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收容异常物》何时赴百川

145、番外十二 幼稚鬼 （三）

　　“……已经足够了。”以利亚闭紧了眼，静静嗅着另一人的味道。对方轻笑了一声，似是全然默许了他像只雏鸟般贪恋他唯一的巢穴。反倒是年轻人就这么静静地靠了一会儿，却因对方的纵容开始不安了起来。

　　他是不是太粘人了？异常物无措地想，那个人会觉得无趣么？……所谓的“只想这样”，会是某种要求他主动求.欢的暗示么？以利亚暗恨自己习惯性的敏.感，甚至对此感到分外羞耻——

　　“真的么？”他听见那个人如此问道：“说不定现在以利亚想要什么老师都会答应，机会难得哦？”

　　“……这样已经很好了。”那孩子小声咕哝着，手指却是下意识依恋地勾着他的衣角。五条悟垂眼，从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年轻人的发旋，那是一轮毛茸茸的、温柔的浅色漩涡。

　　他干脆顺应自己的意愿伸手去摸，人们总说头发细软的人性格会更加温顺柔和，现在那些软软的发丝正驯服而依依不舍地勾着他的手指，这让神子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与满足。

　　随后他听到那孩子迟疑着小声道：“反倒是老师这样陪我浪费时间……”

　　五条悟替人顺毛的手顿了一下，干脆顺势下移，捧住了年轻人的侧脸，温暖的手掌细细摩挲着对方的脸颊，直到那片皮肤慢慢在他的掌心里变烫。

　　那孩子果然在他的注视下开始脸红，局促而不自在地移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却又抿着嘴，主动将脑袋蹭向了他的掌心。

　　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在他的老师面前失措脸红，有时候是因为一个吻，甚至只是些许亲昵的触碰……哪怕已经做过很多更加亲密的事，但他还是青涩得要命，看起来像是个被人欺负的中学生。

　　——等等，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家伙还真算得上是高中生。

　　……简直是在犯罪。

　　五条悟暗叹了口气，他松了手，先是在自家小孩的额头上温和地亲了亲，随即低下头，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对方的鼻尖，喉咙里几乎要发出猫科动物安抚的咕噜声了。

　　“都说了可以再多向老师提些要求啦。”以利亚听见那个人如此说道：“可以任性一点哦，哪怕像个幼稚小鬼头一样冲着老师无理取闹也没有关系，你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个孩子。”

　　“……明明在我的国家，我已经成年了。”

　　年轻人闻言闷闷地小声抱怨，他下意识不太乐意被恋人当孩子一样的哄：“老师不用这样让着我……”

　　况且这人的日常表现比他幼稚多了，以利亚在心里偷偷嘀咕——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对方的面说的。

　　……然后异常物就被人掐住了脸颊。

　　“你知道你心里但凡想些什么，脸上全都会写出来吗？”五条悟似笑非笑地问他，对方从小到大就不太会说谎，在六眼恐怖的洞察力下更是无处遁形。

　　将胆敢腹诽自己的糟心孩子一顿揉搓，直把人揉得晕晕乎乎，最强好气又好笑地纠正道：“这不是什么让不让着你的问题。”

　　见人耷着眼睛不吭声，白发男人无奈地垂下眼，声音却是变得越发温和平静：“听好了，我是你的师长，同时也是你的恋人。”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占有欲十足地捏了捏年轻人的后颈：“在保护你、指引你的同时，我也会照顾你，控制你，然后爱你。”

　　他罕见地表现得就像是一位强大可靠的温和长辈，虽说用词似乎不太对劲：“老师有说过的吧，恋人和学生的待遇是不一样的，你在成为我的所有物的同时，也可以向我索取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身为最强，他早已习惯承载所有人的期盼和祈求，这份足以令常人窒息的重负，神子却连倦怠都不屑于产生，只是冷淡而漠然地注视着一切——但是现在，他罕见地出现了些许希望一个人能够多依靠他一点的想法，但这被神明垂怜的、幸运的家伙却是个习惯性独自背负起一切的人。

　　多么可怜、卑微而愚蠢的信徒啊。

　　神袛的眼睛里平静倒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不管是过去缺失的部分，还是未来全新的渴求，全部可以告诉我。”

　　——向我祈祷，我将是你全新的神明。

　　“不过要不要给你，那就老师的事啦。以利亚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是个娇惯孩子的人哦。”

　　眼见自家小孩微微瞪大了眼睛看他，五条悟恶劣地拖长了音，方才塑造的温情而靠谱的形象瞬间崩塌得渣都不剩：“当然，如果以利亚真得想要的话，可以试试努力讨好老师，撒个娇或者哭给我看什么的，说不定人家心一软，就什么都答应你啦。”

　　以利亚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家伙将好好的温情承诺说得恍若神袛的施舍，简直扭曲病态又混账，傲慢得一塌糊涂——但异常物这短暂的一生获得的承诺很少，其中旁人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居多，能够真正实现的更是屈指可数。

