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z》小拾舞

13、第 13 章

　　墨子浔醒来时，整个人是横在榻上的，他迷蒙地坐起来看了眼自己这个姿势，估量着，云溟昨晚一定被他挤得很惨，会不会半夜三更也被他踹下去？

　　好歹人家还拍他的背，说要守着他，若是真把人踹下去了，就太不厚道了……

　　墨子浔正在胡思乱想，门就被敲响了，青天白日的，门上那道结界自然早就被云溟收回，拍门的节奏乱七八糟，仿佛是两个人。

　　“谁啊？”他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走下床榻，揉揉眼睛，“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墨子浔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来喝，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率先进入他的视线。

　　“墨哥哥？”

　　墨子浔睨过去一眼，他认得这人，是萧洛的仙侍萧橙。

　　看来昨晚这家客栈还挺热闹，不仅楚萳辞跟着他们住过来了，就连萧洛、萧橙也一块来了。

　　萧橙为人活泼好动，又比萧北渊小上一些，他昨晚见到萧北渊兴奋极了，拉着人讲了半宿话，萧北渊跟他夸了墨子浔好久，顺带着上次悬崖下的事情也讲了一遍。

　　萧橙就认定墨子浔是他的救命恩人，一早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找人了。

　　萧橙跑进来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歪着脑袋看他，“墨哥哥，北渊哥哥说你长得特别好看，我之前还有点不信，现在我信了，你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

　　墨子浔听得眼皮子一跳，忙抬手打住，“我是男子，怎可跟女子相比，你这比喻不恰当。”

　　墨子浔忌讳别人说他“柔弱”“比女子美”“卑贱花灵”这种字眼，但萧橙小小年纪，也没什么恶意，他自然不会真生气，只是顺口告诫一句。

　　萧橙瞪大眼睛愣了愣，虽然不解，可也听话的保证，“小橙子记下了，墨哥哥是男子，不能跟女子作比较。”

　　“乖了。”墨子浔给他和萧北渊分别倒了杯茶，问道：“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下去用早膳，听说老板昨个家里有喜事，现在正在楼下大堂发红鸡蛋，好多小鬼小妖都凑热闹去领，特别有意思。”萧橙绘声绘色的讲着，更是放下茶杯，伸手去拉墨子浔下楼，半点都不见外。

　　墨子浔松开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才跟着二人慢慢悠悠走下楼去。

　　“本仙君不爱吃红鸡蛋，拿开。”楼下大堂，楚萳辞丧着个脸无情回绝，连点面子都不给老板，老板也不恼，又转身去往萧洛和云溟手中递。

　　墨子浔下到一楼半，看到三人坐在那，面前的碟子里放着红鸡蛋，不由得晃了晃神。

　　还记得当年，他、楚萳辞、萧洛和云清屿一同飞升上仙之后，某次相聚在九天神域的大殿上，天君也给大家准备了红皮鸡蛋，“咱们就随了人间的习俗，也热闹热闹？”天君捋着胡须对大家说。

　　众人自然说“好”，可墨子浔不爱吃这东西，他抬手往鸡蛋壳上擦了擦，指尖便擦出一道红来。

　　云清屿正坐在他身边，那人摇摇仙姿，飘逸出尘，缚容纱虽轻，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另外半张脸，墨子浔年少时好奇心重，好胜心强，越是看不到云清屿的容貌，他越是不罢休。

　　见云清屿低下头来剥鸡蛋壳，墨子浔就搞怪对着那人额头戳了下，浅浅的一个圆点就擦到了对方眉心上，正中间的位置。

　　墨子浔原本想逗逗他，笑他跟个女子一样还要戴面纱出门，没成想，云清屿一眼瞪过来，他就直接看傻了。

　　“好看呐~”他瞟了瞟云清屿那一席白衣，目光就落在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眸上。

　　那人原本眉目平和，乍一听他如此说，也不顾是何种场合，顿时一拍桌面，那柄又窄又锋利如冰的剑便即刻出鞘，顿时就朝墨子浔扎了过来。

　　墨子浔直接飞身而起，躲过飞剑，转头就撒云清屿一脸的花瓣，然后就捶着桌子笑开了。

　　二人起先还顾忌着影响，在桌边小幅度的打来打去，可越闹声音越大，等众人发现时，他们就差挑了那大殿的横梁，拆了这座仙殿了。

　　众神仙一见此景，纷纷站起身往后退避，“这二人简直就是天界的灾难，有他们在咱们就没好日子过。”

