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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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的闷热被股股清凉驱散，了无踪迹，只剩下被里冰冷的潮湿提醒人它们曾经来过。床边一把黑漆木椅上，黑发男人正一手持书，将头微微低垂，另一只手动弹不得——雪白的云朵间，少女的睡颜也显出几分娇嫩——却盖不住她刚刚哭过的憔悴，脸上的潮红退去，那张脸看起来真是连一张牛皮纸都不如。她的金发间藏着潮气，眉心微微皱着，在梦中都心事重重，从云朵中探出的，布着薄茧的手，轻轻攥着男人的手，看起来倒是与男人那枯枝一般的手极为相配。
斯内普低下头去，脸侧垂下的慵懒的黑发遮住他透着宠溺而微微勾起的嘴角。厌恶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他，才体味到，在这人世间有着牵绊和连接是多幸运的一件事，好像从前的什么痛苦都值得——又让人患得患失，担心这牵绊有一天不在，担心自己让这牵绊跟着经历苦楚。
巨怪小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难过的吧——就像我对你这该死的巨怪一样……斯内普的手微微紧了紧，在阴暗中细看，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皲裂，便用拇指的指腹蹭着她的手背，这粗糙的皮肤早就成了他印象里所依赖的触感……又一次将头扭过去，钻进了书里。
蓦然，手上的炽热抽离，他的魂魄也从轻薄的书页间回归现实，床上的少女好像要将头埋进被子里，低下了眼皮，一言不发。
“巨怪小姐大可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的癖好。”看着她烧红的耳根，他却少有的轻笑一声说，合上了书放在空中，任由书悬浮着，站起身，在少女有些尴尬而不解的目光下，从兜里摸出一小瓶暖黄色药水递上。盖拉从云朵里坐起来。
“看好了，醒酒药只需要这些剂量。”斯内普一副导师口吻说着。
盖拉自然记得，只不过那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她以为，他希望那件事悄悄淡去，今天却主动提起了。
“那要看什么程度……”
“我并不认为有比巨怪小姐这样更深的程度了。”他又在椅子上坐下，不同以往的平易，若是叫那些学生看见，恐怕他们的下巴已经脱臼了。
斯内普监督着少女将药一饮而尽。
“好喝吗。”斯内普挑了下眉，明知故问道。看着盖拉微微皱起的眉毛，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显然。”
“那么就记着点自己的酒量是多差——不要这么自大，喝的烂醉如泥玷污了斯莱特林的名誉。”
“有的人说的好像自己对自己的酒量十分清楚一样——还不是自己……”盖拉的声音渐弱，止住。
“什么。”
“没事。”
“我情有可原。”
“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盖拉对于他酒精伤身的行为不满，好像忘记了刚刚自己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
男人又一次郑重地站起身，空中举起魔杖，杖尖画了一个圆，一条蛇从杖尖钻出，环过房间，化作星星点点的白光散去。少女盈着不解的目光，对上了男人深邃的黑色双眸，那黑曜石一般的双眼，终于在一片晦暗中映出了星点的光。
“你的……”
“如你所见，只是我。”
“这不可能……”盖拉将头低下，难以置信。一切假设全部被击碎，所谓冲动，逞英雄，为了完成任务……一切的一切理由都化作烟尘消散……
“也许你愿意知道……那天……”他似乎哽住，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盖拉微点着头，翘起的嘴角，看起来却那么悲凉无奈，我知道，斯内普，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知道……你从没有必要向我解释。
“那么……你的答案。”他似乎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斯内普必须承认，此刻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耳边只剩下少女一声深呼吸，和虚弱的呼气声，伴着应答：“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为什么？”
“我完不成我的承诺……我只能害了你……”斯内普听见她的声音颤抖起来，连带着刺在他心头的针一同震动。
“够了，巨怪小姐，为什么你还不明白——这是我的选择……”他顿住，接着，“我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是错的——”
“你认为我是什么呢——一只头脑发热的鲁莽巨怪——不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小孩？”他十指相交，放在身前，神情看着有些戏谑。
“……”或许，她一直企图站在整场故事的最高点，用最终的结果给每个人评判，天真而自大的以为自己知道他们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曾经来到这里，她对他，总是带着些高高在上的，认为自己知道一切关于他的事情，时至今日都不能心甘情愿的承认，他早就不是故事里那个他——而是活生生立在眼前的一个人。
