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坠入地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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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从信封中取出的纽扣在阳光下闪着浑浊的光，两个并列的小空洞就像是山羊的竖瞳，阴冷邪恶的死盯着她。
也许在这一刻，或是很久的之后，克里斯汀都会觉得没什么是比这更可怕的物什了。她在这毫不掩饰的贪婪中节节后退，试图远离拉米亚粘稠的注视：“不，不不...我...”
眼见克里斯汀离身后的轨枕越来越近，克莱慌张的想要拦住她：“天啊，停下，克里斯汀！”
但在克里斯汀眼中，就是拉米亚的眼睛步步逼来。
她愈发的畏缩后退，却猛地一脚踏空，重重的跌落在砟道床上。
而在不远处，一辆列车正在进站。伴随着猛冲之势，车头前三盏亮光倏忽间已由小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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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将去往地狱的几秒前，地狱早已悄然来到。
眨眼间，原本平铺的碎石塌陷，塌陷，吞没入熔岩。一只燃烧的手臂从道砟*下伸出，拽住了克里斯汀的肩膀，更多的手臂也随之涌出，它们按住女人的身体，攥紧她的每一寸皮肤，将她一点点拖入火红色的岩浆，向着地心深处沉没而去，深渊在下。
沉浮中，半截身体无力的张开手掌，女人仅存的一只眼睛盯着趋近崩溃的男友，对方也正竭力伸出手，但是于事无补。拉米亚不要死猫的祭祀，她只想让属于她的灵魂坠入地狱，在折磨之下，度过至少万年来历尽苦难和陶然。
“...Help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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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男人的手臂突然从旁侧伸出，抓住了克里斯汀的手腕。
“I catch you.”约卡姆西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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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人用鞋底登住地面，谨慎而迅速的凭借着这个支点，让女人的上半身先从地狱的桎梏中脱离出来。在此过程中，他小心的注意着人类的骨头，留心提防它们中途断裂。
当力度平衡，下坠的趋势止住后，约卡姆从衣兜掏出圣水，连同瓶身在内，一并朝着烧灼手臂们扔砸去，随着“哗啦”的一声碎响，与他对峙的力道一松，驱魔人则瞬间加力，直接将克里斯汀从轨枕间提起到站台边缘，列车隆隆的从她的后背擦过，克莱连忙抓住女友的另一只胳膊，两人合力将克里斯汀拉拽回了平地。
塌陷的道砟上，手臂们在圣水的侵蚀中痛苦抖动，慢慢收回地下，火车经过，人流上下，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这份退却只是暂时的。
克里斯汀蹲坐在地面上，崭新的苍蓝色大衣已经滚满尘土，但她无暇顾及，她艰难的喘息着，神情惨白，目光紧紧的盯着克莱手掌中的纽扣，一句话也说不出。
延伸女人恐惧的目光，约卡姆西兹注意到了男人指缝中的纽扣：“能把那个东西给我看看吗？”他向克莱问道。
“哦，当然，谢谢你的帮忙，实在是太感谢了。我...”惊险过后，克莱有些语无伦次，在注意到男人颇具压迫感的身高和古怪的铜嘴套之后，他就更加紧张了：“我，我刚才看到了什么？那是...”
“地狱。”
“地狱，好吧，地狱。”克莱深吸一口气，他将纽扣放入驱魔人摊开的掌心后，蹲下身搂住了克里斯汀的肩膀，试图通过这种微不足道的庇护带给女友一点安慰：“我很抱歉，克里斯汀，你一直在面对这些...但我，我却没能给你足够的信任...”
“...都结束了...克莱...都结束了...”克里斯汀低声呻|吟：“我能听到盖诺斯夫人的声音...克莱...她在说...”
Don't try to get out of hell, I will torment your soul！(别想摆脱地狱，我会狠狠的折磨你的灵魂！）
驱魔人侧了侧耳朵，阴暗的角落里，老吉普赛女人的厉声咒骂其实一刻不停，仿佛要将生前的怨恨全部施加给旁人。现在克里斯汀与地狱之间的距离只差轻轻一推，她自然也能听到一些维度之外的声音。
约卡姆扫视了一眼“复仇之魂”，向克里斯汀确认道：“克里斯汀.布朗？一个吉普赛女人对你施加了诅咒，她只有一只眼睛，已经死了几天了。”
克里斯汀的身体还在颤抖，但她还是努力抬起头：“是的。”她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到一点希望：“你怎么知道。”
“我个驱魔人。”他从口袋底部摸出了沉寂已久的硬卡片，把它递给了克里斯汀:“这是名片。”
女人接过名片，握在了掌心中。她抬起头，通红又布满血丝的眼睛下，是一张固执的，紧抿的嘴唇。尽管身体因过度恐惧而不时地抽搐，她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拉米亚不是普通的恶魔，上一个试图驱逐它的灵媒师已经去世了，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对付它吗？”
高大到可怕的驱魔人将纽扣收进白色信封袋里：“行业翘楚，女士。”他将信封重新还给克里斯汀：
“现在，把它正式的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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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犹豫了一下后，在克莱担忧的目光中，克里斯汀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个信封：“你确定吗？”
“是的。”约卡姆西兹说：“也许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一个落单的吉普赛恶魔，没什么礼物能比这更好，他几乎要以为今年的圣诞节提前了：“如果你不愿意将它拱手让人的话，我可以拿一些驱魔武器做交换。”
“不是，不用…我的意思是，能解决掉她就最好了。”克里斯汀把信封在手掌中来回翻转了几次，几秒钟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站起来，与驱魔人面对着面：
“我，克里斯汀.布朗，特将此受诅的纽扣，作为正式的礼物送给...”
