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家族事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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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彼此秉承的观点的不同，让我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气氛也直跌谷底，寂静中，只有格格安塔粗壮的呼吸声，与费蒂尔斯用手杖敲击小腿的声音，鲜明又清晰。
“抱歉，关于格格安塔的遭遇，我知道的太少了。”我说：“也许在这件事上，你是对的。”
这是实话，磨练与死亡并不对等。
哪怕我觉得通过父亲考验的重要性要胜于死亡，那也是我自己的想法，不能强加在格格安塔与费蒂尔斯的身上。我认为父亲是圣者，他认为父亲是混蛋，这些都无关紧要。同样的道理，他也不应该把对父亲的仇恨视为真相，强加给每一个被血亲背叛的兄弟身上。
而格格安塔也不是一个没有感知力的生物。
从他给我起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会思考，也会拒绝。所以，这件事应该交由他自己来判断，教育，时间，让他自己慢慢去选择，强硬是行不通的，古往今来的历史都见证了这个道理——压迫招致反抗。很不幸的是，我认为费蒂尔斯现在就在重蹈这条覆辙。
但是就在我开口之前，格格安塔忽然说道：“门在响，呼啦呼啦，这么响。”
他的耳朵比我的灵敏多了，费蒂尔斯也一样，因为早在格格安塔开口之前，他就已经侧仰起头，脸上露出了猎犬一样的警惕神情：“有人来了。”
“需要我...”
格格安塔一把将我揽在了手臂之下，费蒂尔斯朝我们扫视了一眼：“不用。”他说：“你先留在这里，我的兄弟。我想我知道客人的身份了。”
“卡西迪奥，我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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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蒂尔斯走出了虚掩的大门，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等到仅剩的一点余音消失后，格格安塔才松开盖住约卡姆的手掌。
他看着驱魔人，不知什么原因，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但在沉默了半响之后，他又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这一次，他伸手将门关上了。
“小点的安。”关上门后，格格安塔压低了声音，朝约卡姆西兹比了个“嘘”的手势。
在重新回来的一路上，他先将足跟落下，再慢慢的将脚掌贴平在地面上，远超常人的控制力让他在坐下时都没发出一点响声。
但是这一次，他不再坐在之前的位置了，原本压在身后的窗帘就被空了出来，格格安塔伸长手臂，将层层叠叠的布料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盏小汽灯。
那盏小灯对于巨人来讲太小了，像是娃娃屋里精巧的小配饰，格格安塔不敢轻易去拿它，只能隔着布料，推到了约卡姆的面前:“拿，起来。”
“我们要背着费蒂尔斯玩游戏吗？”约卡姆提起了灯问。这的确是当家长离开后，一个大点儿的小孩子会做出的行为，哪怕这个“大点儿”指的一个身高超过四米的巨人。
但这一次格格安塔没有回答他。
巨人的态度异常认真，好像要告诉他去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点，起来。”他说，又指了指约卡姆手中的汽灯。
这盏汽灯的确可以单独燃烧，它的玻璃灯里填充了一些干草和木屑的混合物，木屑的形状很像柯尔之前点燃的那些。至于那些干草，仔细看，其实是某种晒干的蘑菇，伞盖上隐隐能看到几星斑点。而除此之外，汽灯的底座上的划痕吸引了约卡姆的注意。
他将那堆干料扫到了一边，（注意到我的举动，格格安塔明显表现出了一种紧张，但是当发现我只是想看看下面的字时，他又放松了下来，）直到让那些划痕完整的显现。不出所料的是，它们的确是一种有规律的文字，但是外形却异常陌生，有那么一会儿，驱魔人盯着它，觉得每个字母都熟悉异常，只要再加努力，就可以辨认出每个的意思，但是这种的幻觉转瞬即逝，等他回过神来，它们还是陌生的并列成排，冷冷的回视着他。
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样细小而整齐的字迹，不会是格格安塔留下的。但是格格安塔与留下文字的人又有着某种联系，以至于尽管智力不足以隐藏和欺骗，他还是执意要躲避费蒂尔斯的视线，将它交给约卡姆，或者别的什么他认为应该交给的人。
“点，起来。”格格安塔见约卡姆西兹半天没有动作，就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怼了下他的胳膊，他侧着头，指了指耳朵，向对方保证他正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回来前，点，起来。”
“费蒂尔斯并不喜欢他的古堡里有明火。”
听到驱魔人这么说，格格安塔的神情明显失望了下来，他从鼻腔里重重的喷出一口气，像是一只不满的马驹。
“但是那是他的规矩，我们也有我们的。”约卡姆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捡起灯罩边上的火柴，毫不犹豫的将它擦燃。
一豆火苗骤然窜升到了黑暗中。
格格安塔终于意识到了驱魔人在逗弄他，向他比了比拳头：“讨厌鬼。”他粗声粗气的指责道，眼神却格外的明亮。
火焰带来的昏黄里，约卡姆西兹将火苗引渡到了等待的枯草上，格格安塔则注视着开始膨胀的火苗。
在干料燃烧的细微爆裂声中，巨人的蓝眼睛逐渐的变成了天空中的两轮月亮，一轮向东而生，一轮向东而落，它们在穹顶下旋转过一个完整的半圆，又在最开始的地方停驻下来。
万物寂静，火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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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整的大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它从中间被一道融银般的河流分割，一边是月亮和星空，一边是太阳和白昼，就像有人在南北半球中间画了条线，又将两端用手抻平。而我就站在赤道的中间，酷闷瘙痒，又冷缩抖颤，这两种感觉都在延伸中被无限带远，直到我也成为了承载万物的一部分，仰躺在地面上，永恒的俯视着有着两个月亮，两个太阳的天空。
