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招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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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罗德州岛，一周前。
轿车和搬家公司的卡车绕过窗外的弯曲小道。
这片区域树木繁茂，枝叶稀少，这里远离人群和城市喧嚣，只有屋旁的一汪湖水，在早晨时分弥散出灰白色的薄雾，将巨大的枯树，窗沿以及更多的事物，都笼罩在朦胧水汽里。
今天乌云笼罩。
阳光从云层中钻出了一个小缝，让周遭不显得那么暗沉。
可与今日天气恰恰相反，今天对于佩伦一家，将是生命中难得的美好时光。
他们满怀期待，乔迁新居。
这栋房子虽然地理位置偏远，但是价格却正好在他们的承担范围之内，甚至还有翻新的余裕。
除此之外，它虽然不崭新也不明亮，却足够的宽敞，房前屋后的所有土地的使用权都被化归给了他们，狗狗赛迪可以在宽敞的草坪上自由的奔跑。
不过，在赛迪这里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狗狗踞坐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屋，这远远比不上人类有知有觉的动物吐着舌头，它看向屋里面，在被主人牵着项圈牵扯的时候连连后退，发出了求饶一样的呜咽。
“好吧，随你。”
看来赛迪明显还得多适应两天。
罗杰.佩伦松开了手，他关上了屋门。
透过玻璃，赛迪目送他远去。
可惜人是从动物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的，所以罗杰对那目光中的恐惧和忧仲——直到征兆显现之时都一无所知。
——
杰瑞.奥弗林，一个赌徒，商人，大名鼎鼎的约翰.康斯坦丁的一个朋友，之前在驱魔人的记忆里，他就像是那种你认识了没多久却格外喜欢的小伙。
当然，这种好印象很快就因为康斯坦丁从他住宅里面翻出的毒|品和更多有利于造出毒|品的钱而消失的差不多了。
但是康斯坦丁又能批判杰瑞什么呢？
他已经死了，估计落入到地狱的这几天里已经过去了近万年。
如今，让驱魔人恨恨咒骂他的原因非常简单
——杰瑞和正活跃在美国的连环杀人犯“家庭主夫”有勾结，一方提供钱财，而杰瑞则为他提供下一个受害家庭。
在杰瑞死后，在朋友家“借住”的驱魔人为一位敲门的老人找到了压在黑鸟下的信件。
而那正是一份报名电视节目《快乐一家人》的家庭资料，里面包括了每一个家庭的住址，联系电话，成员构成...对于一个喜欢入室灭门的连环杀人犯来说，简直不要更详细了。
黎明未至，康斯坦丁在父亲的亡灵的指导下，抱起了他淋漓着一身鲜血的小女儿。
鬼魂的鲜血并不是切实存在于现实维度的，只是一种生前死亡的映照。
所以康斯坦丁并不担心这会弄脏他的衬衫，他抱孩子的动作还算熟练，小姑娘的亡灵如一头奄奄一息的浣熊一样，在他的臂弯中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低下头，慢慢呼吸着，血液一点点的从她的发丝后殷出，似乎永远都没有流干的尽头。
塞缪尔.莫里斯不会放过他的。
这一点他们双方都知道。
约翰.康斯坦丁是唯一看到了他的真容，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的证人，无论家庭主夫今后想要如何从事，为了避免后顾之忧，他都要先解决掉康斯坦丁。
而当被这人残忍杀死的亡灵上门的时候，康斯坦丁就知道，距离这一天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等待天亮的几个小时，他将这鬼魂一家安排在了自己的沙发上。
父亲鬼魂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没再带来更多的麻烦。
康斯坦丁抱着他们的小女儿，父亲得以专心安慰自己哭泣的妻子——这家人在前不久刚刚被塞缪尔杀害，等到他们枉死的执念散去，才会去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康斯坦丁没更多的关注他们，衣柜里面的细碎声音不断，连带着整个柜体的本身都在轻微摇晃，为了安另一个非人之物的心，避免对方破柜而出，他就在柜子前面来回地踱步，一边回忆着自己在递给杀人犯的信件上惊鸿一瞥看到的资料...
