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邪恶力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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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恩对这句话的第一个理解是——这是一句警告。
一般来讲，说出这话的会是个捕猎者，比如同样是猎魔人的戈登，又比如一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同行里的“正直之士”，他们将他幼年时就被喂食过恶魔血的弟弟萨姆看做是恶魔的繁衍，围捕他，狩猎他，萨姆所拥有的那份善良与同情心甚至没能让他们犹豫片刻，反而被看做了一个可以击破的弱点。
迪恩盯着那个大个儿。
如果这个同行以为自己会是兄弟两人之中更好下手的那个，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他了解猎魔人们的牛角尖“阻止我杀死邪恶，那你就是和他们一伙的”。嗯哼？他也会让他们看看自己的那份固执。
“我猜，你要上铺？”迪恩问道，同时在心里险恶的祝愿第一天晚上床板就被这大个儿睡塌。但对方摇了摇头，将毛巾与厕纸放到了下铺的床板上，又扭头看了看迪恩。该死，他竟然从这大个儿的蓝眼睛里看出了点征求同意的意味。
为了确保这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觉，迪恩扁了扁嘴，硬邦邦的说：“没问题，下铺归你，我睡上面。”
对方没有任何诧异和不满的举动，他弯下腰，老老实实的将床单抻平，往自己的床位上展铺。好吧，不是错觉。迪恩想，也许他暂时还不想发生多余的冲突。
同时，他也莫名其妙的发现了，自己对大个儿的第一个印象开始变成了——也许与外表不同，他的性格还挺温顺？
这种错觉即使在对方整理完床单，开始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时候，除了满满的警惕与不自在，也让迪恩仿佛看到了一只气势汹汹地小跑过来，却又只坐在了一旁吐舌头的中亚牧羊犬*。
而第二个印象就是，大个儿其实很年轻。他的脸上有一种模糊了具体年龄的苍白与稚嫩，却又稳重熟成而菱角分明，这样的一张脸，你说是二十岁，二十五岁，甚至是稍微显老的十四五岁都有可能。除此之外，他的神情里有一种宗教式的平静与冷漠，嘴唇紧抿着，无端的透露出一种自我抗争的批判来。
为了让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不是那么明显，也是为了更好的打量对方，在大个儿的注目礼下，迪恩踩着床梯爬上了上铺，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这才向下探出半个脑袋，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去看。等大个人终于想起稍微收敛点视线时，他反而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老兄？”
“一...”
大个儿下意识的想要回答，但是还没等第二字没被吐出来，他就像是被空气中回荡着的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转而闭紧了嘴，不自然的戳了戳下颌骨，似乎不习惯那里空无一物一样。
最终，他压下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足够沙哑和模糊：“一个...圣人的...灵魂。”
“听起来挺不错，你不会说那上面还写着‘迪恩.温切斯特’吧。”虽然嘴上这么说，迪恩还是意识到了对方恐怕真的有点“看得见”的能力，这也为萨姆潜在的敌人增加了更多危险性，他还得问出些什么，能让他们在出狱后立刻找到鲍比进行搜索对照，一个名字可再好不过了：“那是我的名字，你叫什么，大块头？”
“约卡姆...约卡姆西兹，该死。”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痛吟，在安静的氛围中就像一颗突如其来的炸弹，险些让迪恩从床铺上站起来，但他又坐住了，并努力探头向下看。大个子在床铺上坐了下来，掀起了橘黄色的囚服上衣，一点血色从布料里洇出，几道划痕赫然出现在他的胸膛上。
“我...”约卡姆没有将‘它又开始崩堤，我有点控制不住它’说出来。
自那次地铁奴使了女妖之后，他的言灵开始“涨潮”，不顾自身的所愿，出口即是现实。
他只会越来越抑制不了这种血脉里被激活的天分，他的父亲给了他改变世界的能力，却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开关。
也许他不该在这时候把铜嘴套交给狱警的，约卡姆感到有些懊悔，但那样就进不去监狱。他就必须得在‘及时寻求帮助’与‘暂时压制天赋’中选择一个。可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涅迦尔可不等人。
只要把灵魂的问题解决，天赋能力也会像停止搅动的潮水一样重归沉寂，所以约卡姆选择了前者，指望着用没有明确指向的句子，或闭紧嘴巴的坚持能起到什么作用。
可在说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了这次情况的非比寻常。
约卡姆抬头看向迪恩，与对方的眼睛对视了一刻后，他把自己的囚服上衣往上掀了掀，让温切斯特能够清晰看到他胸膛上组成‘约卡姆，约卡姆西兹’字样的，皮肉翻卷的划痕。
没有明确指向只会让天赋以一种更抽象的形式来实现‘言必果’。
“我...”约卡姆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敢再说下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迪恩却迅速的理解了他想要表达什么。
“迪恩。”他的兄弟的脸上也曾浮现过同样苍白的神情。
我控制不了它。
以及萨米从未说出口，却真实存在的那份希冀。
我需要帮助。
——
夜晚降临的很快，如潮水一般冰冷的薄雾从监狱外面的开阔空地上升起，又悄无声息的顺着门窗的栏杆流入寂静的走廊，像是活物一样扩散蔓延。
迪恩躺在床上，他的床板下面就躺着一个大活人。然而上床熄灯之后，所有属于另一个人的声响就荡然无存，他侧耳倾听，企图发现一点自己的呼吸之外的声响，或者是单纯的胸膛起伏的韵律。
当再次一无所获之后，迪恩忍不住开了口：“嗯，这里没有酒精消毒，你的伤口在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发炎。不过只要你不去挠它，几天就好了。”
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刚一说出口，迪恩就后悔了，他在教一个猎魔人怎么处理简单伤口，这太可笑了。
“...谢谢。”片刻后，他的下铺突然传来了对方沙哑的声音，像是在寂静里凭空出现：“..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教给我的禁锢圆阵。”
“是吗？”迪恩翻了个身：“如果你稍微看一点书，就会发现它正画在第一页的目录上。说句实话，哪怕你能看见点什么，你也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会，没有理论知识，只凭借着一点天赋横冲直撞...噢，真该死，我刚才说话是不是有点像个萨姆？”
“我不知道。”约卡姆说：“...我不太...”他停顿了一下，感受到天赋的浪尖还没有打来，就继续了下去：“认字。我父亲没给我这些。”
“听起来你的父亲是个诺曼.科恩*。”迪恩说。
“他不是。”床铺下的声音立刻反驳，比往常的哪一句话都要口齿清晰，简明扼要：“他不是。”
“你知道诺曼.科... ...”自己身下的床板被不满的敲了敲，迪恩才改口道：“好吧，我的错，他不是，OK？”
“...OK.”
