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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白屏与樱花 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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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屏与樱花之三
夜深了,咨询台的女护士掩口打了个哈欠,整理着手中的文件,想起了上午被送往急救室的浑身是血的少年。
当时她正在和同事说笑,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口,出于好奇,正好空闲的她就走出去看看,少年紧闭着双眼,一身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紧紧地贴在身上。她从未见到过这么惨的景象,稍微有些惊讶。
“西村医生!”她悄悄地问这次的主刀医生,“那个少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西村正在考虑怎么样才能最大可能地减少风险,回答也很简单:“有人在XX巷发现他中了三颗子弹,这下有点难办。”他戴上手套,走进了手术室。
护士很震惊,三颗子弹,恐怕是被卷入危险的事件了吧!
一个带着眼镜的看着很老实的少年就是发现者,他局促不安地坐在等待的椅子上,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护士暗自感叹这年头青少年还挺有爱心的。
她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凌晨一点了,手术似乎还没有结束。外面几乎看不见行人,一般这个时候除了有疾病,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人来。护士打了一分钟内的第二个哈欠。
玻璃门被推开,她不禁睁大眼睛,黑色修长的身影从夜幕中走向光明,那个人走路有点疲惫。大厅的灯光很明亮,护士只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极品。说起来和上午的那个少年有点像,是他的亲戚吗?她暗自思忖,已经在脸上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金发男子拿出一张照片,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她认出了正是那个男孩。
她点点头:“先生,他正在手术室里被抢救。”
“他怎么了?”男子急切地问,声音很好听。
她有点不忍,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家里人肯定会担心死的。她顿了两下:“先生,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手术室在2楼。”
男子给她一个纸条:“按这个号码打电话,就说人在医院。”然后就飞速走向楼梯。她看着他的背景无奈地摇摇头。
那个人大家应该都已经想到了,正是Giotto。
他疲累的精神在听到纲吉的下落后为之一震,终于清醒过来,但情况似乎不容乐观。手术室啊,那个爆炸事件确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只是就算是彭格列也没想到,他们的活动竟然那么大胆。
Giotto眼神一凛,果然还是晚了一步。但现在还是纲吉的安全最重要。
在手术室的走廊中,长椅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正在靠着椅背眯着眼,似乎在极力抗拒着睡意。听到动静,他全身颤抖了一下,从本来就糊涂的梦里醒过来,看清Giotto的长相后才松了口气。
“是他的家人吗?”他歉意地笑了笑,“我是入江正一,在去朋友家玩的时候发现了他。”不过,他眉头一皱:“他受伤很重,身上中了三颗子弹,手术现在还在进行。”
Giotto心中一紧,竟然中弹了?虽然知道应该出了点事,但从来没想过会这么严重,他垂下眼,掩饰住了隐隐的杀意。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和担忧。
“他情况怎么样?”他低声问。
入江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温柔的他想尽了办法来安慰这个看起来很担心的伤者家人,尽管他自己当时也被伤者的伤势给吓得不轻。
Giotto轻叹一口气,也坐在了长椅上,和入江安静地等待。
一般来说,入江这样的好心人现在离开其实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入江希望能看到一个平安的人,毕竟,这是他救的第一个人,他也衷心希望他能好起来。
墙上钟表的秒针在缓慢地进行位移,Giotto全然没有睡意。入江已经趴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月色很明亮,可以看见医院其他建筑的轮廓,外面没有什么人。他打开怀表又合上,重复多次这种无意义的动作之后,终于有点厌倦,眼睛在月光下反射着荧荧的蓝光,几分冷冽弥散开来。
他可以清楚地说出,两点三十一分五十二秒医生微笑着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Giotto马上转身走向另一头的手术室。入江被推门的动作惊醒,推了推眼镜,打了个哈欠,他站起来,看见Giotto正在向这里来。医生握住入江的手:“那孩子的求生意识很强,上天保佑,他还平安。”
Giotto的脚步逐渐缓下来,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迷人的令人安心的微笑。
医生也看见了Giotto:“啊,你就是患者的家属吧。”
Giotto点头。
“患者现在还很虚弱,我们很快就会把他转移到病房,先跟我来做点记录。”
……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上身缠满了绷带,他手指微微蜷动,连根的痛楚袭击了全身,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个人正趴在雪白的被子上睡觉,标志性的银发有几缕调皮地耷拉下来,他微微一笑,还有些迷糊的头脑忽然间注入了很多温暖。
大家都在啊。
抬起僵硬的胳膊,关节处却像是生锈的链条非常驽钝,尝试了几次后,他放弃了抬手的打算。
这点小动静惊醒了睡眠很浅的狱寺,他猛地坐起身,惊喜地说道:“十代首领,原来你醒了!”“啊,恩。”嗓子异常沙哑,只是低低地恩了一声。
狱寺啥都没说,冲到门外嘀嘀咕咕了一阵,一群人都挤了进来。
纲吉看见了Giotto,Reborn,迪诺,和他的守护者们。一瞬间异常感动。他看到了他们掩饰不住的睡意和疲惫。纲吉低声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Giotto笑眯眯地摸着纲吉凌乱的头发:“没关系。”他的动作被守护者连同某人的师兄一起被瞪,不过他想没看见一样忽视那些警告的目光。
“该说正事了,蠢纲。”Reborn盘腿坐在床头柜上,“昨天你怎么会和Mercy家族扯上关系?”还被他们虐这么惨。
“Mercy家族?”是那两个黑手党所在的家族吗?纲吉简单地说了一下,还没有恢复完全,很快就是气喘吁吁了。
Reborn也没有再多问,和探望的人一起走向门外:“好好睡吧,蠢纲,恢复了精神还要去上学呢。”你就不能提那种悲惨的事情吗?
