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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杨雨凝高烧惊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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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到华家,杨雨凝都是昏昏沉沉的,印象中好像已经是黎明时分,姜潮派了辆军车把他们送回来的。
华少只说让她去楼上休息,然后便回了房间。
她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手术室里的一幕。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透过窗帘,她看到阳光一点一滴地洒进来,逐渐照亮整个房间。
上午十点多钟,佣人上楼来看她,顺便给她端来一份早点。她听说华少只休息了两个多小时,便又出去了,好像是为一个病人做手术。
她没有动那份食物,对佣人的话也没有任何回应,只呆呆地抱膝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佣人以为她是为了姜老去世的事情难过,还安慰她要节哀。
下午的时候,华少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换套衣服,跟我去趟姜家。”他来到杨雨凝的房间,在梳妆台的椅子上面坐下,跟在他身后的佣人已经自发的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纯黑色的连衣裙,放到她的床上。
杨雨凝没有动,甚至在华少进门时也只是眼睛动了动。
“你帮她收拾一下,十分钟后,我在门口等她。”华少交代道,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然后佣人费力的帮着像具木偶样的杨雨凝梳头、换衣服、化妆,透过镜子,杨雨凝看到自己的脸色苍白的就像恐怖片里面的女鬼,大大的黑眼圈用了两层粉底才勉强遮住,黑色的衣服衬得本就皮肤白皙的她肌肤更加细腻,在她的头上,佣人别了朵白色珍珠制成的头饰,嘴唇因为过于惨白,涂上了淡淡的口红。
走到楼下,华少已经在车里等着了,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只等她的到来。
不同于以往休闲的打扮,现在的华少也已换上了黑色系的西装,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紧绷的下巴让本就严肃的五官更让人心生畏惧。
佣人打开后座的车门,杨雨凝被动地坐了上去。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司机尽职的开着车,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低气压的影响,连视线都不敢偏离前方。吉祥的红色中国结挂饰空荡荡地挂在挡风玻璃边,与车内的情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车子停下的地方,有好多车辆将道路占满,司机将车子靠边停下,然后下车去了。
华少和杨雨凝坐在车子后座,两人肩并肩,华少的脸上冷漠,杨雨凝则完全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车厢内一片死寂,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人来人往,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服装以黑色为主,胸前有的别着一朵白花,有的在袖子上别着绣字的布条,有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在维持秩序。
有人举着花圈从车边经过,白色的挽联随着微风轻轻飘扬。
华少貌似在此刻方回神,注视着身边的杨雨凝,说出的话透出一种沙哑。
“我们待会儿要去拜祭姜老,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前来拜祭的都是一些有社会地位的人,我们尽量避开他们。这两天我可能都会比较忙,待在华家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事就直接打我电话,或者给我发信息。”
杨雨凝怔怔地看着窗外,也不回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下午我们都要待在姜家,我晚上再送你回去。”
杨雨凝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华少本就疲惫不堪,如今面对这样的杨雨凝更是无力,这独角戏他唱不下去,干脆也不管她听进去了多少,只是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
稍后司机回来,手里多了个花圈,他敲了敲车窗,华少便会意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下车。”见杨雨凝坐在车上不动,华少打开车门,对她说道。
她却不动,只等华少拉她才跟着走了下来。
“是不是被吓到了?”华少问,一般来说初次进手术室的人是会感到恐惧,毕竟要面对血淋林的场面,心理素质必须够强大。
