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可怜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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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溯这边，他是被人拽着一路拖进巷子里的，这群乞丐把他围在中间，他也喊不出来，直到拽他的人拎着他的胳膊把他扔到地上。
照旧把他围在中间，何安溯仅仅从这群人脸上扫视一圈下来，就明白了他们的目的。
今天早上的小贼，正对他投向愤恨的目光，胡老说当初也是这群人把原主赶出去的。
这回看来是新仇旧帐找我来算了，看这样子可免不了一顿打，何安溯心里暗叫不妙。
“你个废物、臭哑巴，病的要死就去死啊！活着来坏老子的事！”
拖着他的那个人先开了口，一群人里他看起来最大，别人也都拥簇他，估计是老大。
还怒气冲冲的踹了他两脚，何安溯想躲，可这角落只有这么大，生生挨了两下。
老大似乎还不解气，正准备继续，被身旁的人拉住。
“你也不怕打死这个病秧子，要我说……”
那人降低声音，何安溯只能依稀听到“扒光”……“绑在”。
何安溯紧张到吞咽口水，虽然敌我差距很大，可他不想任由他们蹉跎、践踏，哪怕几率很小。
“你小子混得不错嘛，不如把你这身衣服借给哥几个穿穿。”老大开口还一边打量着何安溯上下。
老大动手去脱何安溯的衣服时，何安溯突然出手，把从墙角抓出的土灰朝着他脸上撒去。
老大没想到何安溯会反抗，眼睛被沙子刺得发疼，当即痛呼出声。
趁着这空挡，何安溯瞅准机会，冲出这包围圈。
光亮从巷□□入，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光区，何安溯奋力跑去，他想只要跑进去就安全了，只要跑进去…
何安溯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他的头抵住地面，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潮湿腐烂的腥臭味，继而有更多的手摁住他的四肢，把他钉在地上。
“贱人！”
何安溯听到了，那声音震耳欲聋，他知道现在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除非天神降临，否则他不出意外会被剁成肉泥。
何安溯却不认命仍在挣扎。
【我不甘心，开什么玩笑，tmd老子到这狗屁世界就没过过安生日子。我就想回家有什么错，去nmd。】
绕是再如何不甘忿恨，也改变不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只是想象中拳脚没有落下，只听到一声脆响，然后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然后听见“把他给我放开！”蕴含怒意，几乎是吼出来的话。
箬厌清清楚这些乞丐的行动踪迹，如果他们真的对何安溯下手的话，会在避开人群的角落。
于是顺着街边一个个的去找，在一个空荡荡的死角，听到了尖叫，寻声赶来。
有了心理准备的箬厌清，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怒不可遏，只觉着气血上涌，一团火生于胸中。
眼瞧着一个乞丐正要向何安溯踩去，从旁的柴垛里抽出了一根，直直地砸了过去，正中那人的头，用的气力不小，人当时就塌在地上。
又朝着擒制何安溯的那些个冲过去，把几个小乞丐都扯开，把何安溯扶起来检查伤势。
那群乞丐的老大受了伤，其他半大小子见势不妙，连忙抬着老大就溜了。
箬厌清准备去追，何安溯拉住了他。如果何安溯是之前体型的话，这些个人他一定挨个修理下，大不了就报警。
可现在不一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官府对乞丐的容忍性还贼高，一旦出了什么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当下何安溯倚着箬厌清揉揉隐约作痛的小腿，箬厌清急忙查看，撸起裤腿右脚腕到小腿一片淤青，箬厌清伸手碰了一下，就听到抽气声。
“很疼吧？”箬厌清只轻轻的抚摸着那块皮肤，眉头皱在一起，眼底泛出水光，喃喃道“都怪我，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是我没有看好你。”
何安溯看着陷进在内疚中的箬厌清，心里泛出点酸涩，这不是找到了嘛，而且只是一点小伤，真男人从不怕疼。
何安溯去牵他的手，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用力的笑着，然后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你饿了？”箬厌清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的紧张不安却也消散了些，把何安溯那张灰扑扑的小脸擦干净，拍拍身上的尘土，背在背上领着他去吃东西。
夏日的太阳哪怕几近殆尽也兢兢业业地散发出热度，地平线也灼烧出火的颜色，让人疑心是不是天降大火，否则怎会红如此浓烈，惹的人步履匆匆寻找一个荫庇，来逃避这灼灼天光。
何安溯贴在箬厌清背上，自然是晒不到的，吃饱喝足还被箬厌清递了块米糖，麦芽糖的醇香充斥着整个口腔。
他双手环住箬厌清的肩膀，头枕着箬厌清颈脖处，听着箬厌清说话，干净温和，是拂风柳叶落入水中带着点点涟漪般清润。
有频率的晃动催促着何安溯快快入睡，何安溯也慢慢模糊了意识。
箬厌清说着话觉着身后没了动静，叫了两声何安溯。
感到有个小脑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动了一下，只好把他紧着往上抱了抱，让他睡得更舒服。
夕阳中，一大一小的身影拉的无限长，箬厌清抬头看着那般火红的天色，侧头瞧见肩头睡的正香的小孩，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眼中露出暖意，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染上一点春色，转过身继续赶路。
