
海边停着的一排灵舟颇有排面，层数不多却胜在精致，而妙就妙在这些灵舟可缩小收纳。
剑鸣声自头顶而过，暮言卿抬眸一看。
原来是若瑶的弟子御剑上了灵船，暮言卿连忙低头，生怕被认出来惹出事端。
不鸣真人衣袖一甩，重重冷哼出声。
在旁的萧术投去死亡的目光。
暮言卿：“……”
救命。
陆归泯移步挡了挡，蹙眉道：“我们也上去吧。”
暮言卿忙不迭的点头。
幸好每个宗都有专门的灵舟，于难水爻月的接待弟子指引下，云幽弟子陆续上了舟，选好了各自的房间。
暮言卿选房间时没剩下几间了，隔壁被其他人先选了，陆归泯最终被迫和他分了层。
拐角处，陆归泯拉住他，“一会儿我来陪阿卿，阿卿给我留门，好不好？”
此话说得好似偷情一般。
“我已经好了，不怕了。”
暮言卿没有多想，这几天补食无间断，他的身体好了不少，也不怎么做噩梦了。
陆归泯声线含糊到几近呢喃，“已经……不怕了吗……？”
他透出失落，手却没有放开，“这样啊……”
“阿卿已经不需要我了……”
“没有，没有。”
暮言卿立马否认，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并同意了陆归泯的要求。
“那阿卿要记得留门。”
“好好好。”
陆归泯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了上一层。
房间内，恚恶漫不经心得斜倚着，嘴角微微勾，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膝上的少年无半分生气的靠坐在他怀里，恚恶握着他的手，轻声道：“错了，是这里。”
若是不知全貌，定会认为这是一出暧昧的引导，男人耐心至极，少年乖巧温顺。
然而事实是——
两人的前方摆放着一个跪坐的女子人偶，少年手中虚握着长长的银针，恚恶正牵着少年的手，带着他去挑那人偶的膝盖。
恚恶夸赞道：“好聪明。”
很难看出他这是在以虐人为乐子。
长针仿佛是要挑破膝盖骨，一旁的温苒疼得脸色煞白，出血的指甲紧抓在地板上。
陆归泯进来说道：“气味太呛。”
恚恶轻啧了一声，不情愿的收起了长针。
陆归泯看了看温苒，一般情况下他是不想对女子动手的，在者这些恶事若是让阿卿知道的话指不定又会如何厌恶自己了。
他道：“你的善心好像无处安放。”
不管是当初一次又一次的凑上来，还是这一回的阻拦。
虽说他不甚在意，但这种时时都有可能跳反的小心思却需要敲打一二，不然就只能当一枚弃子永远闭上嘴了。
恚恶则比陆归泯更显无情。
“留她也没多大作用。”
言下之意就是：她还是永远闭嘴比较好。
温苒颤着唇辩解：“我、我是不小心崴了脚，没有其他意思。”
恚恶轻嗤。
“别急。”
陆归泯抬手将窗打开一条缝，深邃暗蓝的天空与海相应，空中飞鸟盘旋，浑然天成宛如画卷。
以狭窄的缝隙看去，另一艘灵船便入了眼，陆归泯轻声一笑，说道：“会有你伸张正义的时候。”
温苒低头咬唇。
合上窗，拿了桌上的东西。
不知想到了什么，临走前陆归泯又说了一句：“可惜了……”
温苒不清楚陆归泯说的可惜是指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陆归泯没有动手，恚恶顿时觉得无趣，抱起少年就回了自己房间。
温苒一人跪坐在黑暗中。
·
难水爻月所处的位置隐秘难寻，有点自成一界的意思，只有大会前后才会宗门大开。
船底的阵法被催动，水浪猛拍着船身，灵船的平稳性很好，即使是在房间里也感觉不到一点摇晃。
雕云圆桌上摆着茶水茶具，还有点心、果子等精美吃食，可用来打发时间。
打开木窗，海风一下子拂面吹来，天地间尽是幽蓝与铅灰，远处的山峦上云层翻涌，而薄暮时分的海天霞更是美的一绝。
暮言卿望得入神。
“阿卿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暮言卿赶紧合上了窗，这些日来陆归泯的碎碎念把他弄得有些怕了。
暮言卿心虚的解释，“我就看一看。”
“又贪凉。”陆归泯无奈道：“阿卿就不能好好对待自己吗？”
暮言卿被拉到软榻上，陆归泯倒了一盏茶给他，“阿卿喝口茶暖暖身子。”
盏壁微热，盏底隐隐可见碎光流转，暮言卿浅抿了一口，暖洋洋的热流瞬间传遍全身，心头的那点疲倦感也被消了去。
不过，怎么突然有点困呢？
“茶……”暮言卿扯着他的手说：“茶有问题。”
陆归泯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缓缓解释道：“我忘了，这灵茶是以防有弟子晕船特意备下的，喝了会容易泛困。”
……？？
为什么不早说？
陆归泯反握住他的手，接过他倒下的身子，“阿卿不会责怪我的，对不对？”
……行吧行吧。
话还没说出口，暮言卿就昏睡了过去。
