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z》小拾舞

12、第 12 章

　　他皮笑肉不笑的松开云溟，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半步，眼眸眯起，似乎在警告，可云溟却对他的警告断然无视，一打扇子，便往另一方向走了。

　　墨子浔随后跟上，楚萳辞则站在原处，望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

　　他去追雾障妖扑了个空，那妖怪缺德的很，卷着他的仙剑耍弄他，飞至一处沼泽之地，把仙剑抛了下去，而后就逃的无影无踪，害的楚萳辞捏鼻子进去找剑，最后搞到灰头土脸。

　　雾障妖向来以操控雾气作祟，从不露灵体，即便是找到天涯海角，也极难发现他灵体所藏之地，这也是它不好被降服的其中一点。

　　楚萳辞知道云溟二人走的方向并非客栈，索性也不甘地跟上，见萧北渊还傻在原地，又忍不住骂他一句。

　　萧北渊心说，都怪自己当初有眼无珠，若是拜了魔尊门下，现在应该要自在许多吧。

　　墨子浔一路跟着云溟，想着那老板道出之事，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那赵大娘一胎八个，听起来好生奇怪，你可知缘由？”

　　“不知。”云溟摇着扇子，语调平平，“寻常花朵开六瓣，寻常叶片也有数条脉络……”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凡人？”墨子浔也这样想过，但眼下还未见到此人，他倒是不好随意判断。

　　有云溟在，墨子浔便把小荷包好好收在腰间，想到那做成银块的灵力石头，他便抵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尊主哥哥心思如此细腻，还知道给我备些灵力。”

　　他半点都没有连“灵力都要靠旁人赠予”这种无奈的凄楚感，反而还有闲心乐，见对方不应他，随手抓下一枝干树枝，抬手就去戳对方的肩窝。

　　云溟用扇子挡了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墨子浔方才还笑的没心没肺，可随后便蹙蹙鼻子，眯着眼去瞟那树枝的连接处，即便夜色如此浓重，不容易让人分辨出色彩，可他鼻子还是灵的，那断口处明明就带着一点不算浓郁的血腥气。

　　血腥气里混着草木泥土的味道，淡淡的，很快就散掉了。

　　墨子浔勾唇轻笑，顺手就扔了那根干树枝。

　　二人来到赵大娘家门前，一眼瞧见这房子便觉得奇怪，明明也是几层稻草堆砌的茅草屋，可周围弥漫出来的味道却同叶枯林里的树枝一样。

　　“有意思。”墨子浔迈开大步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灶台边生着堆火，火苗不大，却足够把院落照的明亮，屋门敞开一点，里面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听说她今天没给无名镇的修士们送草药，也不知是去了何处。”墨子浔找个小木凳坐下来，翘着脚观察着四下环境。

　　用什么形容词都不如“穷酸”“破烂”来得更加贴切，看来老板说的倒是没错，这家人的条件是真的差。

　　云溟没有坐，而是站在一侧慢慢地摇扇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门外有轻缓的脚步声，一名包着头的妇人从外进来，穿着粗布罗衫，土灰色的衣裳满是污泥，待看到二人后，她先是愣了下，而后便上前来询问：“二位修士可是想要草药？”

　　以往，她家偶尔也会出现些陌生的修士，男女皆有，那些摸不准她几时去无名镇的，大多会找到家里来。

　　墨子浔起身打量赵大娘，见她虽生了八个孩子，但身子骨却看着不错，走起路来姿势挺拔，丝毫都没有弯腰驼背之相，“对，我们确实想买草药，因听闻您今日没去无名镇，这才主动前来。”

　　赵大娘点点头，“今个老八生了风寒，草药都给娃煎了还不够，这不刚刚又去采了点。”

　　“那您家的孩子呢？”墨子浔作势往屋里探了探，表情含笑。

　　赵大娘又说：“去镇子上找赤脚大夫去了，七个人抬着老八去的，草药吃了不见好，怕越来越严重给耽搁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跟他们死去的爹交代呢……”