　　“是啊，那日刮风，我在屋中小憩，就觉得奇冷无比，果不其然，我一出来便发现门不见了，许是他们又哪句话不对打起来了，哼，就算后来赔我道金子做的门，我也一样不乐意！”

　　“嘘，小点声，天君有多宠爱那个子浔上仙，你们不知道么？清屿上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心他听到这话，半夜去拆了你的殿！”

　　墨子浔和云清屿搅和了天君的盛宴，天君便冷着脸惩罚他们。

　　可这群神仙说的对极了，天君就是很宠爱他们，便命人给二人送了两筐红皮鸡蛋，叫他们三个时辰之内全部吃完，否则就贬他们下去好好磨磨性子。

　　墨子浔带着鸡蛋闯进云清屿殿中，云清屿倒是安闲自在，一只一只的耐心剥皮，他懒得剥，便坐下来求云清屿帮他剥，云清屿只淡淡的“哼”了一声：“找你家仙侍去，本仙君不伺候你。”

　　“我家仙侍都出去历练了，殿中就我一人，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帮我剥鸡蛋，我同你握手言和。”

　　“你想得美，谁要跟你握手言和。”

　　“你这人好没意思，不剥拉倒！”墨子浔气鼓鼓地回了自己殿中，就把那些鸡蛋全忘在了清屿殿里，等他想起来之后，已经过去很多天了，意外的是，天君后来也没罚他，而云清屿竟然也没去告他的黑状，这事就直接不了了之了。

　　虽然现在桌上坐的人换成了云溟，可云溟与云清屿眉眼神似，大抵有九分相像，唯独眼瞳的颜色稍有差距，所以便会叫他生出云清屿还在的错觉来。

　　墨子浔知道，眼瞳的颜色与魔化有关，他不禁再想，云溟原本瞳孔的颜色又是什么样的呢。

　　他坐下来后，云溟便推过来一只碗，碗中两只红鸡蛋已经剥好了皮，“吃吧。”他清淡地说了一句，似乎只是随手一剥，随便同他打个招呼那么简单。

　　墨子浔见状，故意逗云溟，“尊主哥哥，我饭量大，两个鸡蛋不够吃呢。”

　　话毕，云溟倒是没什么动作，旁边的萧橙就笑嘻嘻地剥好一只放进了他碗中，“墨哥哥，我这个给你吃。”

　　“这么乖啊，墨哥哥不吃，逗你呢。”墨子浔又把鸡蛋夹给了他。

　　萧洛从头至尾都是面无表情，低头认真吃饭，萧橙无论做什么，跟谁说话，他都不曾理会过，仿佛萧橙不是他的仙侍，而是跟他一块出来办事的仙友。

　　反而是楚萳辞，斜瞥一眼萧北渊，又看向自己碗中的红鸡蛋，他说不要，老板硬给，他只是爱装，倒不是真不想吃。

　　萧北渊把红鸡蛋拿起来剥好，又把自己碗中的那只也剥好，还没等楚萳辞递过碗去，他就一股脑的给了墨子浔。

　　楚萳辞恨得咬牙切齿，低声提醒他，“搞清楚谁是你家仙君！”

　　萧北渊吓了一跳，他总是习惯性地被楚萳辞吓到，萧北渊抱着头错开视线，小声说：“我是听您说不爱吃，才给墨公子的。”

　　“本仙君不爱吃你就给他？凭什么？凭他饭量大？！”楚萳辞发现自从遇到这个墨轩之后，自己就处处吃瘪，也不知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地要发火了。