陆归泯揽抱起他放到榻上，随后自解腰带，褪去外袍，抱着暮言卿同榻而眠。
熟悉的药香让青年无意识的依赖，清瘦的身子倚进他怀里。
陆归泯附身吻了吻他。
目之所及便能看到心悦之人，大抵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拟得上的。
一睡就是两个时辰。
暮言卿悠悠转醒，全身上下仍是暖得，这一觉睡的他舒服极了，那灵茶里应该还放了些有助于睡眠的东西。
“阿卿醒了？”
“唔……”
陆归泯抬手挽了挽他那散落在鬓边的发丝，“一会就该下船了。”
“快到了吗？”暮言卿慵懒的靠着他，半阖着眼，不想动。
“快了。”
一刻钟过后，暮言卿吃着果子下了灵船，眼前的景象奇幻缥缈，这很大程度上符合了他对于修真界的想象。
不同于其他宗门，难水爻月远离地面，云雾缭绕间可见一座座山峰悬空而立，中间浮云相连，瀑布飞流，丹顶鹤的叫声穿透云雾为其增添了丝丝神圣性。
难水爻月为各宗门都备下了住处，负责接引的弟子把众人安排到了统一的厢房。
“诸位道友稍作整息，明日有意参与此届大会的弟子可去亦非台留名，后日辰时二刻大会开启，会后还有林芳月宴。”
那名弟子离开前还递上了一样东西。
看着手里的月纹纸张，暮言卿有些疑惑，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陆归泯道：“阿卿可以把它折成你想要的模样，然后阿卿想去哪里它都会引路。”
暮言卿便道：“好灵性化。”
这时，同住在一个庭院里的一名弟子放好了东西，赶忙说道：“快点快点，我们去云笈台抢个好位置听道，这一次宗主也在其中！”
“我正好要去呢！”
“等等我！”
“我也是，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台上讲道者多是宗主或是仙君，多听取前辈的经验和心得总归不是什么坏处，庭院内的弟子几乎都去了。
暮言卿道：“我们也去。”
说不定苏时也会去，刚好可以问一下苏时的住处在哪里。
云笈台。
高台上越铭奚正在讲道，底下的一众弟子默契的保持安静，仔细聆听着。
前来听道的弟子实在太多了，暮言卿坐在角落里头，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苏时。
陆归泯小声问道：“阿卿是在找谁？”
还有谁？
在他没有找到阿卿之前，他的阿卿到底还认识了多少人？
好不容易才把阿卿身边的人都给赶走，他不希望在有碍眼的人出现。
暮言卿没办法解释，只得含糊了过去。
陆归泯：“……”
无法获知他的想法。
阿卿对他还有所隐瞒。
意识到这两点的陆归泯心绪阴郁，见不得光的想法再度冒头，如同一个被打开了的黑匣子，数不清的丑陋阴暗从里面翻涌而出。
在待下去他怕失控。
“阿卿先听，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暮言卿应道：“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暮言卿再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了，他不会问他要去哪里，也不会问他要去做什么事，他对他并没有过多的探知欲。
陆归泯：“……”
暮言卿这种正常且不越界的对待态度恰恰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陆归泯更心堵了。
暮言卿百无聊赖，支着脑袋瞟向云笈台旁的怪树，一半枯荣一半繁茂，印在地上的光斑也一样，委实奇特。
“恩人？”
“恩人！”
苏时看到边上的暮言卿大喜，丢下自家师兄就小跑了过去。
暮言卿笑着示意他小声一点。
虽然是处于最外围人少的角落，但道场还需保持安静。
许岑为苏时得救一事向暮言卿简单道了谢，而后不在发一言的坐在旁边，开始闭目聆听。
再之后，暮言卿问出了苏时的住处。
陆归泯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里面装着几块小巧的浅色糕点，糕面上浅暗交错似月一般。
苏时小声惊讶道：“茶糕？！”
不二斋的茶糕千金难求，且每日只做定量的数，哪怕是排上几日也不一定能买到。
看到苏时的那一刻，陆归泯大概就猜出暮言卿要找得人是谁了。
“你真是个大善人！”苏时没想到自己也能分到一块，连忙激动道谢。
暮言卿浅尝了下，顶级嫩芽做出来的茶糕的确不一样，里面似乎还加了些别的东西，其他的仿制品比不了。
不过，他随心所欲惯了，对吃的东西的好次倒没什么太大感觉。
苏时捧着糕点，吃得珍惜极了。
他太幸福了！
这可是忱芜仙君钟爱的茶糕！没想到他也有幸可以吃到！！
