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他的月光》Too_Far

2、「春」雨

　　润玉身处一片黑暗里，他抬腿往四周走动，他连自己的脚步声，甚至心跳声都听不见，寂静，世界如深海寂静。

　　一点光芒忽而出现，润玉顺着光线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女孩轮廓隐隐闪烁。润玉知道是谁，他旋即追向那道身影，可是女孩与他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润玉胸膛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口腔弥漫一股血腥味。

　　润玉快跑不动了，双腿灌铅似的沉重无力，饶是如此，润玉还是追寻着女孩的背影。女孩停顿稍许，随后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世界突然被一团白雾包围，润玉不甘，他还想再跑，却被雾气缠住手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见那两人消失不见。

　　雾气像菟丝花缠住宿主一样，紧紧捆绑住润玉，润玉感受到他的生命正被雾气吞噬，他的手脚冰凉逐渐失去了知觉。

　　一晃眼，这个由黑暗构成的世界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白，润玉身在其中，像是陷入一团泡沫里，仿佛下一瞬他便会消逝。

　　润玉猛地睁眼，坐起身，粗喘大气，冷汗从他额上滴落。他盯着自己的双掌，用力握紧拳头，旋即又放开，循环往复几个周期后，润玉才真切感受到双手传来的力量。

　　他捏紧眉心，缓解梦魇带来的疼痛，半晌后，冷静下来的润玉终于发觉周遭的不同。他初来乍到，邝露家还没收拾出客房，因而他只能屈居在沙发上过夜，一梦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外头依旧下着雨，淅淅沥沥的让人好不心烦。

　　隐约的钢琴声从紧闭的门扉里传来，润玉折好薄被，寻着音乐声来到邝露经过改造的琴房。钢琴声若有似无，润玉按上自己的手，眸光暗沉。

　　他这辈子，怕是再也拿不了琴了，润玉苦笑一声。

　　润玉盘腿靠墙坐下，伴着那琴声度过了一个早上。

　　邝露打开门时，被门前人影吓了一大跳，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道：“润玉，你在这儿做什么？”

　　润玉似才发觉琴房里的人已经结束练习，他窘迫地轻咳几声，说道：“听你弹琴，一时忘了起来。”邝露哭笑不得，她边向他伸出手，边说，“你想听跟我说一声就好，琴房有隔音，你在外面也听得不爽快。”

　　沿着女孩伸过来的手往上看，她清秀的脸蛋盈满笑意，在昏暗的天光里竟别有一番风采，润玉犹豫片刻，还是没拂了邝露的好意。

　　他搭上邝露的手，邝露一个使劲将他整个人向上提拉，却不料润玉坐了许久，腿麻无力，被邝露这么一拉，重心失衡，润玉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倾压下去。

　　邝露只觉天地翻滚，待她缓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趴在润玉胸膛上，他为了不让她摔倒地上，竟然把他自己当做了肉垫。

　　邝露一个激灵，脱兔般跳开起身，“对对对不起！！！”她跪坐在地上，对润玉双手合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歉。

　　润玉不禁被她逗得发笑，他坐起身，见女孩扎好的黑发已然逃脱发圈，凌乱分散在颊边，黑发与染了红晕的雪腮依偎，那双眸子轻盈灵动，就这么觑着他，颊边色彩与眼眸相得益彰。

　　他有些不自在，嗓音带上些沙哑，“不怪你，是我腿麻没力气，害得你被我绊倒。”

　　邝露的肚子适时奏乐，她羞涩一笑，练了一早上琴，她饿了。

　　润玉率先从地上爬起，扶着邝露起身，他问道：“你想吃什么？”邝露摇摇头，见此，润玉打开冰箱，冰箱里食材不多，但也够一顿的分量。

　　见润玉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模样，邝露心下吃惊，按他的身世，他还会做饭？

　　润玉熟练地切菜、打蛋、开火、翻炒，余光瞥见邝露惊讶的脸，他不禁又是一笑。邝露扭捏了一会儿，终于问出口，“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还挺会下厨啊。”

　　“在外总是得学会照顾自己。”润玉解释了一句。邝露听得无颜以对，她一个人在纽约闯荡，死活不会做饭，只能餐餐靠别人，她不是没努力过，但出自她手的菜，猪看了都直摇头。

　　回国她又重新燃起做饭的热情，食材被她霍霍得不剩多少，邝露也只能将一团团黑暗料理倒入垃圾桶，含泪点了外卖。

　　不久，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端到了邝露面前，她尝了一口，眼泪汪汪地看向润玉，这是什么人间美味，她嫉妒地看向润玉的手，同样是手，为什么她的手就这么不听话呢！

　　润玉没察觉邝露的眼光，他按了按自己的手，邝露回过神，敛下玩笑，语气似含一丝担忧，“你的手……没事吧？”

　　听闻他之前突然隐退，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

　　润玉迎上邝露的眼眸，她清澈的眸子里，有他的倒影。润玉安抚她几句，不欲多说。邝露心中掺了失落，旋即她又振作起来，她与润玉才相识多久，让人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对她敞开心扉，想也是痴人说梦。

　　一顿饱饭后，邝露带着润玉去超市大采购，添置了许多东西，邝露小姐的贵客就算是在她家安稳住下了。

　　梅雨季有些漫长，一道道的水痕顺着玻璃下滑，雨势不减，密集的雨丝缠在一起，如他梦里的那团白色迷雾，让天地都变得一片朦胧。

　　润玉站在窗边，不远处是邝露在练琴，钢琴声这次不再藏匿在琴房背后，润玉此刻就在琴房里。他听着悠扬的琴声，窗外淅淅沥沥，润玉却觉得，有了琴声作伴，这雨竟也变得讨喜起来。

　　一曲终了，邝露收回手，活动手腕，仔细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润玉因琴声停止回眸望来，正巧对上邝露的眸子，邝露弯眉，冲他一笑，眸子如弦月——勾人心神。

　　润玉呼吸一滞，似觉那琴声并未停下，如同窗外的雨一般，绸缪地吹进他心扉，洇湿了他内心某一角，也让他那一处柔软得不像话，像春雨浇灌，那一处，悄悄的，什么东西被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