　　萧北渊瘪瘪嘴，委屈又实诚道：“就是凭他饭量大嘛……”

　　墨子浔听闻直接笑开了，一条腿支在椅子上，笑得身子发抖，云溟回头看他，他便讪讪地收回了乱晃的腿。

　　玩闹一会儿，萧洛终于开口说正事，“昨晚萳辞给我发来信号，叫我来这间客栈同你们汇合，可是有进一步的打算了？”

　　楚萳辞还惦记着去找赵大娘的事，“既然那赵大娘有问题，我们为何不直接去寻她？”

　　墨子浔翻他白眼，原本不想理会这人，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结赵大娘的事，他也怕这人冲动行事打草惊蛇，便耐下心来问：“本少主问你，假使那赵大娘就是雾障妖的妖灵，你预备如何？”

　　“自然是收她，超度了去。”楚萳辞答得干脆。

　　墨子浔撇嘴，“那日一阵怨念你都无法超度，面对妖灵，你倒是很有把握了？”

　　楚萳辞脸热，被墨子浔问的有些羞愧，那日如果不是云溟出手，他怕是又要被那团怨念带走仙剑，随便抛个地方，耍弄他一顿了。

　　萧洛自然懂墨子浔的意思，他想了想虚心道：“赵大娘为妖灵，可有把握？”

　　“并无，只是猜测。”墨子浔答道。

　　“那接下来要如何是好？”萧洛又问。

　　墨子浔看向萧洛的目光真诚许多，并不像对着楚萳辞那般带着丁点蔑然，萧洛算不上聪明，但好在听指挥，做事踏实有谱，而楚萳辞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可因为过于好胜，便总是心浮气躁。

　　墨子浔轻咳一声，用茶压下去有些噎人的蛋黄，道：“我且问你们，那叶枯林为何不生花，不长草，万事万物落在那林子里，皆是枯萎之态？”

　　“这倒不知，那林子最早没人在意，后来出了些事，才慢慢被无名镇的人注意到了。”

　　“出了何事？”墨子浔拿过云溟的扇子把玩，随口问着。

　　萧洛看一眼萧橙，萧橙知道自家仙君话极少，便代为说道：“我和我家仙君探得，那叶枯林里偶尔会死些凡人，多半都是路过的，上山打柴的，不常出事，只是偶尔。”

　　“偶尔？可有具体查过到底是几桩事呢？”墨子浔扇了会儿扇子，又笑眯眯地问道。

　　萧橙心虚的看一眼自家上仙，这倒并未计算过，毕竟有好多年了。

　　“去查。”墨子浔挥手喊来老板，叫了些包子和粥，打算先美美的吃上一顿再说，虽然他并没有饭量很大，但两只鸡蛋也还是不够吃的。

　　云溟从头到尾没开口说一句话，只在低头喝粥时，看向墨子浔，“酉时？”

　　“要去。”墨子浔知道，他是在问，之前和赵大娘订好的那批草药，是否要去取。

　　墨子浔吃过一顿饱饭，就准备出去逛一逛，反正来都来了，这些事情又过了好多年，总不能只指望着萧洛和楚萳辞二人。

　　他一路走一路看，遇见什么好吃的就拿荷包买来尝尝，云溟走在他身侧面色淡淡，安静得仿佛一团空气，倒是引得墨子浔有些好奇起来。

　　“尊主哥哥，你怎么不阻拦我？”

　　“阻拦什么？”云溟摇着扇子，边走边回，看到墨子浔停下来看什么东西，他就也跟着停下来等。

　　墨子浔晃着一根糖人说：“你不怕我把你小荷包里的银子都花光了么？我可是很喜欢花银子的，国主夫人都说我，有多少银子都不够我挥霍的。”他总是看到什么就买什么，玩够了就随手一丢，这是恶习，但他可能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你也要有本事花完。”云溟随口一句，却足以令墨子浔吃惊。

　　墨子浔眼珠一转，随手拿出小荷包，往手心里倒银子，只是他倒出多少，荷包里又重新续上多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简直让他震惊。

　　“原来是内有乾坤，怪不得你一点都不担忧。”