他们不约而同的绕过了这个话题。
又沉默了一会儿，迪恩感觉到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便试探的问出了先前困扰自己的疑问：“你之前说‘找到我了’是什么意思？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鲍勃。”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个名字，属于他年长的，某种程度上的猎魔监护人的。好吧，迪恩已经可以确定最开始的偏见是个误会了，如果鲍勃肯放这个大个儿进来，那么至少他相信对方不是一个威胁和麻烦，甚至也可能有点提供支援的原因在。
“...我的灵魂...”约卡姆说，他不能用‘出了点麻烦’或者‘产生了些问题’来组词，那些中性的说法有太多的意外性了，他只能试图暗示道：“它，不应该。”
不应该存在，不应该破坏构成他身体的那些已经平衡了的力量，拿非利人本来生来就将圣人与堕落完美融合，一个多余的灵魂却在原本天平一端施加上重砝码，带来无数未知的，越来越坏的变化。
而这个麻烦的东西的所属权甚至不在他的手里。
“欺骗...一个恶魔...三次。”约卡姆含糊掉了涅迦尔的名字，免得天赋今晚就把人带到门口：“...我来寻求帮助。”
“好极了。”迪恩在黑暗中嘟囔着：“欢迎来到反恶魔互助协会。”
再次无言。
约卡姆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板子的长度不够，他只能将大半截小腿搭在床尾栏杆的外面，安静的晃动着。随着时间推移，头顶上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细微而舒缓。
在夜晚开始步入沉睡前，他拄着床侧坐起身，一片的黑暗里，驱魔人专注的盯着高窗下的小桌子，迪恩刚才用手指蘸水，在那张平面上画出了一些简易的禁锢圆阵与咒文——猎魔人群体里最通用的那些。
早在这之前，约卡姆西兹总学不会依赖它们，将所谓的保护阵当成一些人类专属的小玩意。而现在，他在把这些东西彻底铭记下来后，才重新躺回了床上，强迫自己在无声的阴暗湿漉中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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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俯视自己的灵魂。
“你在怀疑着什么？约翰。”他的父亲在问诞者。
“我们需要彼此的陪伴，所以我们在一起。”父亲连指责也是淡淡的：“这是个事实，但你却将它当做一个谎言。”
“基督耶稣啊。”约翰.康斯坦丁在他的皱眉下抖了抖手中的烟蒂，朝天空翻了个白眼：“我得纠正一下，这是你的，你的谎言。”他将香烟丢到一边，反手揪住了父亲的衣领：“一夜情？可以接受。组建家庭，我敬谢不敏。你知道这一点，你这个地狱杂种，所以你就用你那些嘴上的把戏操控了我，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你孕育后代，你往我脑子里塞满了浆糊和蜜糖，还要让我说‘抱歉，亲爱的，我爱你？’”
他正对着父亲的脸比出了一个粗俗的手势：“操|你自己去吧，杂种。”
哪怕面对着驱魔人滔天的怒火，衣领还攥在对方的手里，父亲脸上的神情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你醒过来了，约翰。时间比我预计的更早，我能知道原因吗？”
“你他妈...”
父亲凝视着诞者，他侧耳倾听，耳旁是婴儿充满诉求的哭声。
父亲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约翰。”
他握住了诞者挥来的拳头，俯身到对方的耳旁，轻声说：“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爱着母亲，愿意为她们做出任何事。”
“哪怕不知道缘由，他也会做出最正确的那个选择。”
父亲松开了诞者的手，他的目光渐渐化为了一颗明星，他的声音与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浓缩为一道意识，一声悠长的号角。
——你很幸运，约翰。
因为只要有所想...
“一个拿非利人几乎无所不能。”
一个声音取代了父亲的。
浅海重归宁静，费蒂尔斯坐在水面上，就像坐在壁炉前的沙发里，他的十指并拢，绅士的搭在腿面，目光则凝视着海面正在落下的夕阳，也凝视着安详处于海水中金色灵魂。
“这次见面比我预计得更快。”他说，他侧过头，平静的与自己的兄弟对视：
“我能因此冒昧猜测，你还是听进了我的话吗。”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邪恶力量（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