纲吉舒了一口气,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那天的一幕又呈现在他眼前。难道只有抹杀才是黑手党生存的唯一意义么?黑手党的历史从复仇开始,又凭借着成员对于社会的仇恨而发展起来,当被压迫的时候,我们可以说,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激进分子。
那么彭格列呢?做为最强的家族彭格列家族是不是也曾有过血腥残忍的历史,或者说,直到现在,它依然再重复着枯燥乏味的令人厌倦的生活。下一次见到Giotto的时候问一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惘然若失的感觉,Giotto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呢。
——我喜欢你。
啊啊忽然想起这句话怎么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啊!!纲吉想翻身用枕头蒙住接着做他的鸵鸟,但是他的情况不允许他太强烈的动作,他只能红着脸看着天花板出神。
进行自我催眠后,他终于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天气变得很快,病房里拉着窗帘,纲吉却能听见哗啦啦的雨声。病房里没有人,纲吉发现了床头柜上有一张报纸,他起身拿起了报纸,意外地发现动作灵活了很多,虽然还有很多痛楚,但比起上一次要好的万倍。
兴许他睡了不止一天。
他苦笑,抓起报纸开始阅读。头条就是警方逮捕英国黑手党首领,黑手党实施报复。纲吉的手抖了几下,飞速地浏览器详细内容。
Mercy家族的首领是一个女子,她叫伊琳娜。于X月X日在日本被警方逮捕,但是在另一个方面,警部高层的轿车被炸,肯定是黑手党的报复行为。现在,伊琳娜已被拘留。
纲吉猛地把报纸扣在被子上,他想,他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可是伊琳娜,纲吉回忆起她清纯的长相和不算坏的品行,实在想不到她的家族竟然能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嘴里又开始泛起苦涩。
难道我只有逃避吗?
Giotto轻轻推开病房门,纲吉冲他笑了一下。
Giotto坐在床边,温柔的笑容给了纲吉安心:“好些了么?”纲吉的脸又情不自禁地红了。
“Reborn他们呢?”“他们有点事出去了。”
Giotto递了杯水给他,纲吉低声说了声“谢谢”,Giotto微笑着抚摸他的头:“是一个叫入江正一的少年救的你,他刚刚来看你了,看见你还在睡觉就先回去了。”
入江正一。纲吉仔细在脑中搜刮这个人物,还真没啥印象。那就是说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很危险的情况下救了他。纲吉低下头,忍住脆弱的泪意,好心人果然很多。(真相:作者是亲妈)
陷入沉默。只听见屋檐下地的清晰地雨滴落地的声音以及远方哗哗的大雨。
纲吉咬着牙想了很长时间:“Giotto,当初你创建彭格列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Giotto微微一愣,才笑道:“只是想,保护着我爱的人们吧。”可惜它最终还是因为力量的过于强大而变质了。
“可是这种目的到最后被扭曲了!”纲吉极力地看着他,他想要得到一个清晰地答案,最起码要让他本人不再迷惘,“最后他还是充满着复仇的概念一直存活到现在,你会怎么看呢?”
