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天天想宅斗》观言布语

134、第134章 卧虎藏龙

　　那位正欲行跪礼的夫人膝盖堪堪弯下半截，便觉胳膊上一道阻力止住她的动作，转头看去，却见自家女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眉眼之间尽是仓惶。

　　“盈夫人，嫂嫂初来乍到，您又何必行此大礼，倒是叫嫂嫂为难！”

　　这位排行第三的庶出小娘子死死掐着自己亲娘的胳膊，硬是不让人双膝着地，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周围一群美妇道：

　　“我家盈夫人自来心思单纯，只想着对嫂嫂恭敬，却忘了顾及众位小娘的颜面，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家这位强做出头鸟的亲娘拎到了旁侧，也不忘对陆呦鸣行礼问安，举手投足倒是爽朗大方，叫人看得欢喜。

　　陆呦鸣不禁忆起，居家几位庶女不曾跟着亲娘长大，贺夫人虽不肯管事，却也怜惜女儿家处世坎坷，特特寻了人脉请了教养姑姑来家教导，故而几位小娘子也算识得大体。

　　那位石榴裙美夫人被亲女儿强拉硬拽，只得无奈退场，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却也没了再来一场事端的勇气。

　　只因除了三娘子之外，剩下几位娇客也围在外圈，虎视眈眈盯着自家亲娘。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凶狠劲儿，却叫素来与女儿不甚亲近的姬妾心虚气短起来，草草与陆呦鸣告了饶，自与她们离去。

　　一场大戏开了场，结局倒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徐女官好奇：

　　“这群小娘子明明已经回屋去了，难道是娘子命人将她们唤回来的？”

　　陆呦鸣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只是这群小娘子也担了部分中馈，自有耳目才是。”

　　徐氏想想便也释然，几个小娘子肯为嫂嫂出头，想来心底知晓轻重，不会叫亲娘替别人做了筏子。

　　这方盈夫人被女儿拉回房中，犹在抱怨：

　　“你拉我作甚！今日不给新妇一个下马威，明个定会被她拿捏在手了！”

　　三娘子娇小的身板背立阳光，她芳龄不过金钗，此刻双手叉腰，横眉一扫，稚嫩的面孔倒也衬出几分唬人的气势：

　　“拿捏？阿娘是缺了吃还是缺了喝？又或是少了衣裳首饰？若是下人怠慢了阿娘，女儿定会为阿娘出头！只是阿娘不靠亲生儿女，却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言听计从，也不知事了之后，人家能给阿娘多少好处！”

　　盈夫人被亲女一番夹枪带棒的嘲讽弄得下不来台，立时反驳道：

　　“你个小娘子知道甚，不说你弟弟日后读书科举，便是为你的嫁妆筹谋，阿娘就不能不争不抢！鹌鹑似的窝在房里，看人家风光吗？”

　　三娘子也知亲娘不过为儿女筹谋心切，故而缓了语气道：

　　“阿娘为我们计，却不该听信他人挑唆，万一嫂嫂有意杀鸡儆猴，您岂不是成了送上门的借口？如今世子大婚方毕，您与几位夫人尚未摸清世子妃的品性，何必急不可耐摆出与人作对的姿态呢？左右我可是打听到了可靠消息，母亲她对世子妃可是中意得紧！”

　　盈夫人乍闻此事，眼皮一跳：

　　“此话当真？侯夫人这辈子都不待见侯府，怎的对世子妃却有情谊？”

　　三娘子嗔道：

　　“世子到底喊母亲一句娘亲，母亲心善，自会为大哥择取一位手段心机都不缺的好媳妇。”

　　盈夫人倒不在意女儿夸赞嫡母，她自觉身份卑贱，从不敢以下犯上，对贺氏夫人也只有恭敬的份。只是玉姬说得也有道理，世子妃身份高贵，且非羞怯软弱之人，进门后定会将她们这群有子姬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日子苦寒她能耐住，只是落在儿女身上，便是丁点委屈也舍不得叫他们遭受。故而玉姬三言两语便哄得盈夫人乱了心神，领了一群姊妹来给陆呦鸣添堵。

　　三娘子也知一时半会劝不动亲娘，只是亲昵地倚在盈夫人臂膀间，细声劝道：

　　“女儿并非指责娘亲行事，只是阿娘不若静心等等，嫂嫂是好是歹，总会有个分明。若真是那面甜心苦，不把我们姊弟当人的恶妇，我们娘三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软柿子！”

　　一席话逗得盈夫人险些笑岔了气，瞧着女儿神气十足的小模样，揶揄道：

　　“啧！小丫头尽说大话，我且听你一回，便是你娟姨几人，我也会替你看住了。左右世子妃是侯府宗妇，将来你们姊弟少不得倚靠，为娘的自会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只求侯主百年之后，世子能够照拂你们。”

　　母女俩说着私房话，却是说到眼眶通红，狠狠哭了一场方罢。只把回屋与亲娘姐姐请安的居小弟吓得手足无措，仔细回忆自己近段时间在外闯了何祸。

　　世子院内，玉姬主导的第一场闹剧匆匆落幕，陆呦鸣也不将此事放在心里，随手抛开了去，只与居烛尘享受新婚的甜蜜。

　　奈何事与愿违，居烛尘到底是皇帝近臣，虽在婚假，一道晏帝口谕便将人急召进宫。传旨的影狩卫愣是顶着自家老大杀人的目光传下旨意，内心也大逆不道地埋怨起圣上，何等大事，非要将新婚燕尔之人拉去干活？

　　夫妻俩方才浓情蜜意，眨眼间便是依依惜别，居烛尘将陆呦鸣的手包裹在掌心，喑哑道：

　　“晚上不必等我，到点便熄灯安歇吧！”