她从前被他永恒的爱深深打动，而这一场救赎中或许从一开始是带着同情怜悯的，是自以为是的，是愚蠢的狂妄的……她以为自己能成为救世主，才发现，她不是。她不过是一个了解历史从前运行轨迹的，同样被卷入一个新的历史的人，她无力控制别人的命运——哪怕是心爱之人的命运。而现在，这守护的愿望，决不是怜悯，是希望那个，同在世间，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仍意气风发追逐着自己的热爱的生命体，能够好好活下来，带着她在这个世界未能完成的许多梦想，快乐的活下去的愿望。
“这个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斯内普微微皱着眉，俯下身逼近她。
“死了，也不在乎吗。”她努力使自己的口气听来稳重冷淡。
“当然要分很多种死法——为了什么死——”
“一个不值得的人。”
“对我是否值得，从来不是任何人说了算……你应该知道对于惜命的斯莱特林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他坐在了床边，似乎不想再以从前那种给人威压的方式交流。少女和他平视着彼此。
“意味着你犯蠢了。”
“错，看来作为一个斯莱特林六年，巨怪小姐还是没有明白——趋利避害是我们的本能，我们总是抛下眼前的利益，为了更大的成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救一只巨怪成了成就。”
“对我而言，巨怪小姐。”看着面前少女怔住的神色，他淡淡笑了下，似乎不知何时有了那位老者的些许洒脱释然。盖拉望着面前的男人，刀削般的鹰钩鼻，深深的眼眶中那双黑眸中，涌动着什么，柔和的，心痛的……盖拉说不清。
“我不希望这样……我希望……”
“但是你所希望的，按照你的方法，真的能实现吗……”他的语气，愈发柔和下来，挫去了棱角，只剩下如低音大提琴般的声音，盖拉张了嘴，他却将右手食指举起放在她嘴前。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说过，我记得。我只想问你，盖拉，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
“……你知道。”
“我要听你说。”
“西弗勒斯……”
“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木偶。”他扬了下左眉。
“不是……我从没有……”
“你认为，事情到今天这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余地吗。还是你以为，一起痛苦下去就该是我们关系的归宿呢……”
“我做不到……”
“我在你眼里重要吗。”
“……”少女皱着眉望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边寻到一个答案。
“那么你应该明白，你所谓的短暂的煎熬，不会让我得到解脱和幸福。”
少女的双目睁大，眼白还有些许红血丝：“你怎么……”他怎么知道……她的想法……也对，因为那是他啊……
“没有意义，就不必挣扎……”
“为什么没有意义呢——”
“我以为你明白，我不会因此忘记你——而你只是在每一天的煎熬中同时折磨着另一个人。”他面对着少女，看着她彷徨受伤的神情，说了下去，“如果你真的在乎，请尊重我对自己的救赎——并且……”他向她伸出了手，“让我有选择的权利，毕竟，我知道我的快乐在哪里，你看起来并不清楚——才做出了之前那一系列蠢货举动。”
头顶的吊灯，烛火好似也在那一刻停止了摇曳，长达一个世纪的寂静在等待着少女的回应。
“你可以选择离开——因为我尊重你的，不过我想……”少女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心。
“我也知道，我的在哪。”她笑着，比斯内普记忆的碎片中任何一个时刻都温柔而美丽，泪水从两片蓝色的湖泊涌出，在脸上化作涓涓细流。
“看看——你这样子是多蠢呢，巨怪小姐。”他嗤笑着，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
“你今天的话真多，斯内普。”
“你不认为应该……”
少女将手抽出，扑进他宽大的怀里，那个仿佛永远为她准备的胸膛，他的袍子总是能护住她，她不明白，她也是那唯一的，斯内普能将胸膛托付的人，因为他也知道，危险来临，怀中的娇小的少女会化作屠龙的战士，为了自己所爱的一切战斗。
猛然，少女将头抬起，斯内普微微低着头，看着她，接着瞳孔微颤，少女闭上眼，侧头，双唇贴上他薄凉的唇，双手微微扯着他的衣领，轻柔的如同花瓣落在他的唇上。当她离开他的唇，他仍处于木讷中。不过很快，当他反应过来，已经用手扶住少女的后脑勺，凑过去等着她的反应，见她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的样子，感到困惑而窘迫。
“我以为你会继续——”好像带着点小孩子的报复心理，斯内普用力地吻上去，嘴里含住她的唇，好像含着所有的青春年华和美好，所有自己曾经的保护欲占有欲激起的浪潮，还有他们经历的，一切的一切，每一个她为他挺身而出的瞬间，每一个他救治她的瞬间……尽数在这绵长的吻里了。少女回应着他，他就好似尖锐的利刃被打磨，又没有完全磨去棱角，手从后脑勺逐渐移到少女的脸颊两侧，用拇指的指腹蹭过她的眉梢，笨拙中带着怜惜。盖拉只能感受到，两人间，湿气弥漫，他呼出的气被她吸入，让人觉得闷得慌，要喘不上气……他的吻似乎都像他一样，带着点天然的苦味和微凉，但她知道，这是她所爱的……她找到了，她的童话，这是他们的童话。
他们寻找着爱对方的理由，最后终于明白，因为，那是她（他）。而在他人眼中平凡甚至令人厌恶的两人，在彼此眼中，是世间的宝藏，是人海里一眼能见到的人，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是那个唯一，是带着光奔赴而来等待相融的破碎灵魂，是那荆棘之中愚蠢地爱着的，以黑暗为食却能生出光明的诺亚卡特梅斯。而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