Giotto沉默,好久才低低地说:“那是家族啊。”所以才会在被背叛的时候隐居日本,而彭格列得到了初代首领的默许依然在发展。
“是家族所以就去毁灭别人吗!”纲吉大声说,他情绪很激动,无法理解这种自私到极致的想法,“对不起,失礼了。”他又加了一句,但是胸口剧烈地起伏。
Giotto急忙换了一杯水,蓝色的眼睛里很是自责,但,那是时代的选择,如果没有那种觉悟的话,他恐怕早就在少年时期就被人欺负而死在接上了吧。这个单纯的孩子当然不会明白。Giotto一直在想让他继承彭格列是不是最大的错误,但他给自己的回复却是“再看看情况吧”。
他靠近了纲吉,纲吉甚至还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长睫毛微微煽动着。他认真地说:“阿纲,也许我们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是……”他闭上漂亮的蓝眼睛,最后还是轻叹一口气。
纲吉从来没想过他会对除了奈奈以外的人发那么大脾气,那天黑手党给他的刺激要等着潜意识里认为会包容他的人的安慰。“所以你就延续了错误的历史?”纲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
Giotto身形僵住了。他低声说:“阿纲,你先冷静冷静。”
纲吉无力地瘫倒在病床上,他显然陷入了逻辑怪圈,一个正常人去适应非正常人的生活总是很困难的。Giotto轻柔地给他盖好被子:“晚安。”
他起身向门外走去。
愤怒、委屈、不解交织在一起,在他开门的瞬间,纲吉忽然开口:“如果这是错误的历史的话,我会摧毁它。”
Giotto动作顿了一下,笔挺的身影最后还是消失在门外。
纲吉抓紧了背角。明明不想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我到底在说什么啊,冲他发那么大脾气,不生气才怪。
纲吉强行使自己闭上眼睛。下次他来的时候一定要道歉。
雨声加剧。
纲吉再黑暗中睁着眼睛,游离的思绪与夜色交缠在一起,不可开交。雨给人一种镇定的印象,无论是它连绵的形态还是屋下听雨的雅致,纲吉却在这个雨夜心烦意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冰冷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睛。他急忙装睡。
Giotto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彭格列要毁灭还是要繁荣都随你,”他顿了顿,声音干涩起来,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冰蓝的眼睛盛满无奈,“彭格列X世。”纲吉鼻子发酸,这是Giotto第一次用这么陌生的语气和他说话,彭格列X世……这恐怕是他们关系的一个唯一的借口。
纲吉手指动了两下又归于沉寂。
Giotto又轻声说:“阿……”纲字终究没有说出来,发音停在一个极其晦涩的音节,仔细咀嚼却只剩下乏味,只有tsu回响在单人病房中。纲吉咬紧牙,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嘴角的下拉,他不知道Giotto怎么想反正他心中只有辛酸。
Giotto把手从他的眼睛上移开,纲吉听到了他轻声的呼吸。
只要他站在身边也会觉得很安心。
指尖处传来了来自床单的摩擦感,Giotto弯着腰给他盖好被子,小心地把纲吉的手放在被子里,一直把被边拉到了脖子处,Giotto呼出的热欺负在他脸上,纲吉正极力说服自己去道歉。
可是他都那么说了。彭格列X世……
巨大的难以想象的悲哀侵蚀着纲吉,当他的胳膊被转移到温暖的被窝里是,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拉住Giotto的衣袖。
他离开了。纲吉在他锁门的瞬间无谓地把胳膊伸出来,他在黑暗中只看到了门轻声带上的轮廓。他捂住双眼,明明有机会的,为什么不说?他什么也像怀春的少女一样优柔寡断了!
道歉的理由呢,不该向他发那么大火?不该迁怒?纲吉嘴角苦涩,从舌根处传来阵阵痛意,他摆脱不了的,他知道到那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扑到窗前拉开窗帘,透过如瀑的于连,雨拍打的声音格外沉重。雨声骤然增大。不远路边昏黄的路灯下,穿着披风的修长的身影冒着雨向远方走去,没有一个人,只有他在黑夜中尤为孤独——他也有自己的伙伴。
刚吉趴在床上,棕色的大眼睛暗淡无神,是啊,他不像自己被同伴关心着,他的同伴在他现在本来应该在的国度,时空观念的差距又岂是一点半点。
——彭格列要毁灭还是要繁荣都随你。
纲吉苦笑,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吧,单纯的性格,逃避的心态,要么被黑暗吞噬,要么消除自己力所能及的黑暗,既然血统无法割舍的话,只能选择后者。
纲吉用力推开窗户,半夜清冷的空气袭来,巨大的雨点滴落在他的脸上,混淆了液体一直流到嘴里,苦苦的,涩涩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纲吉终于明白了那种复杂矛盾的心情究竟是何物。
——呐,其实我也喜欢你。
纲吉用手捂住脸,抵挡住来势凶猛的雨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