　　他们转了半晌，就去了一处戏台子下边坐，喝茶看戏，顺便听着身边人闲聊一番。

　　“我们家小狗子以前也特别爱看戏，那戏班班主还夸他有天赋呢，偶尔还叫他跟着演上一段，小狗子学的似模似样的，可惜了……”老人家边说边哽咽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身旁同来的老妇人立马劝阻道：“我说他爷爷，你就别再提小狗子了，还是想开点的好。”

　　墨子浔侧过身去，看着二人问道：“小狗子怎么了？”

　　老妇人打量他一眼，见他眉眼清澈，不似歹人，便跟着说了两句，“还能怎么，原本已经好好的长到了六岁，有一天自己跑去那叶枯林里玩，结果就再也没回来。”

　　老人家听后眼泪荡在眼圈里，用衣袖抹了抹说：“你说那野林子里连棵草都不长，怎么会平白无故出了吃人的老虎呢？”

　　“吃人的老虎？所以您是说，您家小狗子是被老虎吃掉了？”墨子浔又问。

　　老人家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是不是啊，就听传言这么讲的，说那林子里每过一阵子就会有吃人的老虎出来，否则，那些小孩……还有我家小狗子，又是怎么出的事呢？”

　　“传言？谁传的？”

　　“那不知道……”

　　墨子浔收回目光，看向旁边坐着的云溟，二人没说什么，可却知道，叶枯林里不可能有什么吃人的老虎，否则，这么多年过去，应该发生过很多桩死人事件才对，只是偶尔一次，那老虎不是要饿死了。

　　就算那老虎想吃素过活，也要林子里有野果子才行，难不成还啃树皮么？

　　这事明显不对。

　　墨子浔和云溟听够了戏，就又在街上逛起来，无名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用徒步，一日之内是不可能逛得完的，所以他才叫萧洛、楚萳辞同他兵分三路，各承包一处打听这些事。

　　二人走到一处亦庄门口，见门边坐着个老人家，似乎是守亦庄的人，看岁数大抵七十左右，墨子浔走过去和老人家闲聊，“您在这儿守了多少年呢？”

　　“不多不多，才二十年而已，早些年这里并没有亦庄，后来到这地方安家的凡人多了，才有了这东西。”

　　“原来如此，可我看这里面多半都是空棺呢，没有生意么？”墨子浔往里探头，没发现有尸体。

　　老人家呵呵笑，“有些都已经下葬了，还有的，就是来不及抬回亦庄就没了。”

　　“您的意思，是说那些尸体被叶枯林里的老虎吃掉了？”墨子浔摸摸下巴。

　　老人家点点头，“我估摸着是吧，送来下葬的都是一些老人家，病死的，老死的，只有一个娃娃在很多年前被送过来，身上全是口子，也说不清楚是被什么撕扯的，还是砍伤的，破破碎碎都不成人形了。”

　　墨子浔抓到重点，坐下来问：“那娃娃看着有多大？何人送过来的？”

　　老人家循着记忆回忆一番，细思很久，似乎已经过了太久而记不太透彻了，“大概也就是两三岁吧？听说就躺在叶枯林边上，被赶过来的爹娘及时发现了。”

　　“是两岁，还是三岁呢？”墨子浔就跟着问上一句。

　　老人家“哎呀”一声，靠在墙头闭着眼，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眼道：“两岁，应该没错了。”

　　“多谢。”

　　墨子浔道了声谢，又把刚刚买的一包瓜子递给他，站起身拍拍衣衫上的尘土，和云溟离开了亦庄。

　　“两岁，六岁，有点意思。”云溟低声叨念，显然是明白了墨子浔为何如此纠结这年纪的问题，他这么说着，墨子浔便转转眼眸，轻轻笑了一下。

　　“尊主哥哥不愧是魔尊，脑子倒是好使的很。”他抱着双臂甩甩头发，那细碎的白玉就发出些叮当的声音，墨子浔笑笑说：“走吧，咱们去听听萧洛和楚萳辞有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