猎犬小镇的这一大家子已经被杀害，那么再往下的家庭...位于罗德岛州，哈尔斯维尔的七口之家，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五个女儿，非常符合“家庭主夫”一直专注谋杀的幸福之家，并且很显然已经被呈上了日程。
他必须要主动出击，不然就只有等待着坐以待毙的份儿。
康斯坦丁停住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手空无一物，滴答的血落声也听不到了。沙发上整洁依旧，见不到被什么东西坐过的痕迹。
他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
日出的朝霞沉甸甸的坠在天边，今日伦敦乌云笼罩，阴雨一贯连绵，打在阳台的铁框上，让空气中泛出一种微咸的铁锈味。
康斯坦丁靠立在窗户边，他好像思考了一会儿，又或者只是在这么简单发愣，反正风从阳台打着几个旋过去了之后，他才拿定了主意，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了那个娃娃，对着这东西自语道：
“我先要拿到一把枪，手枪，有子弹的那种。”
他这话说起来笃定，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翻腾。
驱魔人的行当他做了许多年，地狱神探的名声在地狱可谓是如雷贯耳，但多数时候他也不得不看着地狱将那些年轻的灵魂诱导撕碎。
人类被虐杀血腥的惨状他见过许多，并努力不为那些熟知的面孔而沮丧落泪——可是真的到了让他亲手杀人，哪怕要杀的是一个早该下地狱的连环杀手的时候。约翰.康斯坦丁还是久违的感到了一种无措感。
谋杀是冷漠又无情的。
...他得先去搞到一把枪。
然后是一张机票，前往美国，他早该去的那片殖民佬的土地，魔鬼横行...不过他会很快抵达罗德岛州，哈尔斯维尔，在礼拜五之前的早晨，哀悼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尚未发生之前。
“据警方消息称，凶手的作案方式使他们怀疑，凶手正是几起多人死亡案件有关的家庭主夫...*”
佩伦太太关闭了广播。
她对屋里来回乱窜的女儿们露出微笑，弯腰抓住了跟在姐姐后面最小的姑娘，将她环绕在臂弯里，这个动作引起了姑娘们的一阵发笑。她不想让她们听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残酷事。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卡洛琳.佩伦只想同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们待在一起...
——
“Blue Ridge Mountain, Shenandoah River.（蓝色山脊的山脉，仙安杜河）”
“Life is old there,Older than the trees.(古老的生命，比树龄更久远）”
约卡姆在一阵悠扬的乡村音乐中醒来。
车载音响在嗡嗡的微噪声中回响，两侧的路缘不断地向后拉伸，将广阔的平原和起伏山丘一起，连贯成了一条不断后窜的长线。
从车窗向更远看去，能够看到湛蓝色的一隅大海，在生在着茂密绿茵的丘陵的界域外，凝固如托帕宝石。
这一觉黑甜无梦，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约卡姆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排的驾驶者已经换成了萨姆。
迪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景象。
“已经进入罗德岛州了。”
见约卡姆醒来，迪恩打了一个哈欠。
他们一路奔波，晚上的睡眠时间几乎都牺牲在了车里，白天又继续赶路。这么匆忙的原因无他，实在是私人委托到来的太过匆忙，而那时他们距离罗德岛州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但已经是对方能够联系上最方便、还算靠谱、专业能力也非常之强的猎魔人了。