离他们近的一些弟子暗暗咽了咽口水。
后知后觉的，暮言卿感觉哪里不对，先是看了看手里的茶糕，然后又看了看陆归泯。
不对啊。
陆归泯哪里来的钱？
陆归泯不是身无分文的吗？
想到此处，暮言卿凑近小声的问了出来，“你怎么买的？该不会是赊账买的吧？”
陆归泯回道：“我借的钱。”
暮言卿追问道：“你是跟谁借的？”
“厌堪凭。”陆归泯解释道：“我想着他是阿卿认识的人，为人应当还不错，这才向他借了钱。”
“！？？”
暮言卿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他怕恚恶像上回一样提出了那些杀人放火的要求来。
陆归泯看出他担心自己，轻搭上他的手，安抚道：“没有，阿卿放心。”
暮言卿放心不了。
恚恶终归是六境中人，哪会有这么好心？凡事都有代价，在他看来这跟与虎谋皮没有什么区别。
他希望陆归泯好好的，离危险远远的。
暮言卿道：“借了多少？我去还给……”
“就一点点而已。”陆归泯打断他，“阿卿不用替我还。”
那陆归泯要怎么还？
陆归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怎么可能还得清。
暮言卿已经在脑子里自动脑补出了那个场景了，陆归泯因为还不起钱，然后被恚恶威逼着去做那些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这份感人肺腑的“兄弟情”苏时看在眼里，心中大为感动，他含泪又咬了一口茶糕吞下，转头就眼巴巴地望着许岑。
“师兄……”
许岑：“食不言。”
“师兄！”
“闭嘴。”
苏时垂头丧气起来，一下子就觉得手里的茶糕也变得索然无味了，都是兄弟，区别怎么这么大呢？
黄昏时分，讲道结束，众弟子一边交流心得一边陆续离场。
苏时问道：“明日就要开始记名了，恩人会留名吗？”
“不会。”
接着暮言卿鼓励道：“好好表现，争取博得一个好名次。”
“必不叫恩人失望！”
今日的听道苏时觉得受益匪浅，对后日的比赛更是信心大增，“要是能夺得榜首，宗主也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说不定就会收我为徒了呢！”
拜自家宗主为师，是苏时毕生所求。
陆归泯：“……”
暮言卿一度认为是自己听岔了。
拜宿鬼为师？
苏时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拜宿鬼为师？这是要往火坑里面跳啊。
可……看到苏时那满怀期待的模样，暮言卿自觉说不出打击他的话来。
待回到房间，陆归泯才问道：“阿卿帮过他吗？他怎么这样喊。”
暮言卿简单解释了一下。
陆归泯倒是觉得新奇。
暮言卿说完就催促陆归泯先休息，想要只身往门外走去。
“阿卿又要去哪里？”
陆归泯无奈把他拉回，劝了又劝才暂时拦下了暮言卿。
忧虑、执拗、焦急，暮言卿这些因他而生出来的种种情绪，陆归泯贪婪的尽情享受着。
但暮言卿并未歇了心思，留名截止后趁陆归泯不在折了那张月纹纸，一只灵雀化出领着他一路去了赌坊。
“我压半迤师兄，这次的榜首非他莫属！”
“说大话也不怕被打脸，我们温师兄才是众望所归！”
“切！那是他侥幸罢了，且看这回！”
“去去去，都一边去，这回的榜首我势在必得，我压我自己！”
顿时就是一片唏嘘声落地。
暮言卿心下一顿，转步下了二楼，放弃了去玩骰子的打算，决定要搞把大的。
因着这是最后一届大会了，谁都不愿意错过，所以留名的弟子人数已过数百。
暮言卿扫视着面前长长的名单，思索着应该压谁比较好，谁得赢面会大一点。
上一届的前五名这次只来了两位，压温即沐的和压池半迤的几乎持平。
只能压三轮，一轮可压二人。
“恩人还没有选好吗？”
暮言卿被吓了一跳。
苏时突然冒出，他自荐道：“恩人要不要试试压我呀？或者压我师兄也可以，他很厉害的！压了肯定不亏！”
说着，苏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却又期待的抬眼偷瞄。
“……”
暮言卿问道：“你要压你师兄？”
“当然！”苏时几乎想都不带想的，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压在了许岑身上。
“哎呀，恩人我得先走了，要不然被师兄发现我就完了。”一压完，苏时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热情、赤诚、鲜活。
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引咎灯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