你见过土做的房子吗？就是纯纯用土砖搭建的房子，何安溯没见过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现在就站在这个土房子门前，这个地方是胡老带他们过来的，原因是之前那群乞丐和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胡老没办法把他们赶走，而箬厌清担心他的安全，只有重新找个地方安身。
而这个土房子和之前那个庙一样，都是被荒废的。这也能理解，毕竟祈玄寺的名声那么大，又怎么会有人来拜这些破庙呢。
只是这房子离祈玄寺远了些，荒废的也早，基本上没什么人往这里来。
“唉，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只有这么个地方。那群臭小子真是一点道义都不讲，小箬呀，你领着这孩子也是不容易。”胡老带着些无能为力。
“没事的胡老，这就很好了。只是怕那群人还要纠缠，希望您能保密。”箬厌清安抚到。
“这你放心，这地方隐蔽，荒废的又早。也就老头子我活的长才知道。”胡老信誓旦旦的打下包票。
“哎！小子”胡老叫了何安溯一声。
何安溯看着他，“以后在路面上看到他们过来了，躲着点，别跟他们对着。你小子命大，谨慎着点，等他们滚了，胡老再把你们接回来。”
何安溯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面上带着笑。他实在太喜欢这个老头了，虽然老头子还坚持官有官路、乞有乞道这一准则，可也是这一点让他看起来格外的亲切。
胡老告别离开了，何安溯准备进了屋好好打量这一住所。
只是一推门，惊起一室的浮尘，也给何安溯弄了个促手不及，吸了口便猛烈的咳嗽，连眼泪都咳出来了。箬厌清揽过来给他拍背，感受着手中单薄瘦弱的身躯，伴随着咳嗽一下下的震动，眼睛里满是担忧，直到咳嗽声慢慢低下去。
【那一刻我感觉无数的尘螨进入了我的肺，等一下，咳咳，怎么还不停。】
安抚好何安溯后，箬厌清起身去打扫，不过说真的，虽然这房子灰尘多，屋顶有些年久失修的样子，看起来到也还规整。
也算超出何安溯的想象了，毕竟他可是做好了打开门，一群大黑耗子从里面蹿出来的准备了。
点燃了陈旧的烛台，房子的中央有一座盖着红布的石台，他们一起拉开了那块红布，是一尊石像，何安溯觉着像网上疯转的财神相。
“是文昌星君。”箬厌清看着石像说道。
何安溯侧过头，眨眨眼睛，用求知的眼神望着他。
“文昌星君主司命，掌管人的生死。人们会向他祈求，祛病消灾，福寿延绵。”箬厌清会意解释着。
“既然以后要在这里住下了，就向文昌星君拜见一下吧。兴许他还能庇佑我们。”箬厌清沉静如海的眼眸起了波澜，卷起白色的浪边，在黑夜中星星点点的亮着。
看着这双眼睛，何安溯很难对他说出“拒绝封建迷信”这种话，虽然他也说不出话。
【行吧，谁让小爷我心地善良，这小子还怪单纯的。拜一拜吧，这不是占了人家的地。】
何安溯跟着箬厌清跪下，学着他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文昌星君，如果您是真的能听到，请您让我回到真实的世界去吧。】
【拜文昌星君，信徒有三愿。一愿此生路途平坦，前路光明；二愿阿溯此生平安喜乐，无灾无痛；三愿我能……。如能得偿所愿，必定香火长明，终身供奉。】
祈毕俯身叩首，何安溯也跟着行了个礼。这才算住下来。
简单收拾干净这房子。箬厌清吹了灯，他们早早的躺下了。
这床虽然比不上席梦思柔软舒适，文昌星君身上扯下来的的红布铺在陈旧的稻草上做了个简陋的床铺但胜在厚实，翻个身还能听见叶子与叶子之间摩擦交错的声音，好似听到了风吹田野，顺风摇曳的稻浪。
箬厌清背靠墙，坐在“床”上，何安溯倚着他，正打量着四周。从箬厌清这个角度看去：何安溯的睫毛浓密像把小刷子，眨一下就上下扫一遍。
箬厌清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碰了一下，痒痒的。何安溯转过头来，箬厌清则装作无意把那根手指贴在他脸上蹭痒。
转而开口道：“在这里会不习惯吗？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何安溯摇摇头。
箬厌清给他理了理额边的散发，从前到后，理进耳后藏好。
“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那群人，我真的是，”
不知是烛火的原因，何安溯总觉得箬厌清的眼神暗了下去，晦明莫测。
“我们待在那里很不安全，在这里要好一些，但是你要是待的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
好像真的是烛火的原由，而何安溯晃眼看错了。
只是一瞬，箬厌清已经正容亢色同他说着。
何安溯笑笑点头。
【明明自己也是小孩，还有事无巨细的照顾我。干嘛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要真算起来，哥哥我可是成年人了。】
丝毫没有大人样子却沾沾自喜的何安溯，同样没有意识到相比起来自己更是个小孩，而且更需要别人照顾。
理好头发的何安溯一脸甜笑，显得他越发乖巧可爱。
箬厌清拥他入怀，声音有些发颤，安抚的拍着他后背，“吓死我了，我出门看不到你，找不到你人，我都急疯了。天可怜见，幸好你没有出什么事。”
当时的情绪震荡余韵悠长，直至这时还影响着他的心神，哪怕他现在拥着一个活生生的何安溯，也抵不过心里的慌乱不安。
何安溯枕在他胸口上，听着那颗心脏砰砰跳，语气失常的话语，独享着少年人直白热切的剖开血肉露出内里的心声。
本该是夏虫长鸣的季节，偏生如同按下暂停键一般无声无息，让人一下不落的听完了属于他的独鸣。
如此直接触碰一个人的内心，就像触到陌生灵魂一样，从灵魂深处叫嚣着孤寂，应该和他同路一同歌唱，真实虚幻交措。
【天可怜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天可怜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