这份私人委托的达成，实在是双方思虑再三的结果。
灵媒和猎魔人的合作由来已久，连在坑队友方面格外大名鼎鼎的地狱侦探，也有三两吉普赛美女知己，关键时刻要被找上门的灵媒朋友等等。
一方追溯根源，与死灵沟通，一方保护其人和雇主的安全，并且以自己的方式驱离恶魔——正如眼口耳和双拳的配合，如果搭配的好的话，会非常默契，非常安全且高效。
不过每个猎魔人似乎都有‘自己那一边’的灵媒，正如约卡姆格外的信任他的灵媒大师柯尔。
这些年间，也有其他的灵媒想要与约卡姆达成合作，都被他非常果断的拒绝了，人心罔测，与地狱打交道的活人一如走在钢丝上的演员，谨慎多年，谁也不希望因为队友的缘故，在得罪了那边的大恶魔之后，又早早的去往牠们所深耕的那片大火坑。
不过有些时刻，正如那边的灵媒所反馈过来的情况一样：
——我叫艾德.沃伦，今天是11月1日。
——我现在和卡洛琳.佩伦坐在一起，她的家庭正在经历着灵异事件。
这是来自沃伦夫妇的一段语音记录。
沃伦夫妇，一对默契搭档，因为调查了许多知名的灵异事件而闻名，艾德.沃伦是受到教会承认的鬼神学家，而他的妻子罗琳.沃伦则具有透视和与鬼魂对话的能力，是一位非常具有天赋和能力的灵媒。
就在不久之前，两人接到佩伦一家的请求，去往他们新买下的房子调查那些难以解释的超自然事件。
沃伦夫妇应邀而至。
经过夫妻两人的调查，最终发现有邪恶的力量盘踞在这座住宅，并且萦绕在佩伦的女儿们中间，让他们饱受困扰，以便邪恶实施附身。
从邪恶入侵的三个阶段来看，佩伦一家苍白的脸色昭示着，距离这个日子的来临已经不远了。
可是他们只有凡人的力量。
寻求教会的帮助需要呈递上去足够的证据，等待那边的回复，然后再是派遣牧师过来驱魔，遥遥无期，根据邪灵的凶恶程度来看，恐怕佩伦一家挨不到那个时候。
哪怕他们短暂的搬离，恐惧也会在每个夜晚如期而至。
种种利害斟酌之下，沃伦夫妇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
——向周围的猎魔人发送私人委托。
他们简单描述了这面的情况，以能够保护佩伦一家到教会的牧师抵达为基本要求，希望得到专司恶魔处理的人的帮助。
这就像是站在树上往树下撒网，闭着眼睛摸进灌木丛里摘果子一样。
解渴解饿倒是肯定，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对策带来的风险，有些时候甚至会超过将沃伦一家放置不理。
因为康斯坦丁还在外面逛荡，谁也不知道恶灵骑士和地狱男爵哪一个会突然心血来潮，到底该不该归加百列管这事肯定是说不清楚，最怕的还是请过来的驱魔人和对面聊起来，当场上演一幕不太能过审的圣水—鞭挞—呻|吟和狂笑。
奇葩是这种野生驱魔人们的代名词，“正常人”这种东西很早就在他们的野蛮生长中被剥离殆尽。
所以当温切斯特兄弟这种区区通缉犯发消息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
罗琳.沃伦只是轻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就回复了期待对方尽快赶到。
温切斯特的履历在FBI那里是罪行累累，在里世界眼中则变成了相当辉煌的代名词。
毕竟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能够与邪灵、温迪戈、血腥玛丽、邪教徒、女巫...遭遇并战斗，又完手完脚，到迄今为止也没吃过什么大亏。
至于他们在各大洲的通缉令上榜上有名这事...只能说沃伦夫妇半隶属于教会，总部在梵蒂冈那边，不在美国政府的管辖范围内，他们更没有什么检举的责任。
“有人接下我们的委托了，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罗琳安抚下卡洛琳佩伦夫人，又提前给这不幸的一家人打了一记预防，让他们不要对即将到来的猎魔人怀有敌意
——哪怕他们非常有可能以连环杀人犯的头衔出现在隔天报纸的版面上。
“他们的一些行为有时可能不符合社会的标准。”
虽然挖墓点火撒盐是对付邪灵公认的有效手段。
“名声有好有坏在外。”
要提醒艾德在这家人看Court TV（美国的法治频道）时及时拨台，避免尴尬。
“但是相信，他们会是...”
