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禁林之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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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星星点点，给穿行其中的两个黑袍子的人也带上点温暖浪漫。少女的金发柔软而迷人，在身后微微荡着，她的手里是时刻准备举起的黑色魔杖，另一边拿着伸缩袋。随着那如烟花绽放的鸣叫声愈发密集和清晰，身前的男人步子小心地放轻下来，抬手向身后的“助手”示意——那悠长的鸣叫声便在耳畔。但显然不是在斯内普身边这棵树上的，两人默契地向着十几米之外的一棵树上看去，一抹荡漾的蓝色中显出一粒耀眼的金黄，它正瞪着自己溜圆的双眼勘察周围的情况，视线正缓缓向着两人的方向切过来，斯内普敏捷地将盖拉扯到了树干后边——如果巨怪小姐能长点脑子，不要在这种时候都不知道找一个遮蔽物——他也能少点顾虑。
显然，斯内普现在并没有闲工夫将时间花在骂她这件事上，他放开她的手从另一侧看着那只鸟拖着长长的尾羽飞走。凭借鸣叫声的密集程度和来源，他们大概已经到了群落内部——所以不能轻易招惹，因为一招就是一群，闹得动静太大，暴露的行踪，是个正常人就会知道他们不是来“取一些给学生上课用的宝贵材料”……虽然批准的单子上邓布利多是这么写的。这一片的林子再往深里走，就是他上学期间常到的地方了——上课的材料没有，搞黑魔法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
两人弯腰在密集的树干间穿过去。斯内普身后接过了盖拉手里的伸缩袋，抱起了双臂看着盖拉：“巨怪小姐，该你登场了——抓紧时间，它们飞行速度快，十分左右就会回来。”“我觉得我需要那个盒子。”“你不需要。”他淡淡地回答着。“你自己说的，它们的魔法嗅感很灵敏。”“有时间——你要做的只是用悬浮咒把鸟蛋给我。”他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着，盖拉终于转过身面对着树干。
她微微张嘴，用手腕上的皮筋束起一头长到肩胛骨的长发，调皮的舌尖舔了下嘴角，呼出一口气，一跃扒在了树上，斯内普原以为巨怪说自己会爬树是会一点——你知道，和正常人一样慢慢爬。毕竟他见过她得意地坐在树上，在他叫她下去补习的时候晃着腿，悠闲地将腿上摊开的麻瓜小说合上……她看起来非常熟练，只是斯内普听不见她心中暗骂——果然是有段日子没躲过他们了，速度都下降了。
即便如此，她仍然以一个没哪个贵族子弟能做到的速度爬到了十几米高的那个粗壮的树枝边，抻着手摸到了鸟蛋，温热圆滑。盖拉将蛋捧在手里，被里边涌动旋转的红色流光照耀的显得有些透明，另一个蛋则有着金色的流光，缓慢地庄重地转动着。斯内普视线的交汇点随着少女的一头金浪一般的秀发，移动到了树干，树枝，鸟窝，她整个隐没在巨大的树冠中。
盖拉将鸟蛋放回窝里她用了个悬浮咒，多亏是在树冠里，更能看得清那纵横交错的树枝和隐蔽在黑暗之中的卵，盖拉另一只手里魔杖终于从袖口滑出，指向了那颗流转红光的蛋。从这里向外送显然比直接从外边用悬浮咒要轻松许多。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越长时间注视地面，她感到愈发剧烈的头晕目眩，强撑着让鸟蛋避过最后一个枝丫，缓缓陷进了斯内普手中木盒子的黑天鹅绒之中。白色的鸟蛋泛着点珍珠的光泽，在黑色的映衬下像是璀璨的明珠，因为那流动的红光而显出些邪魅——斯内普以最快速度将盖子盖上。
“现在，下来，马上——”他的话有些没有着落似的，平时明明极有底气像是砸在地上，“不，你还是慢一点。”
“知道了——你怕什么？都不会说话了。”她用傲气的口吻说着，忽视自己背上起来的冷汗，收起了魔杖，另一只抱着树干的手越发紧了，她感受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和将要冻住的无法伸展开的肺泡。斯内普却少有的一言不发，看着她从树上有些小心地向下，一点点滑，抱着树干。他心尖的弦上什么东西在肆无忌惮的舞蹈，顽皮到弄得他烦躁起来。他站在她将会落下的地方，右手黑色的魔杖举起紧紧握着，对准少女准备随时使用减速咒后将她接到怀里。
