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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孟良月抚了抚额头的碎发,从何冬身后探出头来:“哟,村长夫人?别来无恙啊。”

      村长夫人闻言,睁开了双眼,白色的细软睫毛颤动着,看向孟良月时,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个如何的眼睛,本该有颗晶亮黑珠子的地方,却极为不和谐地挤下了两个白灰丝雾般浑浊的球体。

      她茫然地问道:“你认识我?”

      孟良月抿嘴一笑:“若是说您现在这样,我倒是不认识,但是我认识天仙。”

      “天仙?”

      孟良月福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难道画上的和诗里写的不是您吗?哦对,千万里,相思矣,天仙不过相思矣。嗯......白衣飘飘的美人也不一定是天仙呢,你说对吧,村长夫人?”

      “......”他说话一直都是带着笑的,但是字字句句都如刀,见血于无形中。

      孟良月又突然懂了般,四下里看了看周围,转头温言问道:“您女儿呢?”

      女人的目光终于生动了些,她四个眼珠僵硬地转动了下,眯着眸子,冲着孟良月逼近了几步,手中白光忽明忽暗:“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知道?”

      孟良月睁着好看的眼睛,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呀,生气了?不至于吧?毕竟是村长夫人你先和我动手的。”

      就在村长夫人即将把手伸向孟良月时,何冬一个闪身上前,抬手拽住了女人纤细的腕子,阴冷道:“白弃,手,放下。”

      白弃扭头看向他,眼里闪出一丝迷惑。

      何冬叹了口气,一手固定住她一手伸到衣襟中拿出了鎏金掩面,贴到脸上。

      白弃顿时收了手,向后退了两步,跪下行了个大礼:“尊主!白弃不知是您,顶撞了。”

      何冬面无波澜地摆摆手,盯着孟良月,话却是说给白弃的:“青月峰尊主,孟尊主。”

      他对着孟良月笑得温柔,又补充道:“身份与我持平,见到了,就和见我一样,尊敬些。”

      白弃低着头道:“是,孟尊主,是我唐突了。”

      孟良月睨了何冬一眼,见那人向他挑了挑眉。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呢......

      孟良月绕开何冬,盯着地上的白弃道:“村长夫人。”

      白弃:“不敢,孟尊主叫白弃就好。”

      “......”孟良月无语:“好,白弃姑娘,你为何几次三番害人?”

      白弃自知是不能逃避,全盘招认:“人的确是我杀的,无话可辨。”

      孟良月道:“你女儿呢?”

      白弃突然抬头从人群中扫视着,看得村民们浑身发抖,冷汗下流。

      白弃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在寻她,她很危险,我一般不让她自己出来,但是她今天自己跑了出来,我才出来寻她的。”

      何冬突然出声:“害,多大点事,诶!你们。”他一拍手,指着村民们道:“你们,你们看见一个婴儿没有,很小,白花花的。”

      村民刚刚都见识了何冬一番法力,心中都是敬畏。

      他们相视了一眼,都摇摇头。

      白弃叹了口气:“尊主莫问了,没用的。”

      她苦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一般,嗓子微哑:“白缘不是,不是,我和献郎的孩子。”

      她是村长夫人是不容置疑的,那么她所言的献郎应该就是村长了。

      白弃继续道:“白缘现在已经不是婴儿了,现在大概已经是垂髻小儿了。”

      何冬拧着眉:“怎么会?正常怎会在三个月之内长成那么大,那是邪妖......白弃,你修得是正路,你的眼睛怎么会?”

      白弃揉揉脸:“尊主也看见了,我修了邪路。”

      何冬:“......”

      孟良月看了一眼何冬,俊秀的脸上居然有了惋惜之情。

      “白弃姑娘,你为何修了邪路?”

