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笑》木木月明

7、遇君始知第一人

　　午时刚过，蒙蒙的细雨又开始绵软地飘了下来，李重仰留下那三人回到了衙门。衙门中的人，无论是下人还是同僚都觉得李重仰那隐忍的怒气快要点着所有的好奇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问：李大人，到底怎么了？
　　想想，一个平时和气老实，甚至是木讷的人换上一张黑沉沉的包公脸，任是谁也会觉得诧异太大的，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李重仰究竟怎么了。
　　回到居所，李重仰伸手抓起从拘香坊带回的画，却并不将它打开，端在手中凑近了放于鼻下嗅着。所有的人都觉得李重仰断案的方式太过诡异了，他在京城的好友总是觉得这个只是为着断案而生，要是让这个人离开了什么案子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完全变成了笨蛋，有一次带着他上了京城最出名的一艘画舫，他就只是正襟危坐地看着那些如花似月的姑娘，然后皱眉，吓得那些姑娘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于是为了不扰众人的雅兴，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带他去任何风月的场所了。
　　“任二十••••••，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奇女子！”
　　李重仰抬手将画举高就要将之扔出去，却在此时绑住画卷的丝线流苏散开了，那幅画卷毫无预警地从头将他盖到了脚。他烦乱地抓起画从头上扯了下来，这才看见画中的内容：这是一幅工笔的山水图，画中左上方一轮圆月，下方是两座陡峭的山，两山怀抱着一处水潭。右上方提了两句诗：东指和山西洛川，两厢缠绵落锦山。
　　什么意思？
　　李重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句诗一头雾水，虽然他直觉到这两句诗和关世杰有关，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两句诗！
　　所以“第一人”被这两句诗给难住了。
　　这天才在某方面却是白痴，不过，很快这“第一人”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而且还可以一箭双雕。
　　想明白的李重仰将这画卷好，放到一旁的剑架上。
　　不过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可是瞬间他又被莫名的情绪笼罩住了，那就是他在自己心中不断思量的一件事：任二十，我是否该相信拘香坊和这件事情无关？
　　那场午后的细雨到底还是将白日淋成了夜晚，再将夜晚淋成了晨曦。李重仰也立于窗期将那细雨看了个究竟，可是却未将头上的眉头看开。
　　早上雨终是停了，下属走进他房中的时候见到的是他负手而立的身影，那一刻叫他的人只觉得细雨后的和风声音瞬间消散，这天地间就只听见了自己心跳声。
　　“什么事？”来叫人的人被他的气势压制，口都不敢开，到底他这个被叫的人发现了那个在门口不敢进来的人。
　　听见他的声音来人才找回了自己言语的能力，开口道：“大人，苏大人找您，说是有急事！”
　　闻得此言，李重仰大步跨出了自己的居所。来人这才常常地出了口气，刚才他都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李重仰那静默的气势给吓死。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李重仰又这样的状况出现，平时他能见着的只是他一片平和的笑容或者就是他安安静静思考案子时严肃的表情，不过也不想现在似乎有着能灼伤人的怒火会随时冒出一般可怕。
　　谁惹着他了？
　　李重仰倒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给下属带来了什么样的刺激，出了房间他就向衙门后的花园走去，他知道，苏大人每次都会在那里摆上果茶，说是要如此养生才能得天地的精华。精华李重仰倒是没有感觉到，他觉得每次都能见到各式的茶倒是让他很长见识。
　　他的住处就和那里隔了一个花厅和一个小花园，当他到的时候他就见着水桥知县苏元光象捧着稀世珍宝一般捧出了一个漆器。
　　苏元光也见着了他，便招呼他过去，然后絮叨着：“你看，我又得了一种新茶，口味不错，所以今天找你来品品！”
　　李重仰见着已介四十的苏元光只是衣着一件单薄的外衣，便皱了皱眉，这初春的天气本就比较的凉更何况还是新雨之后？这个文官也太瞧得起他自己的身体了。
　　注意到李重仰那带着担忧的目光苏元光忙碌的手暂时停了一下，似乎猜着了李重仰心中所想道：“不要看我穿得这样，可是里面有一层夹衣。”
　　苏元光的柔软的笑意挂在唇边，李重仰觉得这个文官真的太像文官了，苏元光和那些追求清高功名的文官不同，他似乎很知足般很满足于这个小小的水桥知县，别人都是有了好的仕途就想往上走，可是这个苏元光不那么样，这么多年，他的政绩都不错，可是他却一直留在了水桥。
　　李重仰觉得他和什么人都交好，可是却又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不支持哪一派，也不反对哪一派，完全就是独来独往的人。
　　不过就是这样，他才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官场中不被大大小小的事情连坐吧？
　　片刻之后苏元光终于弄好了，坐在了李重仰的对面。