而杨雨凝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回答他的,是她的沉默。
华少见状,也不多说,只是安慰的揽着她的肩,将她拥在怀里。
杨雨凝既不配合,也不反抗,从头到尾表情僵硬,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人们身上,却照不到人们心里。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停满了私家车,虽然都是靠边停泊,却将原本的道路缩减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一条细长的小路供人们行走。
有人在他们前面行走,手里拿着吊唁的东西,看起来目的和他们一样。
他们跟随在那人身后,等临近姜家的时候,她才算是见识到了姜家的人脉一角,成群结队的人前来为姜老送别,或西装革履,或军姿飒爽,姜家门口有专门负责接待的人,他们的态度谦恭有礼,不巴结也不怠慢。
只是见到华少,老远便出来迎接。
杨雨凝跟随他走进大厅,目光接触到正中央摆放的遗照,慈祥的老人笑得和蔼,仿佛没有一丝忧愁,白色的背景布下,他的目光慈爱的望着前来吊唁的人,花圈已经摆满了整个大厅,一簇簇菊花黄白相交,在哀乐的影响下,让人们的心情更加悲伤。
杨雨凝感觉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没睡,视线都变得不再清晰,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华少对着姜老的遗像鞠躬行礼,看着华少和姜潮寒暄,然后任由华少将她交给华家的司机,自己跟着姜潮去招呼客人。
傍晚从姜家出来,她已经是浑身乏力,坐上车之后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椅背上,华少想要碰触她,却被她躲开,也许是看到她神情不对,华少也没有出言责怪,反而顺着她的意思,只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
等华少意识到杨雨凝不对劲时,是在车子行驶到华家的时候,华亦婷和云卿刚好从外面回来,两人下车后看到他们的车子过来,便站在门口等他俩一起进去。
彼时,杨雨凝已经因为高烧惊厥。
“雨凝,雨凝。”他脸色煞白地叫道,手指接触到她的手腕,烫的惊人。而且观察杨雨凝的面部,除了腮红涂上的色彩,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怎么了?”云卿听到动静,打开车门问道。
“去拿体温计过来。”华少看了眼车外的母亲,惊慌失措的模样让华亦婷和云卿惊讶不已。车内的冷风开的很足,可是华少的头上、脸上都是汗,杨雨凝双目紧闭,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呼吸清浅。
她连忙走进华家,吩咐佣人拿来体温计,亲自交到儿子手上。
可是只过了短短几分钟,华少将体温计从杨雨凝的腋下拿出,看过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只匆匆交代司机赶快去医院,云卿和华亦婷本来想上车和他们一起去,可是却被华少拒绝了,最后只得帮两人拿了点换洗衣物放在车上,说第二天早上带点吃的过去看他们。
华少没有继续反对,事实上他的眼中除了杨雨凝,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事情了。
车子直接开到了附近的医院,华少的学弟在那家医院做主任,在车上的时候华少已经打电话联系过,让他们安排好了检查的相关事宜。
司机看到华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说不清楚杨雨凝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把油门踩到底,让车子飙到最快状态,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
车子停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司机明显松了口气。
医生和护士抬着病床过来,将杨雨凝抬到病床上。华少紧随其后,安排学弟将病床推到急救室,交代他准备一系列的精密检查。
“她不止是高烧吗?”那学弟望了眼病床上的杨雨凝,疑惑地问道。
“她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所以检查的项目会多一点,你无须多问,尽管安排下去就行。另外她的检查结果需要保密,我会密封好带走,你管好医院的这些护士,凡是接触过她的都要是嘴巴严实的,如果有什么人过来问与她有关的事,能够管住自己的嘴。”华少冷冷地交代,原本那些忙碌着的护士们还对他的身份有所猜疑,一看自己主任对他言听计从的样子,立马转化了风向。
“他们没问题,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找好了,都跟在我身边好多年了,完全可靠。”他站在华少身后,打从心底里敬仰这位被人们神话了的师兄。
“嗯。”华少点头。
随后护士递来托盘,拿出针筒准备抽血。
病床上的杨雨凝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惊恐地抓住了华少的衣角,高烧未退的她,连呼出的口气中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们要干什么?”