      白弃张了张口,又失去了勇气。

      屋内每个人都是死寂一般的沉寂,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似乎都知道。

      白弃不肯开口,众人也是绝口不言。

      “哎,我知道。”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叹息声。

      村长杵着拐杖,从门边摸索进来,他身上沾满了泥土,似乎从地上摸爬滚打了好久。

      他摸索跨过门框,拐杖在地上点着,慢慢向前踱步。

      门口被吓晕的王林刚悠悠转醒,肥胖的手上就突然被一根棍子狠狠戳了一下。

      “啊!!!”村长气定神闲,冲着尖叫的王林道歉,脸上却没有半点悔过之意:“不好意思,我看不到。”

      众人:“......”

      村长冲着屋内问道:“道长,你们在的吧。”

      何冬看了一眼孟良月,孟良月颔首:“在的村长。”

      村长冲着声音这边转过头来,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一只手在空中乱摸着,胡乱中指尖扫过了孟良月的衣摆,他笑着点点头,伸手在衣襟中摸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布袋,递给孟良月:“道长除妖辛苦,一点谢礼。”

      孟良月伸手接过,问道:“您怎的知道妖除了?”

      村长呵呵一笑:“我刚在门口都听到了。”

      他又转了转头,灰蒙带着白翳的眼睛瞄向了白弃:“阿弃,是你吧。”

      白弃不言,只是感觉那双明明看不见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能灼伤自己。

      村长见没有回声,也没奇怪:“我知道你还怨我,怨我当初喝大酒,不顾家,怨我把你推向了深渊。”

      他梦呓一般呢喃着:“是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咱们儿子,小军他长大了,和他娘你真的是越来越想了。”

      白弃突然抬头,拥挤的眼珠已经微微泛了红晕,她惊愕地盯着那个男人:“你怎么知道小军是你儿子的?”

      周围都是一阵惊呼。

      只有何冬凝神片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当年白弃是他门派下一只白灵蜘蛛,她终日在书房斋内,受了诗书之气,百年修炼人形。

      但按理来说,在门派修行得道的妖,需要在门派当弟子。

      于是,白弃按礼数去拜见何冬。谁知那人只是悠闲地冲她摆摆手,对她说:“我们门派不修文,恐怕教不了你什么,你不妨自行去山下修炼吧。”

      白弃道了谢后,就下了山。

      她想起在书房斋内听一位弟子谈过,说山中白鹭村三月油菜花怒放,遥遥看去似天光散落。

      自己修炼开始,所见的东西都是白色,只有化成了人形,她才得以看见颜色。心下惦念着,便去了那边。日日昏沉,不见日月,她对阳光的敏感异于旁人。

      顿觉刺痛,便持了白伞,静静赏花。忽然身后一声惊呼,当时少年鲜衣怒马,文采奕奕,美人回头嫣然一笑......

      风花雪月往往只在一瞬,缘分离合也就在刹那,就如二人情浓意浓时,不会想到那时的白弃干干净净,堪比天仙,竟会变得如此模样,落得个如此下场。

      只不过,故人见面,没了当初的脸红心跳,多的只是两人相对无言,泪无止,罢了。

      村长笑笑:“怎么不知道,当然是知道的,他脖子上那根文昌笔,不正是你那年编的吗?”

      他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道:“白弃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老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样了,你们仙人是不会老的吧?你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年轻,漂亮。”

      他说着,留恋般地向白弃伸出手,似乎能抚到当初女人白皙光滑的脸庞。

      白弃的脸上有些倒刺,她不想伤到村长,她扭过头,站到了一旁。

      她下了很大决心,对着村长恶狠狠道:“我杀了人,早已经就是妖怪了,你我人妖殊途,况且我现在这样,全是拜你所赐!今日我被抓,也是你带来的人,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村长浑身一震,空洞地眼眶中,滑出了几滴泪水。

      白弃红着眼,看着孟良月:“白弃犯了错,自认不讳,自愿领罪,尊主请带我走吧。”

      村长闻言,突然几步冲上前拉住了白弃,表情悲痛且十分狰狞。

      他死死抱住她,哭嚎着:“阿弃你别走,你别走,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你杀的那些人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一直那么善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

      白弃忍着泪,别开头道:“不,我就是杀人了,为了自保,为了生存。”

      村长突然攥住她的肩膀,把她调转过来,面向自己,眼中分明没有瞳孔,但看得白弃心痛不已。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白弃一把挣开他:“那你相信什么?!二十年前我被那些男人作践时,你在哪?你在外喝酒!”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解决?为什么跑走了?”