基督耶稣啊，我恨迷幻剂。
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很快，宁静的大穹被撕裂，伴随着滚滚的火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炽燃的虹流。云层裹挟着无数长尾的彗星，从通明的至高，一路堕坠到阴暗的地底。
而在火焰蔓延的中心，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中伸出，它慢慢接近大地，靠近我的眼脸，像是摘下一颗成熟的果实一样，轻巧的取下了我的一只眼睛，在空洞处换上了一颗还在跳动的，丰满又臃肿的心脏。
“为时尚早。”心脏在眼眶中跳动，它在说话：“你不应该在现在就来的，非洲梦根的残像告诉我，还有一段时间。”
“但我现在就在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对它说，不是通过嘴巴，也不是通过大脑，更像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一种集体潜意识，将我们接通在了一起：“有什么景象现在就可以展示给我了，我想我见过的够多了。”
“未来的只言片语毫无用处。”它，或者他说：“让所谓的预言见鬼去吧，我只给你展示一些过去，这些过去属于你那所谓的兄弟，费蒂尔斯.莫瑞伊。”
“你见的，不是应当见的。”
“而是因有用处，所以得见的。”
“现在，睁开眼睛——”
灼热划破天空。
他受炙烤。
如此的无助，卑微，又是如此强大。
身体的残缺折磨着他，也哺育着他，让他明白，无论是数以百计的死亡，还是鼻腔中挥之不去的窒息臭味，他都不必将其当做折磨忍受…
午夜冰冷，只需——
呼——吸——
深夜时分，男孩被人从铺位上拖下来，拉扯到门后，站在空寂无人的礼堂前。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要正常一点，要更正常一点，约卡姆，可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我早该习惯了，是吗？” “不是。” “告诉主，你做错了什么？” “... ...” “你说你错在哪儿了，约卡姆西兹！ ” “我... …全能的主，拯救您迷途的羔羊...*”
....亲爱的天父，籍着你的话语，我看清了自己的真相...
在满是黑暗与鼠妇的出租屋里，一个赤裸的婴儿在上升的煤气中挣扎，死亡来来去去，他细瘦的小胳膊在巨大的恐惧与绝望中奋力挥舞。
...发现了自己是个无助的罪人，而您是伟大的创造者和救主。
在云层耸绕的圣人之国，一位面孔熟悉的男人提着天使之刃，站在珍珠门前：“愤怒让人变成兽，卡西，但不仅仅是你。”男人抬起头，平静的向前看去。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响指，他的灵体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爆裂飞溅。
...籍着你的爱和救恩，我今承认自己是个罪孩。
在女孩绝望的眼神中，他重新关上了铁门。身旁的男人轻拢披肩*，朝他露出了一个柔美的笑容，这就意味着“还有下次”，但他担心自己的木地板经受不起更多的追逐和踩踏。
...并愿意悔改接受您做我一生的救主，恳求您赦免我一切的罪。
并用你的宝血洗净我。
在烧焦的火坑中，他把母亲抱入怀中，第一次伸手拂过他嶙峋的肋骨，与不再起伏的温热胸膛。“你这弑父罪人。”曼尼指责：“你合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很快也死了，只有无穷无尽的死亡才能带来如此沉重的安静。
他受折磨。
直到一锅由无情的烈日骄阳所炙烧而成的痛苦，逐渐变得粘稠，混乱，越发接近存在的本身。到了悲伤的尽头，他见到了自己的疯狂，也认清了自己的样子。
公平与正义，复仇与悲哀，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驱使他的是他对自己的爱，无数的指责与否认反而日益加深了它，而当这份爱延续到他的兄弟们身上时，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正走在一条避免恐惧，避免虚伪，努力去爱别人的道路上*。
混乱是事物的本质，正如自己所在的宇宙一样，他在跨越了曾经的泥潭，路过所有所谓的正常之后
——终于在群星之间找到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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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奉我主耶稣基督的名祈求祷告。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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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诞者，费蒂尔斯，他...”
“是的是的。”那声音刻薄道：“多新鲜。”
不知名的存在尖锐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听起来更像一声幸灾乐祸的嗤笑：“一些没用的过去，一点无法改变的未来。听起来什么用也没有，是不？但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看这些吗？因为人不可与兽像抗衡。那杀身体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惟有能把身体和灵魂都灭在地狱里的，正要怕它。”
“跑吧，约卡姆，在我都要以为太迟了之前，Run,run,run，跑起来！”
“快快快——”
它的声音忽然被无限拉长，夹拌着无数的沙沙声与刺耳的尖叫，像是一台信号不好的老式收音机。周围的幻境瞬间扭曲成一团五彩斑斓的颜料，围绕着约卡姆西兹站立的地方，开始飞速的旋转蠕动。
而在不远处的尽头，是他的灵体透过熟睡的肉身，所看到的景象——石台，蒸馏器皿，还有柯尔.希尔，他的柯尔.希尔，年轻的那个，正专注的伏案工作，从一堆FBI的纸质档案中挑拣寻找着什么...
“跑跑跑——”
“我的兄弟。”
费蒂尔斯的声音忽然在他脑后响起，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家族事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