——
“行业翘楚。”迪恩忍不住道，“这是你自己说的，约卡姆，但是你竟然还没有注意到这个？”
“我不知道，可能现在知道了。”约卡姆说，他沮丧的拉起裤链，在公厕的冲水声中和迪恩站到了一旁。
年长些的温切斯特侧过手机屏幕给他看，蓝色的应用背景下，一个小写的f位列中间。
“脸书。你可以先关注我的账号，然后进入Reddit科学版块，看到了吗，就是里面的这个论坛，可以随时关注到我们像我们这种人的生活动态，发布的帖子什么的... ...新时代，约卡姆，新时代！”
迪恩越说越不忿，看起来随时像要拽住约卡姆的衣领，晃干净他脑袋里的陈年积水。
“连保险推销员都不会□□了！不，谢谢，别掏你的手机，不管你使哪个牌子的老人机，到下个城镇我都肯定会把它换掉。”
约卡姆没敢多说话，小心的把即将掏出来的名片往兜里塞了塞。
“我以前没怎么注意。”他说，“我借过电脑用，的确挺方便的...好吧，我不说了，谢谢，迪恩，我会好好使用手机的，柯尔以前给我买过，后来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这东西太容易弄碎了。”
迪恩.温切斯特没听他解释更多。
他说话算话，哪怕盗刷银行卡，到了下一个城镇，也给他弄来了一台智能手机。
萨姆很少和约卡姆闲聊。
不过由于发现约卡姆似乎格外会听他的话，所以也被迪恩请过来，简单又教了一遍这只牧犬人类科技的使用方法。
人类缔造的金属之火点亮的屏幕之光倒映着约卡姆西兹的脸庞，打在他眉目的阴影里。
他学着注册了脸书的账号，第一个关注了迪恩的小号，然后是发布委托贴的沃伦夫妇。
又试着找了一下，竟然也找到了之前署名华生医生的博客，就着血色新娘一案接着又看。
有些字他不太认识，有些倒也还行，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读了下去，直到雪佛兰在加油站加足了油，当前距离灵媒夫妇给出的地图定位不到五十公里。
不过最后的路途中，迪恩倒有些喜忧掺半。
约卡姆又不是真正的牧犬，作为以人类身份生活的生命，那他对社会信息的接受就是必需的。
可在萨姆开车的途中，他忍不住回头了一眼又一眼。
迪恩是不忍心亲自打消约卡姆的积极性的。
他动手戳了戳萨姆，略有些忧仲：
“谁去告诉他开车不能看手机？”
萨姆斜睨了他一眼。
“是你给他买的手机，那就应该你去。”
约卡姆颤了颤耳朵。
他听得一清二楚，又像是个网瘾青年一样故作沉默，他的脸书头像，最常见的苏格兰牧羊犬网图上，蝴蝶脸的狗狗洋溢出笑容。
多简单的一种事物，无论是手机还是牧羊犬，由金属或是血肉构成，但是前者和后者又有着另一种差别。
就在电话呼叫的名单里面，属于温切斯特们的电话号就静静躺在那里。
号码繁琐，能否联系上正主存疑，就是这点微小的联系...
有好长一会儿的时间，都让我莫名的感到一种不安。
爱是恒久忍耐，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无论是亲人之间的爱，还是朋友间的爱，都无出其右，因为当它们显露之时，当苹果馥郁到顶端，一切都将如奶酪般开始腐烂和衰败的进程。
也许只是我杞人忧天。
可是当我看到迪恩微笑的侧脸，萨姆无奈的摇头，这一瞬息，我因为心底涌上来的暖意和不舍此刻，而感到了一种即将死去于安乐之时的冰寒。
实在是太平静了。
地狱像是海面，此刻无波无澜，甚至有隐隐向后退去的征兆。
我不知道。
这是否兆示着它们短暂的偃旗息鼓。
我们会因此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招魂（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