　　“大人，你找我来是有事吗？”李重仰知道这个时候苏元光是不会只是叫自己来喝茶这么简单，看着苏元光的手忙碌着将温热的茶水倒入那小小的杯中递到了他的眼前，他终于忍不住了。而且他也实在不懂，那茶不就是为了解渴的吗？那干嘛还要弄得那么复杂？将一大壶的茶水浪费到只剩一口？这还有什么用？
　　“重仰啊！老夫真是怕了你了！”苏元光似乎已经认命了一般叹口气，每次李重仰都是用着此乃严重浪费的表情来看待这他的茶艺表演，他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把这个人给同化不了，看来这个人脑袋中除了破案就什么也装不下了。
　　听见苏元光的抱怨，李重仰没有再出声，只是端起自己眼前那杯小的可怜的茶杯一仰头就给倒进了自己的口中然后咽下，感觉和普通的茶没有任何的区别，于是就有些嫌弃似的挑了挑眉头。
　　一脸期待看着他喝茶的苏大人看着他丝毫都不怜惜那得来不易的茶水，深感他是暴殄天物。就没有见过人这么品茶的。于是苏大人只能自己孤芳自赏地端起茶杯先是放到了自己的鼻下闻着那飘香的味道，然后沾湿了自己的嘴角，慢慢咂着滋味。
　　李重仰看着他那副陶醉的模样半晌无语。
　　知道李重仰要是再听不见自己回答就会翻桌子的苏大人终于闭着眼开了口：“你看看便知！”
　　他拿出一封信函递到了李重仰的手中，然后又闭上眼开始自己的闻香之旅。李重仰狐疑地接过，盯着看，这信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正中央的“公函”二字堂堂正正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稀奇的是右下方的印记：刑部长史！
　　迅速抽出里面的信纸，里面内容很简单：限期半月查破此案！
　　李重仰心中一个激灵：自己并没有给刑部发去任何的公函表明这是谋杀，可是刑部的人为什么就肯定这是谋杀了？还要限期？
　　“简单明了啊，大人！”李重仰皱紧了眉头将信放到了桌上，埋首进自己的双手间，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嘲笑。
　　“重仰啊，你我为官多久了？”苏元光并没有说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倒是提起了一件别的事情。只是这句话他说得饱经沧桑，容颜似乎就因为这句话苍老了许多。
　　“大人我为何如此问？”李重仰看着已经不再理会那凉掉茶水的苏元光，发觉这个苏大人并非是一个对前途没有计较的人，只是这个人将所有的事情看得太明白了，所以宁愿远离官场中的而与我咋。
　　苏元光撑起自己的身体，将落在自己胸前的头巾送到了身后，将信收拾好，抬头认真地看着李重仰，那表情无比严肃：“关世杰死不到两天，此事便传到了朝廷，你有见过刑部的公函来得如此快的吗？”
　　“从未！”
　　“重仰啊，我已经来了，太多事情在我看来玄机太多，不宜多触碰！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吧！”苏元光说完将那杯冷掉的茶水灌进了自己的口中，又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很多事情会因为关世杰的死而牵扯进来。”
　　“难道就因为这个不查下去？”李重仰眉头紧锁。此时雨后薄薄的霞光隐隐地从身边的空气中飘满了整个花园。
　　“重仰，我知拦你不住，可你性格刚烈不懂斡旋，我怕你吃亏！”
　　“大人，我想不会如你想象当中复杂！”
　　李重仰低沉的声音难掩一丝低落，苏元光看了他一样摇了摇头：自己也曾年少轻狂过，自己也曾以为这世间只要有真相就无事可拦，可是到底那些棱角还是被现实所折断，然后风化，最后什么也不剩。
　　“大人，我先告辞了！”李重仰越来越觉得这里面有太多让自己在意的地方，也从没有一个案子象此刻一般让他充满了斗志！
　　“重仰！我想我真的已经老了！真相你要看牢了！”
　　苏元光说完闭上了样，似乎又陶醉进了什么中。李重仰转身离开了。
　　“大人！”李重仰走后不久，苏元光的师爷申先生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带着担心的口吻叫着闭目养神的苏元光。
　　“什么？”苏元光并没有睁眼，他带着轻松的语气，呵口气，白白的薄雾就散进了空气中，然后消失不见。
　　申先生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了另外一份公函，双手奉上，道：“这是刚到的！”
　　苏元光这才睁眼，可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睁眼的为好，因为他睁眼就看到了那信函上火焰型御印。这惊得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颤抖着将申先生手中的信拿起长叹了口气。
　　这事连皇帝都过问了？
　　“要不要李大人知道这件事情？”申先生弯下腰十分小心地问着苏元光。
　　“罢了！”苏元光目光中似乎带着难解的纠结。
　　申先生不知道这“罢了”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看见苏元光将信放进自己的衣袖中便知道这罢了是何意思了。
　　“大人，究竟是何事让皇上都过问了？”
　　“我若知晓••••••。”苏元光疲惫地叹了口气，看向了远处飘在空中的薄雾，大概那是要天晴了吧？他在自己心中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这关世杰的案子如雾，这雾后的真相要等雾散了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