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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潼关一 ...

  •   临行前,仓木格的很多人来送了他们出城,那群人,和当初等待宋青书的是同一类人,也是和现在潼关里等待他的百姓是一样的。
      而现在仓木格至少解决了温饱问题,固然日子过得苦些,但是大家生活有了着落,不再惧怕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
      周邻河觉得自己也能把潼关的人带出来,至少多年以后也要像仓木格的百姓一样。
      这一路也是走的有惊无险,算是顺顺利利的到达了潼关,踏上潼关的土地的那一刻,他对京城的思念就被风沙卷走了。
      在离开仓木格的第二日,他们到达的潼关。
      如果说,人间繁华,那只是京城,而潼关真的是人间疾苦。
      他们看着很是古老的一座长墙,高高垒起,里里外外却是门可罗雀,除了时不时的一阵风沙卷起,没有半点人的影子,宛如死寂般的宁静。
      这是怎样的一座孤城,为何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生动,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进城吧。”
      周邻河抱着一颗试探的心宣布进城,而这一进就不好出了。
      城门半开,好歹也能过去马车,地上的沙土都是干净的,最后他们路过后,方留下了一道车马的足迹。
      进城后,四下人迹罕至,直至往里行了,方才可见街道上的一些衣衫褴褛的行人。
      一对人马这么大张旗鼓的进了城里,城里的人有的注意到了却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没有什么其他的行为,路边到处都是躺的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周邻河从车里看着这里的一切,突然明白了宋青书说的,潼关,远不像自己以及京城里那几句众口相传。
      破乱的房舍,杂乱无章的街道,席地而睡的人,亦或者是麻木行走的人,地上是灰土是干枯树叶。只破旧的帐子在风中摆动,只木门被吹动的咯吱咯吱声。
      他与在石阶上靠着的人四目相对,却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什么光采,只有浑浊的眼珠,漠然的神色。
      一种荒凉感涌入心上。
      这潼关的一幕幕皆是那么触目惊心,他看着这片土地,装着活人,却好似没有一点生气。
      他的到来,也没掀起什么动静,大家依旧过着自己的,似乎这群人不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无关紧要。
      来迎接自己的是固守潼关的县丞,县丞是个老者,看起来比宋青书还要老很多,似乎已经七老八十了,只是他说自己今年才满五十。
      人间,是一个最能消磨人的地方。
      “刺史大人如今在寨子里养病,已经快一年没有回潼来看看了。”县丞是这里唯一一个看起来算是正常的人,他同周邻河一道往前走,路过了一个个躺着不动的活人,连人来都没有舍得挪动一下脚,摆在路上。
      “刺史大人病的很重?”
      “不清楚,不过听说是病染沉疴,人不大好。”
      潼关现在唯一的说的上话的便是刺史,也是他上书为潼关请命,他久病未愈,潼关便无个主事的,逐渐的荒废下去,本来是想多要些人拯救这个逐渐没落的地方,只是众人却之无人愿来,最后来的仅仅是他周邻河一个人。
      周邻河看着路边横七竖八的人,能在走着的都甚少,看似皆是有气无力的。
      “嗯,这里的人……”周邻河欲言又止,他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了。病了还是?