　　墨子浔马上站起身，顺手把桌上放的布巾递给她，“莫要悲伤，总会好的。”

　　赵大娘感激的接过，擦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缓和了半晌才说：“小公子一番好意奴家心领，您且说需要何种草药便好，我每日酉时会推着车去无名镇，您到时过来取就行。”

　　“这里有个单子，照着采就行。”云溟从怀中摸出单子递给她，赵大娘接过扫一眼，就好好的收在衣袖中了。

　　“二位既然来了，就请喝杯水再走吧？”赵大娘说着就走去灶台处烧水。

　　墨子浔和云溟对视一眼，然后又默契地坐下，一边和赵大娘闲聊，一边看着时辰，磨了小半晌功夫，才起身离去。

　　二人出来后准备原路返回，从叶枯林一角进入，直撞见猫在一处鬼祟的楚萳辞和萧北渊，墨子浔见他便忍不住奚落，轻轻笑道：“堂堂上仙好不大方，躲在这里作何？若是渴了，就过去讨杯水喝。”

　　楚萳辞冷眼瞪他，却还是黑着脸问道：“你们去找那赵大娘做什么？不是捉妖去么？”

　　云溟斜瞥他一眼，冷淡道：“都说是去讨杯水，捉妖？与我魔界何干？”

　　“你不要装蒜！”楚萳辞今日本说好与萧洛一块行动，哪成想才行至半路，萧橙便旧疾复发，他年岁小，伤的也比萧北渊更重些，萧洛担忧他，就先带萧橙回去疗伤了。

　　楚萳辞一个人抓瞎，又被雾障妖来回耍弄，想要找个帮手却又不好直白来说，墨子浔和云溟自是不搭理他。

　　笑话？求人还要别人先开口，哪有这种好事情。

　　萧北渊看出楚萳辞的心思，便礼数周全的上前对着墨子浔作揖，“墨公子，这雾障妖乃是难除的邪祟，北渊知二位是有本事的人，可否请二位协助我家仙君，咱们一起捉了它吧？”

　　“协助？”墨子浔挑挑眉，好笑的看一眼这小孩。

　　萧北渊一时口快，闻声立刻改口，“不不，是共同，共同捉妖。”

　　若真比起来，云溟的身份乃是魔界之主，掌管着魔界众多魔修，地位堪比天君，楚萳辞不过是个小小上仙，用“协助”一词确实很不妥当了。

　　萧北渊也是为难，若把楚萳辞的地位放得太低，他怕自家仙君发作他，若放得太高，惹得二人不高兴，不同意一起捉妖，楚萳辞一个人也有些力不从心。

　　墨子浔和云溟不肯回应，非逼得楚萳辞亲自过来请。

　　萧北渊一个劲的给自家仙君使眼色，楚萳辞这才闷哼着走过来，对着云溟一抱拳，算是无声的请求了。

　　墨子浔知道他厌恶自己这张脸，是断不会跟自己低头服软的，也没怎么在意。

　　云溟站在一旁，收掉扇子砸在掌中，思虑片刻便把目光转向墨子浔，“赵大娘之事，你怎么看？”

　　墨子浔耸耸肩，“张嘴说瞎话咯。”他又随手拽下一根枯树枝，确认了那股血腥气后，才慢慢分析道：“其一，且不说他们家老八是否真的染了风寒，便是要找人看，只需一颗修士的丹药就能好病，还用得着喝什么草药？”

　　楚萳辞听后，赞同道：“听说她和那些修士的关系极好，治风寒的丹药，一炼一大把，不会吝啬不给。”

　　墨子浔用干树枝点了点他说：“其二，她口口声声担忧孩子，怕老八出事不好和死去的丈夫交代，那还任由七个小孩送老八去看大夫，自己竟这般有闲心去山上采药，不怕孩子们半路出事么？”

　　萧北渊也附和道：“况且天都黑了，能采到什么？莫不如一早上山去的好。”

　　墨子浔抱着双臂，原地走来走去，“这赵大娘看起来很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你们刚刚还墨迹什么，不如我们亲自去把她抓来，问问清楚的好！”楚萳辞急躁的想要去抓人，却被云溟用扇柄拦住。