　　——这可是最强许下的诺言。

　　“……老师可以，帮我读一本书么？”

　　年轻人最终如此问道。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我看不太懂，网上没有查到其他语言的版本，机器翻译的话也不够准确……”

　　国语考试的重创令小毛子沉痛发觉自己词汇量远远不达标的事实，好在他的老师早已将自家书库对他全然开放，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抽空锻炼自己的阅读能力。

　　“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他下意识慌慌张张地补充道：“其实机翻完再自己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也能看懂，还能增加词汇量，我——”

　　“只是这样？”五条悟打断了他，挑高眉头问道。

　　“……？”

　　以利亚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却见那人定定地看着他，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怪异。

　　……简直太纯情了，这家伙。

　　“真可惜，还以为能看到哭唧唧着说想要的以利亚呢。”

　　见人迷茫地看着自己，五条悟啧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着令人想要报警的话——没等以利亚彻底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与他那张清纯漂亮脸蛋全然不符的东西，年长者却是朝着他一摊手，正经问道：“可以哦，哪一本？”

　　随手翻了翻被人殷勤摊开再递过来的书，只见前两页被人用铅笔在空白处认真地写了不少注释，笔迹有停顿的痕迹，明显是读得颇为吃力。五条悟将书合上看了一眼封皮，突然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五条家的藏书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是平安时期的古本呢，以利亚读得懂才奇怪。”

　　他忽得起了兴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示意学生靠着他坐下。原本以利亚还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却被人懒洋洋地勾进了怀里。

　　“老师又没和你上课，坐这么正经干什么。”这家伙嘟嘟囔囔着，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年轻人的头发：“好啦，哪里看不懂？”

　　接下来他还真老老实实地帮人讲解了几段，但以利亚却是越听越不对劲。

　　尽管这本书用词隐晦优美，文风雅致动人，不然似懂非懂的异国读者也不会只读了开头便认为这是本不错的读物——但这也无法掩饰这其实是一本拥有大量情.色描写的低.俗小说的事实。

　　假如只有自己一人看到这些，甚至是某些更加赤.裸的东西，异常物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他又不是真和现代社会脱轨、什么都不懂得的纯情小处.男——但是现在年轻人正蜷靠在另一人怀里，他的老师咬字格外柔和清晰，声音低缓而平静，仿佛正坐在教堂的玫瑰花窗下吟诵赞美上帝的颂词，奈何吐出的都是些令人脸红的下.流字句，偏偏还是自己主动要求对方去读的……

　　更何况某人还生怕他听不懂似的，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逐字逐句帮他解读其中的指代乃至背后的典故——

　　“已、已经可以了！”

　　五条悟好笑地看着那孩子终于忍不住从他怀里如炸毛的猫似得窜起来，伸手夺过他手中的书，呼啦一声合上。年轻人的耳尖红得滴血，看起来恨不得直接把这本罪魁祸首丢出窗外。

　　“怎么了？”随手接过那本无辜的色.情小说，早就预料到现状的某人一脸无辜：“不是以利亚主动让老师教你的吗？”

　　“啊，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在故意调戏人家！”这家伙故作恍然大悟状：“欸，讨厌啦，亲爱的真得好狡猾——”

　　他做作地抄起那本见鬼的小说，挡住了下半张脸，一副女子高中生被人调戏后的扭捏娇羞模样，唯有那双露出的蓝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以利亚简直百口莫辩，尽管他心知这人只是想捉弄他，看他羞恼的模样，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如对方所愿被欺负到脸红，恨不得立马逃跑钻进地缝里。

　　“真是的，明明是人家被调戏了，怎么反倒是小流氓的耳朵尖这么红？”白发男人低笑着逗他，顺势用指尖捻了捻那发烫的耳尖。

　　年轻人有些恼羞成怒：“我没——”

　　“好啦，别害羞了。”五条悟坏心地打断他：“老师知道哦，像以利亚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对这种东西感兴趣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所以老师原谅你了。”

　　年长者的指尖一寸寸深入那孩子下意识攥紧的手指，无比耐心地摩挲着对方的指缝，直至年轻人慢慢放松下来，任人占有欲十足地将手指深入，握紧。

　　随即以利亚呆呆地看着那人捧起他的手，垂下眼，在指节处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睫毛真得好漂亮，顿时就忘了要和人生气的年轻人傻兮兮地想，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温柔干净的白色羽毛，摸起来应该就像那个落在他指节上的吻一样柔软……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话可没他的吻那般纯情了。

　　“但是青春期少年也得接受正确的性教育啊……”那人抬起眼来，轻轻咬了咬他的指节，眼神中是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比如说这种书。”

　　“未成年人只可以在监护人——也就是老师——的陪同下阅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