      “都这样,见怪不怪了。”对于这里的一切县丞似乎也已经麻木了,没有了任何的异常情绪。
      看着这些连动都不愿动弹下的人,县丞也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大家已经丧失了活着的希望,宁愿等死,他能如何。
      “天色不早了,大人还是同我走吧。”县丞本想着,给他们这些人安置一处落脚的地方,只是,周邻河却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记得这里有上任长史的住宅。”他原本是打算长住在这里,恰好已经了解到这城里是有原本上任长史的住宅,自己去住倒也无妨。听他要去原本的长史府,县丞却表现得有些为难。
      “是有,三十年前的老宅子了。”
      “只是……原本的长史府邸已经,不能再住人了。”
      周邻河只当那里久不住人是以会有些破败,他们人不多,能先度过一晚就是,于是便执意去旧址,县丞见此也不再劝着,只是引了他们过去。
      原本周邻河还不明白县丞说的不能住人是什么意思,直到去了长史府邸,才明白了一切。
      屋内早已荒废,院中生着诸多杂草,有的高过人头,固然这个府邸看似庞大,可是,却已经荒芜,房顶年久失修,房梁腐朽,到处都是破洞残垣,不避风雨。
      而此间住宅内,固然如此简陋破败却到处都是蜷缩睡在地上的人,或是地上垫着干草或是一床破旧的被褥,或是铺着木板,大家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着,倒也睡得安稳。
      听到有人进来,他们也只是翻个身看看,丝毫没有其他动作的意思。
      看着侍卫要去叫人,周邻河拦住。
      “不要惊扰他们,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先睡一晚,明天在从长计议。”
      于是为了避开里面的百姓,他们直接睡在了门后面。每个人都累了,也不顾地上怎样倒头就睡着了。
      夜里,固然周邻河睡在了门板后面,可是他还是被从门缝里吹进来的风吹得全身冰凉,这地方,白日里热的很,晚上却又很冷。
      他听到里间有孩子砸着嘴巴呓语的声音,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身边的李工等人都是精疲力尽,此刻也是睡得沉,互相挨着取暖,独有几个侍卫在值夜,靠着火把取暖,看着火光,无话,是夜很静。
      他坐起来,看着周遭沉沉睡去的人,看着这个他在脑海里幻想了许久的地方,尽管有了宋青书的提前预知,却还是没有想到,潼关,是这个样子。
      没有生气,死气沉沉,所有人都是行尸走肉,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没有色彩,没有对生活的期望,只有对现下生活无尽的绝望。
      他要怎样去解救他们?他已经没有了主意,看来,当初是自己大言不惭了。
      四四方方的房檐尽头是属于潼关的星空,暗沉的天宇,有几颗星子错落点缀。
      他想,自己怕是没有后悔的吧,只是有点意外,意外这个地方为何这么痛苦,意外,这个世界原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都是人人安居乐业。
      要是郑栩在,他在,在的话,会怎么说,他必然也是会惊觉这片土地的悲伤吧,他必然也是会如同自己一般有心无力吧。但是,他一定不会选择退缩,他会拾起自己身上的担子,他会肩负起储君的责任吧,慰民世人,惠及天下。
      郑栩是天上的月亮,那自己也要成为天上出色的星子,不然他就没有意义成为这个特别的存在,他的到来就不是去做一个普通人,也必然得有成就,不枉此生。
      如是想着,却让自己更想家了,想他了。

      第二日清晨,睡着的百姓是被喧杂的叮叮咚咚声吵醒的。他们翻身起来,望着吵声的发源地,只见是昨晚来的那伙人,居然在收拾院子,有的拔草,有的扫地,有的在修窗子,叮叮咚咚一直作响。
      周邻河抬着窗棂,招呼旁边蹲在地上钉窗子的李工。
      “李工,锤子给我一把。”
      李工把锤子递给周邻河,顺道瞧了眼,只觉得怎么不那么顺眼。
      “周大人,你莫不是钉反了吧?”
      周邻河听此,前后观察了遍,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呀。
      “有吗?”
      李工也瞧不出是哪里错了,但是就是看着不顺眼,便也不管了,他们还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嘞,何必在一件事情上费劲。
      周邻河一扭头,就看见了原本睡着的人已经都起来了,有的是怔怔地看着他们的,有的静静地坐着,有的好奇的望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是害怕的。
      周邻河怕他们紧张,于是笑着招呼。
      “你们醒了,醒了就去外边吃早饭去,今天有热粥喝。”
      县丞说,粮食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稀粥一碗,他们来的时候是带了粮草的,只是因为队伍小,没有敢带很多,主要也是为了解燃眉之急。