“别怕,你生病了,他们只是帮你做个检查。”华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拿着针筒的护士与同事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不要,你不要丢下我。”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双手紧紧的攥着华少的衣襟,怎么也不松开。眼前的医生和护士,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在手术室见到的情形,一群人围着刚刚去世的姜老,磨刀霍霍。
而她,现在已然是砧板上面的肉。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你乖一点,不要乱动。”一个正常体温在31、32度的人,突然飙到39度,他怎么可能不紧张。而且这还是她跟在他身边第一次生病,他必须做出最精准的诊断。
“我没有不舒服,你带我回家好吗?”杨雨凝甚至不敢看身边的医生和护士,只是祈求的望着华少,他本身就是大夫,就算是之前肺痨那么严重的病他都能在家里给治好,为什么现在非要把她弄到医院里面来。
“你发烧了,怎么可以回家呢?”华少分不开她的手,只得抱着她一遍遍的轻哄,此刻紧张兮兮的状态,护士根本没办法给她抽血。“等你检查完了,我们吃点药就回去。”
“你不是医生吗?我们回家吧,我保证不哭不闹,打针也行,吃药也行,你快带我走。”泪水狼狈地流了满脸,她紧紧地攥着华少的衣袖,指节因为过于用力都有些怪异的凸起,只要能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你需要做检查,家里没有医疗仪器。”他这次要做的是全方位的检查,得出的结果必须是精确的,而且要观察她身体的每一个变化,即使是退烧之后身体的各项体征也需要再检查一次。
“我不要待在这儿,你带我回去吧,我求你了。”杨雨凝一听,哭得稀里哗啦的。情绪上激烈的起伏,让她的发型变得凌乱,沾染在华少的衬衣上,酒红色的发丝与白色的衬衫相配,格外明显。
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华少的手背,眼眶红红肿肿的,连鼻尖也红红的。
“我们一会儿就走,你不要乱动,乖乖地配合他们做检查。以后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我在忙也会抽出时间照顾你,这次拖这么久,你不难受吗?”其实仔细想想,杨雨凝从昨晚自手术室出来就不对劲了,只是他心情不好,又疲累,因此就没当回事。在去姜家的路上,她明显有气无力的,自己也没在意。
如今想想,真的只剩深深的自责。
姜老过世了,他很难过。可是杨雨凝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却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反常,这是他犯的最严重的错误。
本来冷冻人存活的几率在全世界都绝无仅有,他们的生命体征与正常人本就有所不同,就像是体温,她从来都是偏低。如果因为他一时的疏忽,造成了杨雨凝身体的什么伤害,那他就是做再多的补救也无法挽回。
现在他只能祈祷,杨雨凝是单纯的发烧。
“不要,我不要做检查,我不要让他们碰我。”她的目光扫向不远处拿着针筒的护士,恐惧的感觉愈加明显。她惊慌失措地抓紧华少,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自己一旦松手,自己就会和姜老一样的下场——死无全尸。眼前的人在她眼里,只是一群丧心病狂的刽子手,一群屠夫,只要人失去意识,便会举起屠刀。
看,抽血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下一步,是不是只要等她失去意识,他们就可以麻木不仁地取走她身上的器官了?
不,不可以。她绝对不能让他们那么做,就算她死了,尸体烧成了灰,也必须是完完整整的,这样她才能转世投胎,才能安心地过奈何桥。
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她?
“你带我走,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她紧张地声音都变了,而华少就是她在溺水之前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是她所有的希望。只要他肯带她离开,她一定会万事以他为尊,不再过问他的任何事情。
哪怕,是肢解人体这样残忍的事,她也不计较,不在乎。
她只想静静的活下去,不理会这复杂世界的纷纷扰扰。纵使不清楚华少的为人,她也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她有很多时候都不能完全理解,可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哪怕是让她去十八层地狱,她也认了。
“还愣着干什么?准备注射镇定剂。”华少被杨雨凝搞得头大,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反感医院,只得无奈地冲着身后的护士吼道。
杨雨凝兀自抓着他,不明白华少的话。
倒是那学弟率先反应过来,拿起护士递过来的镇定剂注射进杨雨凝的身体里。杨雨凝想要挣扎,却被华少紧按着胳膊,动弹不得。
药劲儿上来,她的意识开始涣散,握紧华少的手也一点一点的松开。
“我只求你,自己一个人为我检查,不要让他们碰我。”真正放开华少的那一刻,她低低地在华少耳边祈求。
哪怕华少真的要让她死无全尸,那么也不要让陌生人碰触。当初是华少救了她,还带她认识这个世界,如今让华少来送她最后一程,她也算是做到了有始有终。
华少点头,郑重其事的承诺,然后松开了杨雨凝的手,然后便转身去准备检查的相关事宜,他没有转头,所以没有发现杨雨凝眼里的绝望,更不知道自己此刻松开了,就很难再握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