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他的月光》Too_Far

4、照君

　　“如在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闪耀的湖面上一只摇荡的小舟一样”——德国诗人路德维希·雷尔施塔布

　　零时刚过，邝露从房里出来，却在阳台瞥见润玉的背影。正值农历十五，外头月亮正圆，幽幽地散着清光。

　　润玉坐在阳台，身边罕见摆了几罐啤酒。月光下的他添了几分孤寂，似乎与邝露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邝露手心轻捏，她上前抱腿坐在他身侧，探头问道：“睡不着吗？”润玉像是从梦中惊醒般，他看向邝露，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轻声开口：“能不能为我弹一曲贝多芬的《月光》？”

　　两人来到邝露的琴房，润玉这次没有坐在一边，反而与邝露同坐在琴凳上。邝露掀开琴盖，心下惴惴不安，润玉今晚有些不对劲。

　　定了定心神，邝露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出那一曲经典奏鸣曲——月光第一乐章。

　　润玉凝视着邝露的手，闭眼，轻缓的琴声悠悠回荡，像是月光照耀下，幽蓝湖面上，那飘荡着的一只小舟。

　　休止符后，润玉按住邝露的手，他望着她，眼神风雨晦暗，他说：“再弹一次吧，第一乐章。”

　　再一次为他弹奏，邝露停下手，小心扭头看润玉，只见润玉抬起手，一根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出一些单调的音色，“叮咚——叮咚——”邝露只觉他敲在自己心上。

　　终于，润玉收回手，歉然道：“吓到你了吧？”

　　邝露连忙摇头，润玉笑了笑，接着道：“这是我母亲最爱的曲子。”邝露小鸡啄米般点头，正欲附和伯母审美真好时，润玉却道:“她去世了。”

　　邝露顿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心里小人直挠头抓耳，这让她怎么接嘛！

　　紧接着润玉又向她扔下一句核弹般的话，“邝露谢谢你，这个生日也算值了。”

　　邝露整个人都呆愣住，“今天是你生日？！”

　　啊啊啊这男人怎么一点章法都没有！邝露内心狂吼，她一把抓住润玉的手，风火将人拉到厨房。
　　润玉瞠目结舌地看着邝露旋风般的动作，他张了张嘴，“邝露……”

　　“别说话！”邝露给他一记软刀子，润玉识相地闭嘴。润玉住进来后她家冰箱终于派上用场，邝露扒拉着冰箱，她从里头拿出一块枣糕，又跑去客厅取来蜡烛，一通捣鼓后，邝露关了灯。

　　蜡烛橘黄的光芒温柔地围绕着润玉和邝露，女孩轻柔的歌声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邝露抬起头，对上润玉的眼，她说:“生日快乐，润玉。”

　　润玉怔然，黑色瞳眸里倒映出邝露，她的眼里有光，也有他。

　　“快许个愿吹蜡烛！”邝露催促他，他听话闭眼，双手合十，几秒后，润玉吹灭蜡烛，房间霎时间陷入黑暗，润玉适应了片刻，视线重新清晰，窗外月光照了进来，照在润玉身上，他抬头望去，今晚月色正好。

　　分明都是月，此刻的月却与方才截然不同了，润玉这样想着。

　　润玉忽而笑起来，月光柔柔照耀着他，月光下的他温润如玉，月光照不到的邝露在黑暗里悄悄红了脸。

　　两人共同吃完那块枣糕，互相道了晚安，迎来新的一天。日子就这样过着，时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冬日。

　　润玉面前突然递来一份乐谱，他抬眸望去，是脸上带着明显求知欲的邝露。

　　或许是润玉盯了她太久，邝露忽然意识到润玉应当是“不懂”乐理的，她尴尬地清嗓，干笑几声，“呵……呵，你看这印刷得清楚吗？”

　　话一出口邝露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找的什么垃圾理由啊！润玉笑出声，邝露红了脸，胡乱收回手，“咳，我练琴了。”

　　润玉却拉住她，眉眼带笑，他揶揄道:“邝露，你真是很不会演戏。”

　　邝露怔愣数秒，面颊旋即布满红晕，她挣脱润玉的手，她生气了，真的！

　　在她即将抽出手时，润玉上前一探扣住她的手腕，笑道:“哪里有问题吗？”

　　邝露被他这风华一笑迷了眼，呆呆递上乐谱，说出自己的问题，润玉沉吟片刻，拿笔为她讲解，手却不曾放开。

　　邝露动了动，却被他攥得更紧，邝露无奈只得由他去了，只是胸口那颗躁动的心脏昭示着她的不平静。

　　“还有哪里不懂么？”润玉笑问道。

　　邝露一脸红扑扑，她兴奋得摇头，方才润玉一番讲解深入浅出，简直是醍醐灌顶，她高兴地开口:“我都听明白了，润玉你不愧是——”邝露忽而收声，啊，她忘了，她“不知道”润玉是专业的。

　　“不愧是什么？”润玉问。

　　她在骗他，因而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邝露内心一阵负罪感。

　　润玉瞧见邝露慢慢低下头，眉梢带着愧疚，他拇指指腹摩挲着邝露柔嫩的手，说道:“邝露，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

　　邝露抬头看他一眼，却又迅速别开脸，润玉心里发笑，他喟叹一声，“邝露，你真不会撒谎。”邝露转过头来，小心觑他，她咬唇，她确实是骗了他，不然又如何让当时流浪的他卸下心防，安心住在她家。

　　“对不起……”

　　“你知道多少？”润玉又问。

　　“只知道你当时出了事，但不清楚是什么事情。还有之后从我朋友那里知道你未婚妻的事情……”邝露正视润玉，眼里是急切和真诚，“旁的就不知道了，我没有调查你！”

　　润玉点点头，面上不动如山，邝露瞧不出深浅，心里直打鼓。

　　“那天……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吗？”润玉盯住她的眸子，问。

　　邝露抓住润玉的手，连忙否认，“不是的，那天是个巧合！”

　　润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邝露手心出汗，握住润玉的手不放。

　　“你很生气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邝露急急说着。

　　润玉手掌微动，似是要抽回手，邝露心下一沉。

　　“什么都答应吗？”润玉忽的歪头，真诚问道。邝露忙不迭点头确认，润玉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手腕一翻，扣住邝露的手，将她紧紧收拢在手心。

　　“这可是你说的，邝露。”润玉嗓音带上愉悦，完全不似生气模样，邝露隐约觉得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邝露松了口气，润玉有句话说对了，她是真不会对别人撒谎，这些辰光算是憋死她了。

　　润玉垂下眼眸，牵住邝露的手，生气吗？刚发现的时候有些吧，可是……润玉复又抬眸，用眸光勾勒邝露的轮廓。

　　可是啊可是，他真的很贪恋这一抹照在他身上的月华，贪恋到即使他心有残缺也不想放手，贪恋到希望能永永远远将她拢在怀中。

　　这一抹温柔的月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