      尽管听说了有粥喝,他们也只是盯着周邻河他们不说话、不动作,似乎是觉得,他们是来要地盘的,自己修好了屋子就不会要他们住了,有的已经认命般地卷起了席子和被褥,准备换地方。
      周邻河知他们是误会了于是想解释,自己本来也是第一次来这当父母官,这些人又是如此的漠然,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有没有人听。
      “你们别担心,以后你们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不会赶你们走,只是这里年久失修,能住人的地方不多,我们趁着这几天天气好,修缮好,这样以后大家都有的住。”周邻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但是他对他们从没有放下面上的柔和与笑容,他觉得,有了自己这样的神色他们多少会安心点。
      有了他的解释,还是没有人理会,但是听了他的话,的确也没有收拾东西走人了,只是把铺盖卷又放了回去才麻木的出门去找吃的。
      等人都走了,周邻河手里的锤子许久都没有钉上去。

      等到百姓都分完粥,他们才得了空出去赶紧吃一顿,出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可见低的粥水了。
      周邻河正坐在门槛上喝着冷粥,一个小男孩突然窜到了自己身边,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的碗,口水不出意外的都滴在了地上。
      周邻河不忍心把碗凑过去,小孩就大口大口吸溜起来,看着小孩把自己的早饭吃的一滴不剩,周邻河把碗放在地上,抱着手臂看着一些去而复还试图再多领粥的人。感慨或许也只有吃的能让他们都动起来吧。
      小孩子吃了他的早饭,才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坐在他身边,学着他抱臂的动作,看着周邻河问:
      “你是新来的官?”他带着稚气的嗓音跟他说话,初始周邻河还没有反应过来,毕竟这是这里除了县丞外,第一个跟他说话的人。
      “不是。”周邻河摇头否认,哪知小孩子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伸出小手指指着自己,好似抓到了他的小辫子一样气鼓鼓的反驳他。
      “你骗人,你就是,他们都叫你大人。”
      “那你说是,就是吧。”
      周邻河叹了口气把碗放回去,看着这座城,心中决定了一件事。
      “我是京城来的,但是不是来当官的,我只是想给你们创造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家,给你们一个好好的生活。”
      小孩子听不懂,但是看着周邻河好一会后就撒丫子跑了。
      宅子还是要尽快修缮,听说已经干涸了许久了,久旱必有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大雨,而他们得赶紧修缮好住所,不然大家都得淋雨。
      “宅子尽大限度的去修缮,尽快吧。”
      “我出去走走。”

      这是一座城,为何大家都丧失了生存的意志呢?
      街道上,保留的以前的生活的布局,有酒楼,有画室,想必很久很久之前,这里也应该和京城一样热闹吧。
      有很多事情是周邻河想不通的,他暂时找不到答案,却只能靠着自己的思维去一点点剥析。
      第二日、第三日还是粥,可以数得清米粒的那种粥。
      “现在吃的都是粥?”
      “哪里有那么多的干粮吃,这些都是京城送来的救济粮,吃了快一年了。”县丞轻嘲,舀着又见底的稀粥,内心诸多怨懑。刺史久病,当起了甩手掌柜,这潼关就靠着自己,是自己每天宵衣旰食让所有人撑到了现在,只是可恨,自己在这里除了放粥,毫无作为。
      “不种地吗?”
      “种,原本种,却是没有收成,不是大雨就是大旱,磨灭了他们种地生存的意志了,宁愿每天等着这一顿的粥,活一天是一天。”
      谁不是这样想的,能活一天是一天,他都是这样想的了,实在不行,大家就守着这座空城,自取灭亡吧。
      “这样无法,秦大人,麻烦您召集动员百姓。还是要开始种地的,这救济粮不是每年都有的。”
      县丞姓秦,名为秦颂文,已经在潼关二十余年,自他出仕以来就留在了潼关,直至今日都未曾离开。
      他和仓木格的宋青书是一样的。
      朝廷能派人来,周邻河的到来,就是他们的希望,原本会担心,周邻河会撒手不管,可是看周邻河认真的态度,秦颂文知道,这人是真的来为了潼关百姓的,是以,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供他驱使,只要不放弃他们,他愿意跟着他一起拼一拼。
      “行,我一会就去。”
      似乎有了周邻河的肯定的态度他做事都有了劲头,不再像先前一样了无生意。

      “这里的土质还是比较松软的,是黄土,不算很肥,但我看这些树木杂草都生长的很茂盛,想必种粮食也不会差。若是种些一年两熟的农作物差不多就可以改善温饱的问题了。”
      秦颂文跟着在后面一起视察着这片土地,这地方之前他也常来,后来大家都弃了自己也就没有来过了,如今杂草都生的跟树苗一样高。
