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嘉元》纪青苔

2、第二章

　　天子脚下的京城，是整个帝国最富庶的地方，北风纵冽也吹不散人群聚集的暖意，午后时分，街道边酒肆茶馆热闹有序，皇城内外一片祥和。
　　丞相府嫡出千金的闺阁内，周亦锦正掌着妹妹周亦绣的下巴，精心为她描眉。周二小姐眼波顾盼，在她的脸上来回飘荡。
　　“为何盯着我看？我的脸上有花？”周亦锦把面前的妆容隔远些照看之后，又转身放下眉笔，在梳妆台前俯腰照照。
　　周亦绣托着下巴看着铜镜里的周亦锦，由衷叹道：“阿姐这般国色天姿，只是多年来从不施粉黛，二八年岁内从未见过自己最美的样子，我真为阿姐可惜。”
　　周亦锦低头轻笑，撞撞周亦绣的胳膊：“不怕我涂脂抹粉把你给比下去？”
　　京城人人传言，丞相府家两位小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方过碧玉年华，便也肤若凝脂、面如白玉，美得动人，尤其是周大小姐，纵是不施粉黛，在人群中也丝毫不比旁人差去分毫。
　　“阿姐艳丽自是自己添彩，我自然为你高兴，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样说我可要生气啦！”
　　“好啦好啦！我说笑的，谁不知道知道今天你要同太子幽会，自然主角是你，我可不同你争。”周亦锦笑道，提起一只珠钗：“找到了！”而后绕到周亦绣身后，照着铜镜中周亦绣羞涩的容貌，将珠钗扎进她的发髻里。
　　“阿姐你休要胡说，太子信中只说……宴会前同去御花园散心。”
　　“好好好，就散心，行了吧！”
　　钗子珠光宝气，点缀之后果真更显周亦绣清新娇柔，顾盼风姿。周亦绣对着铜镜左右侧头，极其满意今天的装扮。
　　“真好看。”
　　“这支钗子是李嘉赠我的，我素也不戴，索性你今天就戴了去。”
　　“离王对你可真上心。”
　　周亦锦神秘地笑笑不说话。没告诉她这是李嘉特地找来民间工匠打造的——失败品。
　　那日李嘉不由分说地忘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她拿起一看才知道是支精巧的珠钗，便疑惑地看着看着李嘉，只见他扬扬眉，“有些瑕疵，但也不忍浪费，就赠你了。”
　　不过能工巧匠铸成的，又是给皇家做事，定是万般谨慎，纵是失败品也没瞧见什么端倪，况周亦绣簪上后如画龙点睛，小丫头应该不会察觉。
　　“可离王见我戴着他送你的珠钗，可别怪罪于我。”
　　“他素来不在意这些，况且他当日随意给的，可能已经忘了。”
　　周亦绣站起在房内转了一圈，裙摆翩翩，鹅黄色的袍子带风拂过，一股茉莉清香尽散开来。
　　“可别给我屋子里的东西笼到地上，走吧，爹爹都该等急了。”
　　周家两姐妹互相嬉闹着出了相府大门。
　　屋外已经备好马车，丞相与夫人共乘一辆，姨娘刘兰辛在后面的那辆，周亦锦思量片刻，拉着周亦绣说：“我们去坐姨娘那辆吧。”
　　两人来到马车前，周亦绣先踩上马车梯子准备上轿，刘姨娘突然探出头来，本是一脸欢喜，见着周亦锦后脸色瞬转：“大小姐该是去前面那辆马车，这辆车狭窄，容不下你我三人。”
　　后面的马车着实略显小了些，如果和她们挤在一处，且亦绣聒噪，定是一路不得安宁。周亦锦点点头，把亦绣送上马车，转头走向另一辆马车。
　　父亲母亲都不说话，周亦锦进入马车，同父亲问候过后，也陷入了沉静。未几，马蹄声交错响起，队伍开始出发。
　　从相府到皇宫的车距需要一个半的时辰，周亦锦祈祷爹娘一路能始终安静，容她片刻安宁。
　　没成想不过半刻母亲便打破了平静，她上下打量着周亦锦，言辞间颇有些不满：“今日是要入宫面圣的，着装怎可如此随便？”
　　周亦锦为相府嫡女，着装自然不会委屈，只是此刻她身着碧色小裙，外披一套绿裘，头上也只簪了一只小小银钗，入宫面圣，着实略显寒酸。
　　“女儿随着爹爹入宫多次，此前也是这般装束，陛下还曾夸赞爹爹啬己奉公，便也习惯如此。”
　　“今日可是太子即位东宫之宴，岂可率性马虎？”
　　周亦锦刚想再说，丞相周练便不紧不慢地开口：“陛下说虽说是东宫晚宴，终归只是家宴，不必过于费心劳神。”
　　周亦锦眼含感激巴巴地看着父亲。
　　“家宴？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这满朝文武虽说只有我曹家和于家被宴请，相府也不过是攀了亦绣与太子情投意合的福气，身在朝堂多年，真当自己能和皇族沾点亲带点故了？”
　　周亦锦暗暗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这娘亲什么都得体，就是自小长在显贵家中泼辣惯了，说话喜欢带点刺，嫁进相府近二十年，又偏偏丞相平静如水，由她去罢。周夫人便向来不改这喜欢同夫君挑刺的性子。
　　周练素也不惯回话，这次听后却忽地坐正，像是想起什么般：“亦绣与太子果真情投意合？”
　　“我哪懂她这小孩的心思，况我又不是她亲娘，你该去问问刘兰辛。”曹夫人没好声气地偏过另一边。
　　周练触了霉头，转头看着周亦锦：“亦锦，你们姐妹素来要好，可能看透她同太子之间的情意？”
　　“亦绣同太子幼时相识，情谊自然是有的。”周亦锦答到。
　　周家三兄妹同陛下膝下皇子皇女自小相识，且年纪相仿，也玩得来。偏偏周练彼时不过二十出头，刚入朝堂不过几年，又同陛下志趣相投，便总是带着一众家眷进宫请安赴宴，宴后朝臣入承德殿商量国事，女眷们到皇后跟前请安喝茶，几个孩子便满皇宫地四处玩闹，由此几人关系自小颇为要好。
　　周练听后一言不发，按理说家中女儿与当今储君情投意合该是件好事，况现下太子正妃之位空悬，若是太子真深情意重愿意娶相府庶二小姐为太子妃，来日太子继承大统后便顺理成章成为国母，那么周氏一族必当族凭女贵，更为显赫，风头无两。
　　周亦锦见父亲紧皱的眉头，不禁疑惑，“爹爹不希望亦绣嫁与太子殿下吗？”
　　“皇家纷争繁多，我只希望你们姐妹二人能安安稳稳地嫁个平常贵族，免去那些纷乱繁杂，自在度日便可。”周练颇有些感慨，缓缓道。
　　周亦锦颇有些疑惑，眼睛偷偷在两人之间来回琢磨。
　　周夫人深深地扫过丞相的脸，也没有言语，周亦锦怎么也不明白那眼神中究竟带着什么摸不透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