　　“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你们刚刚去绕了好一圈，若她真有问题，就当真以为人家是傻子，不会起疑？”楚萳辞不服气，“若要打草惊蛇，那便早就打了。”

　　墨子浔摸出腰间荷包，眯着眼笑，指尖在内里搅了几个圈，顺势摸出裹着灵力的银块，往一旁的树枝上砸去，“不错，早就打了！”

　　树枝被灵力击中，顿时发出如同人语般的尖叫声，这喊叫顿时下了楚萳辞一跳，他握着仙剑大喝一声：“什么妖孽？！”

　　那抹青色便在林中掀起一团子妖雾，打着旋的盘旋而来。

　　墨子浔有云溟在，乐的清闲，便一闪身躲在男人身后，又挥手朝萧北渊招了两下，萧北渊也偷偷的溜了过来，“墨公子，你真好。”小少年站在他身边，觉得特别踏实。

　　那雾障妖在空中呜呜咽咽，顿时发出一阵凄惨叫声，如孩童的吵闹，惊得人后脊生寒。

　　楚萳辞提剑而上，与那片妖雾缠斗在一处。只是那妖无实体，他无论如何也打不到，正想用仙剑划出一道网来网雾障，仙剑就又被雾气卷走了。

　　“你家仙君这么废物？”墨子浔打趣道。

　　楚萳辞气到大吼：“说什么废话，你有本事，怎么不见你过来帮忙？”

　　楚萳辞喊完才发觉，非但是墨子浔不去帮忙，就连那魔尊云溟也只站在一旁看热闹，半点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那雾障妖似乎是顾忌着云溟，半点都不敢上前去搅他。

　　萧北渊探出脑袋，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家仙君，他正想寻个方法帮一帮楚萳辞，就被雾障妖钻了空子。

　　墨子浔聚精会神观察那树枝断口，没太注意萧北渊，直到萧北渊上了天，他才看到。

　　“啧——”墨子浔又摸出个银块碾碎，灵力游便周身，他随手招来飞花迎空而上，伸手抓住萧北渊和楚萳辞，正欲拉他们下来，腰就被青雾裹住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墨子浔松开楚萳辞，随手捏了个诀，花瓣拘在他腰间，护住那只荷包。

　　他早说过，这雾障妖不同寻常，专吃人家的灵力，竟然连他一个小荷包都惦记上了。

　　云溟见那雾障妖缠着墨子浔不放，眼眸顿时暗了起来，他扔出流云拜月扇，一步上前，伸手一揽墨子浔的腰，就把人带了回来。

　　流云拜月扇发出幽幽蓝芒，灼目刺眼，连这片死气沉沉的叶枯林都照的通明透亮。

　　紧跟着，蓝芒大盛，雾气中那叫嚷吵闹声也更加急速起来，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不停的谩骂着什么，云溟却全然不理，只轻轻攥了下拳，扇子便幻化成一口巨大的蓝钟，将那青雾全部收拢在内。

　　而后一声爆裂巨响，青雾直接消散的无声无息。

　　萧北渊早在扇子幻化时就被雾障妖放开了，他此刻正坐在地上，身边立着的是楚萳辞手中的仙剑，而楚萳辞则倒霉的被夹在钟里，虽然蓝钟爆炸并未伤到他，但是却震的他一阵阵眩晕。

　　楚萳辞倚在不远处的大树旁，不停的搡着自己的耳朵，险些要聋了。

　　萧北渊见雾气没了，顿时大喜着站起身，“雾障妖被除了？？”

　　墨子浔失笑着戳戳他的脑袋瓜，“想什么呢，若是这么容易，又怎会让六界惧怕，这不过是一些怨念而已，对这妖孽的本体并无任何伤害。”

　　“唉……”萧北渊一听，顿时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他走去自家仙君旁，请示道：“仙君，莫不如咱们先回九天神域去？把这事禀报天君之后，看看他老人家如何评判？”