      “就是水源不好,要从那山里引过来,原先这里的井大多都干涸了、水渠也都崩了。”种地,水源是关键,常年的风沙,井水都断了。周邻河顺着秦颂文指着的方向看去,的确,靠山有点远,还不如在山下开辟一块良田也比这样引水来得容易。
      只是开垦出一块地又岂非易事。
      他们这样又仅是纸上谈兵。
      暂时没有更好的主意,两个人顶着太阳坐在树底下歇歇,背后的树足足有一个人那么粗,枝繁叶茂的,好似撑起了一把伞。
      “这里的树都长得茂盛,想必土地底下也是不缺水源的,大树根系发根,汲取的水分可见。不如找好位置,在这方开凿水井吧,也是极易出水的。”
      两个人背靠着树木,周邻河看着一望无垠的土地,方圆百里竟连一颗植物都不见,一阵风来就是满身黄沙,这种环境,必然要防风固沙的,不然如何生存。
      他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国家里,北方就是沙漠,但是都有防风固沙的措施,去缓解沙漠带来的环境危害。如此放在潼关,也是会有一样的效果的。
      “我见这边风沙大,特别是城里,一出门就是满脸的沙子,而树木都可防风固沙,要多种树才好。”
      “是。”秦颂文赞同的连连点头。
      “这里有河吗?或者是湖?”如果有水源的话,那么这片土地适宜生存的,至少饮水可以得到解决,而不是靠着吃水井,或者是祈祷着风调雨顺。
      “有,在城后面。”
      如果有水源的话,那么事情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但凡能坚持个一年半载,改善出来也不是个问题。
      “好了,麻烦您到时候给我一张这边地域的地图,我好方便规划事宜。”
      “行,我屋里有张,回去后拿给您,绝对是毫无遗漏。”
      两个人商量好,于是就暂时回了城里,只是秦颂文的动员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几乎是每个人都去当着面说了,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跟着他们一起干。
      好似是漠不关己的事情。
      秦颂文摊手,其实他早就料到这个结局的,只是周邻河说了他就试试了,但是结果如他所想没有任何的改变。
      周邻河坐在地上,他们就这么看着这群人,有点难搞。
      白起很是气愤,他们自从来了潼关没有一天是好好歇过的,为了潼关他们来这个地方吃苦受罪,一天连饱饭都没有吃过一顿,他们倒好,就等着现成的果子吃,对他们不闻不问,房子修好了倒是一个个麻溜的就住进去了,连话都不吭一声。也是他们好脾气,觉着是他们太苦了导致的如今的局面,可是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也该看到他们的努力了吧?所有人现在就为了他们日后的生活,没日没夜的再规划着这片土地的治理与改善,现在只说是让他们都主动的去地里农作,他们都能如此漠然吗?种地是为了给他们这些人自己吃吗?种地是为了他们自己吗?他们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们?他们一个个怎么能如此寡情不仁?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知道周大人为了你们的事情有多久没有休息了吗?他本该在京城里过着锦衣玉食、潇洒快活的生活,是他为了你们这群人选择了自己一个人来这么个破地方!你们不感恩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觉得自己拿起锄头农作是为了别人,而不是因为你们自己快饿死了?!”
      “白起!”白起说话有点难听,但也是性之所起,说的也是实话,但是对于这群视他们陌生的人来说,这些话是倒刺。
      周邻河也没有想到白起会一时冲动了,替自己打抱不平,怕他们会心生怨恨当即出声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是他们操之过急了,想要改变这群人,必须循循善诱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
      回去的路上,李工替白起说话,其实这些话他们心底也压很久了,只是只有白起说了出来。
      “白统领也是为您好,您这些日子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对您来说不公平。”
      周邻河无奈的摇头失笑。
      “我知道,我有时候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也是会烦躁的去想,这些不公平的事儿,可是,最受不公平的是潼关啊。”
      他记得陛下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记得曾权的欲言又止,记得别人对潼关的恶评,更记得,他查到的潼关的种种过往。
      “他们是被放弃的,要想捡起他们对朝廷的信任,不会很容易的。”
      与其说是他们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不如说是,他们失去了的是朝廷的信任,他们不相信朝廷会真的来拯救他们,因为有好些年,他们是在被放弃中度过来的。
      你会重新信任一个曾经眼睁睁看着你走向深渊的人吗?
