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玖望

88、第85章

　　洛雪凝无法评价慕林雪和慕林雨的做法，因为确实如慕林雪所说，未曾经历便不会懂得。
　　慕林雨曾经预料到过自己的死亡，但却并没有告诉慕林雪，在慕林雪还在期待母亲温暖的怀抱时，就突然离去只留下慕林雪一人。
　　现在，慕林雪也做了一个决定，与她的母亲类似，她也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并且加以更改，加速它的实现。
　　慕林雪并没有洛雪凝那样的能力，但她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无外乎两种，一种，便是和她的母亲一样，在某一天里，突然离开。第二种，便是她现在为自己选择的路，她将自己永远囚禁在了生灵家族，她会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余生，孤独寂寞。
　　生灵家族的修士寿命一般很长，是普通修士的两倍还多，慕林雪最终会在这里度过她的余生。但这太漫长了，慕林雪大概也看清了，放下了，索性便不再继续下去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死亡。
　　将蝶儿一个人留了下来，倒是和当初慕林雨的做法一般无二。
　　慕林雪道：“洛宗主，不知您可否帮我一个忙？”
　　慕林雪摆弄着手中的茶杯，轻轻道：“看在，我替您保管它的份儿上。蝶儿和冰岚不一样，蝶儿性子单纯，我仙逝之后，怕是……冰岚和蝶儿同为灵兽，想必蝶儿不会过多排斥的。”
　　洛雪凝失神了片刻，因为在慕林雪求她照顾好蝶儿时，洛雪凝忽然想起了慕林雨，想起了一个她始终没有告诉慕林雪的真相。
　　千年前
　　冰雪家族
　　洛雪凝正在寝宫中陪芙华，芙华宫主因丧母而心生心魔，修炼上险些出了大乱子，洛雪凝不放心，便亲自看护着。
　　洛雪凝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书信，对芙华道：“锦芳，莫要心浮气躁，有我守着你不会出事的，放轻松些。你的修为不差，天资也不差，这些日子只是荒废了，定然能赶上去的。听话，听姐姐的话。”
　　芙华宫主双眼紧闭，听到洛雪凝的话，神情也稍稍轻松了些许。
　　洛雪凝慢慢安抚道：“做的很好，就像阿娘之前教你的那样……”
　　“宗主……”有下人出声道。
　　洛雪凝不悦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温和的道：“怎么了？”
　　“那个……冰长老……有事要禀报。”下人低声道。
　　“阿岚？不应该啊，她知道我在做什么，应当不会打搅才是。”洛雪凝自言自语道。
　　“罢了，出去看看吧。”洛雪凝吩咐道，“来人，将这里好生看护起来，在本宫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
　　洛雪凝理了理思绪，推开门走了出去。
　　“参见宗主。”冰岚行礼道。
　　洛雪凝摆摆手道：“做这些干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冰岚道：“还请宗主恕罪，实在是不得不报。”
　　洛雪凝皱眉道：“无妨，到底怎么了？”
　　冰岚道：”刚才有人硬闯您的寝宫，想要见您，已被属下派人拦下了，只是……”
　　“只是什么？”洛雪凝问道。
　　冰岚道：“那人身手很是厉害，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却是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到您，属下亲自派人去赶，只是不敌……”
　　洛雪凝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吩咐道：“我知道了，阿岚，看护好芙华，我去看看。”
　　“是。”冰岚道。
　　洛雪凝立刻加快脚步来到蓝莹宫入口。蓝莹宫，是洛雪凝原先的寝宫，洛雪凝继任宗主之位之后，没有搬回洛曲幽先前居住的宗主殿，而是一直住在蓝莹宫。
　　对外声称是住习惯了，可实际上熟悉洛雪凝人都知道，洛雪凝是不喜洛曲幽，洛曲幽用过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再碰。
　　洛雪凝动作很快，不过瞬息之间便到了。
　　“参见宗主。”护卫下跪行礼道。
　　洛雪凝微微点头道：“无妨，不必多礼，可有受伤？若是有，待会儿记得禀报阿岚。”
　　洛雪凝道：“今日出了这种事，你们待会儿也去好好歇息歇息吧，就不必守着了。去交接一下工作，其余的也回去歇着吧。“
　　侍卫们感激道：“多谢宗主体谅。”
　　洛雪凝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做完这些，洛雪凝才把目光放在来人身上，只见那人身披一件黑色斗篷，斗篷很大，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看不清面容。
　　不过，洛雪凝知道她是谁。
　　但洛雪凝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不知阁下是何人？又为何要擅闯本宫的蓝莹宫。本宫这里有什么值得阁下大动干戈的？”