“约卡姆西兹。”驱魔人补充说。然后，他伸手接过信封，总结道：“这样就...”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狂风袭动。
无形的阴影自远处的地平线挪移覆盖而来，像是厚重的乌云，遮挡住站台棚顶的玻璃，它们一束接着一束的吞没阳光，带来阴潮的凛冽，与骤然而降的昏暗。
时间是上午八点，黄昏将至。
下一列火车轰隆隆的驶出车站，带走了最后一批等待的乘客，方才热闹嘈杂的联合车站，此时此刻格外的孤寂独立。偏离的光线将格构柱的影子无限拉长，呈现出了某种截断躯林般的景象。
站台的另一端，约卡姆西兹将信封中的纽扣取出，握在了手掌里。他没有让克莱和克里斯汀远离此地，或者躲在某个支撑柱的后面。这段时间并不顺遂的驱魔经历唯一教会他的事就是——别让你的雇主从你的眼皮底下离开。
“摩尔莫，摩尔莫路克，革罗，拉米亚，斯泰里克斯的女妖，儿童的猎杀者。”驱魔人将纽扣高举过头顶，琥珀色泽上的那抹诡异反光正对穹顶上的玻璃：“受诅之物的现任主人，理应被你带下地狱的灵魂，于此要求你现身。”
风声乍停。
“瞧瞧，地狱里虚弱的小骗子。”
女人的声音忽然在空荡荡的站台响起，尾音里带着古怪的嘶嘶声。一条巨大的蛇尾在镜面里一闪而过。
“我听说过你的事迹。”
“那些牺牲。”
“不过真可惜，你的灵魂已经归属于涅迦尔了。”
“父亲也要，儿子也要，他可真贪婪，不是吗？”
随着不间断的说话声响起，粘稠的蠕动声也越来越近，每一块反光的镜子都像是巨蛇锋利的鳞片，倒映出它身体的一部分，整个联合车站都像是蛇一样的活了过来，它庞大的身体藤蔓一样的下垂，章鱼一样的扭动纠缠，皮肤翕张闭合，弥散出白雾一样的薄瘴。
无形的大蛇越来越近，约卡姆西兹的眼睛里也映出了它盘踞的蛇躯，像是麦田里椭圆的火圈一样醒目。
这异教恶魔下半身是绵延成小山一样的蛇尾，上身则是一张男人阴柔的脸，胸部鼓胀。
约卡姆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涅迦尔把它卑劣又软弱的行径当成什么英雄事迹传颂下去了？”
“大半个地狱都知道了，honey.”
金黄色的缝状竖瞳猛然凑到驱魔人的面前，拉米亚低声细笑，眼睛却一眨也不眨：“我们都猜测涅迦尔是想挽回一点“康斯坦丁”面子，毕竟年长的也更聪明的那个最近可耍得他不轻。”
“约翰.康斯坦丁？他...”
很遗憾，拉米亚没有继续答疑解惑下去的耐心，他或她拖动着长尾，慢慢的游走在驱魔人的身侧：“所以现在，你又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能和我交换呢？”越过约卡姆的肩膀，它探头看向自己不停哆嗦的小牲畜：“换取那个渴求被拯救的灵魂？”
“也许我有另一个好主意。”约卡姆西兹说。
他将手掌搭在直立女妖的肩膀，铜嘴笼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专注的，甚至隐隐有几分同情的注视着拉米亚，这个来到人间时把脑子丢在地狱里的家伙：“要么放过她，要么下天堂，也是个公平交易，对吧？”
拉米亚一愣，随之不屑嗤笑：“你这受那老恶魔奴役的仆从，我愿意用真身来见你，与你谈判交易，是因为你体内康斯坦丁一脉的血，羸弱的蛆虫...”
“今非昔比，拉米亚。”约卡姆将手掌扣入对方湿滑的皮肤，感受并不遥远之处，异种的心脏带着滚烫的岩浆跳动。每一块骨骼，每一条肌肉束，都被这迷人的韵律唤醒，灼热的鲜血泵涌过历尽腐蚀而越发坚韧的皮肤。
“现在是你来我这里了。”
与往日不同，与往日不同，涅迦尔的话语却在他脑海中越加喧哗。
——以复仇之药，洗耻辱之癣。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坠入地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