真是好意思埋怨他不将盒子给她，将鸟蛋放进盒子至少需要两只手——除非哪天她能做出来变身药水，多给自己一只胳膊，他才会允许她这样做——如果不是他完全不会爬树，怎么可能让她做这种事情，完全不靠谱，还容易把蛋砸了，笨手笨脚的。但是斯内普心里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不想她上去——这么不想让她做一切风险超标的事情。
她愈发靠近地面，而他见到她惨白下来的神色暗道不妙，将伸缩袋挂在小臂，伸出双臂去够。
“松手。”
“我自己能爬。”她的语气听起来仍旧平静，尽管她的脸显出些病态的苍白。她自己落了地，便只好扒着苍老的树干，使自己看起来尽量平静，让那凌乱的呼吸平稳下来。
“如果恐高应该说明白——这样你就完全没有来这里的资格。”他心里骂着过去的自己和逞强的巨怪，却仍在她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揽上她的腰间，成功帮她避免了一个踉跄——他能感受到那么一瞬间，她将全身的重力压在了他的身上，但又马上站立好，只是象征性的仍让他扶了几秒，将自己周身氤氲的薰衣草香气浸入他的粗布袍子。
“你要……坐一会吗。”他的声音像是历经岁月的树上又长出新芽，盖拉感到耳畔响起的或许是那个仍在霍格沃茨读书的少年的声音。
“一会让我快一会让我慢……你可真是任性。”她抱怨着，心底却为斯内普几乎从没出现过的不知所措的语调发笑，“我好得很。”她感到腰上那缠着她的力渐渐离开，但她知道身后某一股力蓄势待发，身后等待她的总会是一片沉寂却温润的黑色海洋。
“还有黑根草——你跟着我。”
“我知道路线，不会走丢。”盖拉怀疑自己一贯跟着他身后是否略显废物了。
“最近这一带不一样了——我劝你最好把无知自大收一收。”他好像训斥学生一般说着，全然没发觉自己习惯性将口袋又挎在自己的肩上。
少女听后将尴尬悄悄掩好，闭嘴，跟在了他后边，眼中，只有黑暗中他摇曳的袍子和瘦削的双肩。直到他停下，盖拉似乎才认真观察起周围的景物，又发觉到——她在陌生环境总会有的戒备在刚刚消失无踪……这绝对是危险的事情。
恍然置身于这般黑暗，只能依靠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的杖尖看清周身不足半米的事物，刹那令回神的她恐慌，是无可控制，紊乱她的心绪，将浑身的温暖不知抽去什么地方的恐惧。莫名的，见到黑暗中一个黑头发女孩在一个男人暴打下挣扎的幕幕剪影。其实，她是深知自己为何恐惧黑暗的，无关鬼魅，因为她有比鬼魅更恐惧的。她知道现在那个恶心的男人不会出现，但是恐惧与伤痛早已融入了血脉。
“你痴呆了。”黑色的双眼出现在她的视线，她略显浑浊的一对湖泊又恢复了清澈。
“你才痴呆呢——”她小声，咬牙切齿地说，努力掩饰自己方才的失色。
对方不在意地压了下嘴角，不将她放在眼中地微微垂着上眼皮：“是吗……拿着。”他将敞着口的袋子递到少女手上，与她布了茧的掌心擦过的一瞬间，触到了冰冷和湿润，诧异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回过头蹲跪在地，将地上的黑根草带着根须，在指腹爱护的拨弄间，借着微弱的光亮，从地里拔出，存放进了瓶子里。白色的花朵在乌黑茎叶映衬下，看来高洁而优雅。将事情都办妥，才和她说：“走吧。”却又对上她刚从失神中恢复正常的目光，慌张，无措，尴尬……
她显然没听见他刚刚说什么。
“我们回……学校。”斯内普想要问清，她究竟在瞒着他什么，她的冷汗，她在害怕什么……不说，是怕他担心，还是他并不可靠……害怕，是怕黑暗，怕回忆，还是认为他保护不了她……他没有年轻时青涩的无畏，说出那些试探的话，最后只是一句，我们，回学校。其实，他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是，我们回家。但是想想，他哪有家，不过有一栋破房子，还承载着他所有糟糕的过往。