　　“评判什么？本仙君真是瞎了眼，为什么当初收了你？”楚萳辞恨铁不成钢道：“动不动就想逃避，不收了这妖孽，你回的心安么？”

　　萧北渊默不作声的低下头，他确实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

　　当初是楚萳辞逼他拜师的，萧北渊压根就没想过。

　　墨子浔原本不予掺和人家师徒之间的事，可见到萧北渊被楚萳辞左一句骂，右一句骂，着实有些看不过去，他走上前去，“要不，北渊你改拜我为师好了，你墨哥哥，可是不会骂你的哦。”

　　楚萳辞瞪他，萧北渊却眼睛叽哩咕的转，小声道：“不会骂我？”

　　墨子浔笑道：“我会带你抓兔子，抓小鱼，骑马射箭，游山玩水，学什么仙术，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听起来……挺好的。”萧北渊眨巴了两下眼，有些委屈。

　　楚萳辞侧眸盯他，“你少挑拨我们师徒关系，想挖墙脚，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

　　墨子浔哼笑一声：“至少我知道，什么叫做尊重。”

　　楚萳辞闻声抓了两下仙剑，没吭声，墨子浔话说至此，他听得明白，不要逼萧北渊太紧，否则将来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你们现在要去哪里？”楚萳辞决定先跟着他们为好，云溟的本事他刚刚也见过了，这人灵力浑厚的令人摸不到边际，若说真有人能降服这雾障妖，这位魔界新贵绝对能算得上一个。

　　墨子浔打着哈欠道：“自然是回去睡觉，难不成在这破林子里冻一夜？”

　　他把怀中那包纸包茶果取出，递给萧北渊，“拿着吃吧，刚刚又是受惊又是挨骂，多吃点，才能补充体力。”他说完，瞥一眼楚萳辞，“不要给别人哦。”

　　楚萳辞立刻翻白眼，“谁要吃你的东西！”

　　“嘎嘣”，萧北渊笑着拿出一个，张嘴就咬了两下，酥酥脆脆，要是能配一壶茶就更好了。

　　楚萳辞二人跟着墨子浔他们身后来了客栈，在旁边开了间上房住下，墨子浔关门后，云溟便在门上下了一道结界，二人一同望向床榻，表情都不自然起来。

　　墨子浔被屋中烛火晃的眼睛刺痛，他挥手直接熄灭，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墨子浔心说，躲来躲去最终也还是躲不过，既然过不去这个选择，那索性躺平接受好了，他直接蹬掉鞋子爬上床榻，翻身滚去里侧，“尊主哥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过来睡觉，一个是出门再去开一间房。”

　　他不愿跟云溟同榻而眠，并非是惧怕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

　　墨子浔早说过，这云溟要是个美娇娘就好了，虽然他好像也没喜欢过谁，可他看过的那些戏文、话本，里面描述的情情爱爱很是美妙，他倒是有些想要尝试尝试。

　　可惜了，自己这副娇弱的身体，别说讨个老婆，能保住小命就已经难上加难了。

　　云溟站在那片刻，而后慢步过来，散开别着墨发的银簪，合衣躺下，躺的规整，不像墨子浔动来动去的像有虫子在身上爬。

　　“不要乱动。”云溟闭着眼说。

　　“我也不想，但是我有点不自在。”墨子浔抹去眼角困出的水痕，絮絮叨叨道：“我从小就习惯一个人睡，儿时的时候，总是被噩梦惊扰，后来国主夫人就总是拍着我的背，守在我身边，等我睡着，在离开。”

　　墨子浔不由自主的说起墨书国的事，也没防着什么，反正云溟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个国主夫人。

　　“后来有一回，楚——”墨子浔险些蹦出“楚萳辞”三个字，他忙笑着改口，“我同修，不小心半夜爬到我的床上来，被我一脚踹下去，之后就瘸了好几日哈哈哈哈哈。”

　　墨子浔笑完，忍不住哀叹一声，他本是背对着云溟，蜷着身子侧躺着，忽然后背一暖，云溟的掌心附在上面，有些僵硬的拍了拍，“睡吧，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