      “你那年正是赶考的时候,书生最爱洁身自好,我既失了贞洁,还留下做什么?让别人对你指指点点吗?”

      白弃闭了闭眼:“那次,我怀了别人的孩子,本来我打算带着她一起死,可在我生下她的那刻,我又被人......”

      她甩开了村长,走到门口。门外的秦鸣和杜平生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了白弃后,白弃向他们伸出了手。他把捆仙锁套在了白弃的手腕上,就对何冬和孟良月行了礼。

      “尊主,弟子带白弃姑娘先回门派,等待发落。”

      孟良月示意了一下何冬,何冬冲他做了个口型:随你来。

      “......”孟良月扶起村长,同他安慰了几句,又同受惊的村民们道了安,便随之而去。

      秦鸣回的是暗氏寒梅,所以要问清事情缘由,就只能登门拜访一下何冬了。

      孟良月心底疑问虽不少,但也能捋清个大概了。

      当年白弃下山,与村长相恋,有了小军这个儿子,但后来因为马上要去赶考,村长压力大,家庭不睦,于是终日沉醉酒中。

      白弃在家中时,被别的男人强迫,因心中对不起村长,离开了家。结果发现自己怀孕了,一心想要带着孩子求死。

      谁知在孩子出生,那一刻,又被去山中砍柴的沉香老公羞辱,绝望下堕了邪路。

      可是,白弃的眼睛,和容貌怎么变得如此惊悚?

      孟良月亮晶晶的眼中带着迷茫:“白弃的眼睛怎么回事?”

      何冬在墙角下揪下了一棵狗尾巴草,衔在嘴里:“我们门派的心法所导致,一旦所修炼的非人生物食了人的血肉,就会影响心智和修为,再修不回正路。”

      何冬抬头看了看天空,村子周围的黑雾已经尽数散去,露出稀稀散散的星空:“白弃是我门派修炼最高六根最净的妖,都是情情爱爱毁了她,不然她必能修出一番天地。”

      孟良月闻言,看向那个少年。

      其实何冬长得是很清冷的,如果不认识他的人,大概会觉着不好相处,清冷如谪仙这类。

      但平心而论,何冬很好相处,只是他总感觉何冬很怪异。

      何冬喜欢美人,乃至来者不拒,但他却又十分抵制感情,似乎与他的关系,也就止于身体上的关系。

      但孟良月却又能感觉到,何冬的心里一直都是蒙着一层淡淡的稠密的青烟,他看不清,却又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

      孟良月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是没权没势,活得豁达洒脱。有的是碍于身份地位,强装风雅庸俗。

      但是何冬不一样,他似乎从未刻意伪装自己。

      他身份高贵,地位与常人悬殊,却也一直保持着自己桀骜不驯,一身傲骨的性子。

      上修界有许多关于何冬的传闻,说他疯,说他狠,说他无恶不作。

      但其实,何冬只是嘴毒而已,他倒也真没做什么过激的事。传闻真假难辨,何冬倒也是不反驳,坦然接受这虚无的骂名。

      少年看似什么都不懂,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与其无用地去纠结这空穴来风,他更愿意奉承自己。有了一些恐吓的传言,大家也就对他敬而远之。

      孟良月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该心疼他,还是该佩服他。

      何冬却突然看向了他,眼睛里似乎盛满了天空中缺少的星辰:“安晨若是想知道更多,就得光临一下鄙人的门派了。”

      “......你好好说话。”

      何冬噗嗤一笑,吐出了嘴里的草:“收到!”

      他又打趣般的接了一句:“师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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