“嗯……”她小声地应着，拇指在暗处揉捻着伸缩袋的绳子，手里却没有感觉。
两人一路到了禁林边缘，草地上午后金黄的阳光在静谧之中势不可挡地冲入林间，照着两个命运的光不愿眷顾的人。浑身好像披上一层太阳温度的轻盈薄纱，少女的秀发化作金黄色的光芒流散了满肩——皮筋不晓得什么时候断了，她没有注意到。黑发的男人驻足，她似乎有着青春，那些喜欢这个点出来约会的女学生们也一贯如此，将光作衣裙 的装饰，笑靥如花，纯真清澈——可从他们相见的第一眼起，他就不觉得她单纯过，难以从她身上找到能轻信别人的青涩，从一开始，便有一种受过苦难后的懂得与对力量的渴望。
仰望繁茂枝干的少女忽然撇过头看着他，他便觉得自己的耳根又烧起来了，她有一瞬的呆滞。
斯内普分明的棱角被热烈的光彻底磨平……儿童时期的他伫立在阴郁的他身边，不是现在对着阳光微眯着眼的模样，孩子对着光和树和地上的野花，露出淡淡的笑容……其实，除了你死后，你从没有真正伫立在光里。如果光早早眷顾你，你会不一样。
他看着少女步步而来，唯有草的沙沙声，和轻风拂过岁月的声音，是他三十几年的光阴等来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她就好像为他而来。
是的，为你而来，却又不止为你存在了。
从前也是在禁林边缘，他犹豫许久想要知道Lily对波特的看法，他是不敢问，如果问过，她的回答表明了对波特的好感呢，他要怎么办，而因此在她身边多话又怕招她厌烦……他们之间每次抛开学术后的谈话，他总是战战兢兢的那个，如履薄冰的那个，害怕失去的那个，处于低处的那个……他们的生活和认知不同，好像有巨大的差距，在他们中间竖起一堵墙，她给得了善意，却永远无法理解他的挣扎。
而巨怪，总是那样爱和他斗嘴，算不得什么善类，自大狂妄……却在意着他的敏感与自卑，也和他一样有着这些……他们中间没有墙，而对魔药相似的热爱，在麻瓜世界有过的相同的挣扎好像无形的丝线，悄悄将他们系在一起。他的脆弱与忧虑，她顾及，安抚，陪伴……他没有理由，因为自己不想面对的未知而不去做那些她为他做的事情。
“你刚刚在怕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以往课上的咄咄逼人亦或是得意戏弄……那声音像是从他的心底来的，与生俱来的清冷，别具一格的温柔。他的视线，不再拥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只有柔和岁月的温润。
“我……没……”对着他，她更不会说谎了。
他不语，只是抬手，干燥微凉而骨节分明的四指钻进她的手中，湿润与干燥的调和，斯内普察觉到了她的为难。“没关系……等你愿意了……再说。”感受到她的手甚至比自己的还冰冷，斯内普将她揽进了怀里，手她紧绷的后背轻抚，她安静地将头靠在他肩上，线条渐渐柔下来。
那些不堪的往事，她不想叫他知道——那都是她极力想要抹杀的，问起，只能说……
“怕黑。”怀里的她轻轻地说却透出些疲累和不想承认。
他听后默默将这件事列在了脑子里的清单上。
盖拉见他沉默良久，以为他无语了。“好了……听起来很蠢是吧……”试图缓解些又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尴尬。
“没有。”他说着，薄唇贴近少女的额头，轻轻落下，像羽毛落于水面，只生出浅浅的涟漪。荡漾着他回想起从前在这里的幻想，他想着要带百合到这里读书，只有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幻想中的光，比现在美千百倍……更小的从前，他们还能在一起看书的时候，他对家庭感到绝望，却也曾想过自己是否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家……然后，他不再幻想，丢下一切，要用黑魔法登上巅峰，早就不会有家了……
但是，你忘了，你所爱之人所在之处，便可称之为家。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禁林之中（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