　　那人只是行礼道：“参见洛宗主。”
　　洛雪凝皱了皱眉道：“罢了，来人，去，叫人将蓝汐亭收拾收拾，本宫要与这位客人商量些事情。”
　　“是，请宗主稍等片刻。”下人领命，退下。
　　洛雪凝忽然一挥手，无论修为高低，周围的护卫全都应声倒地，气息似有似无。
　　那人惊道：“你……你……”
　　“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可都是我的人，我这个做主子的，自是最心疼他们的。我不过是清除了他们刚才的记忆罢了，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他们自会醒的。”洛雪凝淡淡道，“走吧，里边请。”
　　说着洛雪凝便转过身，便蓝汐亭走去，从入口处到蓝汐亭并不远，更不用提两人皆是修为极高之人，只是洛雪凝刻意放慢了速度，那人便也调整速度跟在洛雪凝身后。
　　下人的速度很快，洛雪凝到时，亭子已然被收拾干净了。
　　洛雪凝照例唤来下人，清除了记忆。
　　“坐吧。”洛雪凝走进蓝汐亭。
　　石桌上只有一套茶具，洛雪凝也不嫌麻烦，便从头开始做起，两人顿时相顾无言。
　　半晌，洛雪凝替那人沏了一杯茶，却没在像往常一样用仙力，而是亲自端到那人身前。
　　洛雪凝道：“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愿摘吗？这里除了您和我之外，再没有旁的人了。”
　　那人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摘下了斗篷，是慕林雨。
　　洛雪凝站直了身子，端端正正的向慕林雪行了一礼，而后，又是一礼。
　　慕林雨道：“洛宗主，你我皆为宗主，身份平等，按这道理，你无需向我行礼。“
　　洛雪凝道：“按照位分确实是这样，但您同洛曲幽是一辈，算是我的长辈。第一礼，便算是晚辈向长辈行礼。”
　　洛雪凝接着道：“至于这第二礼，刚刚您不也向我行了一礼吗？这一礼算是还您的。“
　　慕林雨失笑道：“我来之前听多了世人对你的夸赞，却未曾想你竟然比那的传言之中还要……罢了，这也非是什么好事。”
　　洛雪凝意味不明的笑道：“您知道就好。”
　　洛雪凝正了正神色，道：“您应该预见了吧？”
　　慕林雨垂眸道：“你说的没错，我看到了，在那一天，那伙人起了冲突，我当时本就虚弱，又为林雪挡下了一个攻击，我本来还是有救的，只是他们根本不愿意去理会我罢了。所以我就这么死在了林雪面前。”
　　但慕林雨很快又嗤笑了一声，自嘲道：“预见自己的死亡，却有什么都不做，很无能吧？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的父亲也是这么做的啊。他抛下了我和母亲，他也是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说。”
　　慕林雨苦笑道：“雪凝啊，雪儿啊，其实我一直很不甘心，我们生灵家族的修士凭什么要经受这些？凭什么是我而不是他们？我看似风光无限，执掌生死。可实际上呢？我只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可怜虫罢了，我连自己的生死都没有办法掌控，或者说我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我对自己的死亡一清二楚，可是我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什么生灵家族，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洛雪凝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此刻慕林雨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倾诉的人，所以洛雪凝便安心做这个听者。
　　慕林雨接着道：“我不想死，哪怕是这样活着。但是这就是命运，我无论如何都要接受，只是……苦了我的林雪。”
　　慕林雨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荒谬啊，都说医者难自医，我救了这么多人，最终却没有一个好报，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我救下了这么多人，可到最后竟然不是像父亲一样寿尽而死，而是被他们害死，他们都来求我救他们，可是又有谁能来救我们呢？真是可笑啊。”
　　慕林雨此刻的情绪有些不稳，这很正常，毕竟她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但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迎接死亡。换做是你，你会甘心吗？
　　洛雪凝道：“慕宗主，你要来同我做交易吗？”
　　慕林雨笃定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洛雪凝轻声道：“从您出现在蓝莹宫时，我便知晓了。”
　　“果然，不愧是洛宗主。”慕林雨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便都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