      大抵没有人会相信了吧。
      怨天尤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靠自己吧,其实到了时候谁也靠不住。

      “大人,你去哪?”又是那个小孩,自从上次自己给了他自己的粥后,这孩子就对自己特别好奇,自己总能在街上看到他,他就远远地看着自己,有时候是躲在墙后面,有时候是在柱子后面或者其他的隐蔽物后面,是打量、是探究。如今也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也不再怕生了。
      “我去开垦荒地。”周邻河扬起肩膀上扛着的锄头,示意。
      “为什么就你去?”小孩子很单纯,问的问题也天真。
      “因为其他人都很忙。”他带来的这些人有的要留在城里,要帮忙修缮屋子,有的要开始统计城里的人数,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人手都还愁不够用呢,起码是这半年都不得空了。
      周邻河也不强求潼关的百姓,不去也罢,自己能做一天就是一天,自己也先试试。
      孩子揪着自己的衣服边儿,回头看看街上的人,还是有点不明白,其他人很忙这句话,明明大家都不忙啊。
      见着周邻河要走,他回头看着路边一个望着他们的妇女,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然后小跑过来说:“我也去。”
      “好,走吧。”周邻河摸摸孩子的脸蛋,然后拉着他跟自己一起出城了。
      他们先前找到了一块适合种植的土地,于是便开始清地上的杂草,先除草、然后锄地。
      一大一小弯着腰在半人高的地里清理着野草,时不时听到几声鸟鸣声。
      野草开着花儿,吸引着虫蚁攀爬。
      周邻河给小孩编了个花环戴头上,好看也能遮阳。手艺还是他上一世在农村老家学会的,只是记忆里为他编制花环的女人已经逐渐看不清了,只记得,她那个时候穿着一件绿色的碎花裙子,娃娃领是白色的,显得人很清秀,收腰的设计衬得人很苗条匀称,她采着被视为野草的花,独自欣赏着整片花丛,那个时候的她,眼里是带着笑的。
      而现在时过境迁,自己亦成为了一个编花环的人。
      “娘!”只听孩子突然开心的叫了声娘,周邻河直起身子才看到地里来了人,是刚才城里的那个女人,原来是孩子的母亲。
      孩子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女人的腰,很是欢喜,还给她指着看自己头上的花环。
      周邻河以为她是来带着孩子的。
      女人却是对着周邻河投来的目光,举起了镰刀。
      周邻河有一时的惊愕,只听见她说:
      “我只是想看看,今年,这地里还能种出粮食吗?”这是潼关里除了县丞和孩子第三个愿意开口说话的人。
      周邻河明白她是要帮自己,只是口是心非,大抵是不愿在相信从外边来的官员了,因为来的是希望走的是现实。
      面上表现得不以为意,其实也就是在向着好的发展。他相信,越来越多的人会站起的。
      周邻河扔下手里的野草,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地,他想,以后,这地里全会结出大片的粮食。
      “会的。”
      两人割了会草,坐下来休憩时,周邻河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黄油纸包裹着的糖果,招呼孩子。
      “小宝,过来。”
      小宝靠过去,周邻河把糖果塞他手上。
      “吃吧。”
      小宝眼巴巴的看着手掌心的一颗黑色的糖果。那是他先前在路上买的蜜饯果子,因为一路疲倦,买了些糖吃心里才安稳。
      小宝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才含了糖吃,不一会就露出了笑容,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
      “好甜啊。”
      “等以后种出麦芽了,咱们也做这种糖吃。”周邻河摸着小宝的脑袋,看着他纯真的面容,心里多少也是慰藉的。
      “好。”
      周邻河又给他拿了颗糖,“给娘拿一颗去。”
      女人远远地坐着,听见这话就摇头,“我不吃,小宝吃。”
      “娘吃,娘吃。”小宝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吃,跑过去硬生生的把糖塞进了她的嘴里,女人无奈,最后含着嘴里的糖,逐渐眯起了眼睛。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第一颗糖,很甜,甜到人心坎里去了。
      “多谢大人。”
      “阿姊不谢。”
      “大人为什么会来这里?看着,您也不大。”京城里的儿郎不同于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娇养出来的,细皮嫩肉的,看着人也是格外的稚嫩,不显年纪。或许周邻河看起来都是没有她大,却来了这里,以前那些看着就很有威严的大官都对他们束手无策,不知道周邻河来了,又能否起死回生。
      “我来,是有一些不得已,但是我既然来了,就打算,给你们一个安定温饱的生活。”
      女人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有小宝,我不想放弃。”
      这也是解释了,为什么她一个人来这里的原因,别人愿意等,不愿意活着,可是她的孩子还小,她总想让孩子能好好地长大,也想看着他长大,别人都可以放弃,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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