　　话虽如此，那双往日足以将人冰冻成霜的剑目此刻却如融化的冰面，涓涓情丝缠绵流淌，若是熟识青年的他人瞧见了，必定会大跌眼界。

　　“你去你的，我等我的，左右你也管不到我，还不如好好做事，叫陛下早点放你归家。”

　　陆呦鸣调笑着替他理了理衣襟，随后不待男人再说什么，手掌一推，催促道：

　　“快些去，莫要人家久等了！”

　　直到居烛尘驾马飞驰的身影彻底隐没在滚滚黄尘中，陆呦鸣方才收回目光，无精打采地回了新房。

　　南膳心疼娘子，遂而去了新置的小厨房，使出浑身解数为陆呦鸣收掇出一整桌的美味佳肴。因世子身负皇命，脱开不得，几位侍女也不拿此事相劝，只是围坐一桌，说些趣事八卦，权当哄陆呦鸣开心。

　　陆呦鸣不忍拂了众人好意，干脆让南膳用辣油熬了鲜香的骨汤，再上些天南地北的珍馐，只与大伙一起享受暖锅，说说笑笑也觉惬意。

　　北武端着夜光杯，犹在回味口中葡萄美酒的余韵，忽而提到：

　　“娘子既已成婚，庄主是否不日便要回庄了？”

　　陆呦鸣点头：

　　“待我三日回门过后，外公便打算回去了。”

　　北武又道：

　　“看来，庄主对皇后与娘子都很放心了。”

　　陆呦鸣夹了一筷子的嫩笋，笑回道：

　　“我那阿娘，走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路子，相比而言我这些不过小打小闹。只是登上高位，外公也是管不住阿娘了，我这边内宅之事他也插不上手，还不若回庄闲鱼野鹤去呢！”

　　一席话说得几个丫头心有戚戚，好在席上气氛倒也温馨愉悦，东乔正欲与娘子介绍近来京都最为火爆的流云金仙发髻，兼有南膳热情推销自己精心研发的莲冠糖水，忽有守门的小婢来报：

　　“玉姬夫人求见娘子。”

　　徐女官立时眉心一跳：

　　“这昌勇侯府不愧‘乱营’称号，上下半点规矩都无。娘子没个安生时刻，总有那上蹿下跳的小人给您找麻烦！”

　　陆呦鸣只得暂且放下筷子，安抚徐氏道：

　　“玉姬不过见先前试探的那群夫人没在我面前立住威，干脆自己亲身来瞧一瞧，左右我也动不得她，她可不就大了胆子吗？徐姨何必为这等小事着恼，且待我打发了此人，再与徐姨好好饮上几杯！”

　　说罢也不急着出去见人，先是命人收拾了残羹，再扶着东乔的手进了内室，叫她重新梳个京都盛行的流云金仙髻。

　　这款发髻繁复精致，须得编出十二股发辫穿插交错，再用簪扣固定，上方拢起高耸入云的环形圆髻，远看恰似流水潺潺，又有仙云袅袅的气象，辅以步摇钗环装饰，真真是富贵无双。

　　创新这流云金仙髻的妆娘正是新后身边伺候的宫人，故而自从新后梳着这款别致的发髻在宫宴上露面后，短短数日便风靡京都，成为贵妇圈的大热门。

　　只是此项手艺有个不大不小的缺陷，耗时实在过长，平民百姓家自然无那个闲暇时间可费，钟鸣鼎食之家只为夺人眼球，自不在乎那点耗时。

　　陆呦鸣此时选择更换发髻，自然不是为了在玉姬夫人面前出甚风头。只是你先不仁，我总不能被动挨打，好歹将你甩出来的那巴掌还回去，方能解恨！

　　因而玉姬被院中婢女引着，在待客的小花厅内足足坐了两三个时辰，茶水喝了不下三壶，饿了还有贴心的侍女端上糕点，就是死活不让人离开。

　　困在此处动弹不得，玉姬才暗自悔恨，不该逞一时意气，便来敌方阵营自投罗网。

　　只是想到自己假意拖着病体，去盈夫人几人处拱火兼之打探消息，却被对方明里暗里讽刺了一番，不由心口再次绞痛，连忙又喝了一口茶水压下。

　　明明，明明昨日还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来寻世子妃的晦气，怎的这么快便换了面孔？

　　玉姬不信陆呦鸣会在新婚头日便动了公公的一帮姬妾。

　　这般想着，心底又生出些许底气。狠绝的精光从眼底一闪而过，趁着看守的婢子交班的空隙，她从袖口取出一根尖锐的小簪，然后猛地戳向自己的睡穴。

　　府中除了贴身的侍婢，哪里知道她玉姬也略通医术呢？

　　眩晕席卷而来，玉夫人陷入昏暗前犹在得意洋洋地臆测着：

　　世子妃，得宠的庶母在你强留在院内晕倒，你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吧？

　　得知玉姬下狠手将自己弄晕过去的时候，陆呦鸣堪堪梳妆完毕，正由着东乔给她挑选簪环耳珰，闻言不过露出略略惊讶的神色：

　　“她倒是对自己下得了狠手！”

　　东乔边将一柄金玉牡丹靠近陆呦鸣的发环上比划，口中冷嗤道：

　　“不过是想将脏水泼到娘子身上的小人行径！”

　　陆呦鸣转而笑道：

　　“没想到侯府后院也是卧虎藏龙，小小姬妾竟还精通岐黄之术。西岐，不知你的妙手回春落在这位玉夫人身上，可有奇效？”

　　向来“闷葫芦”的西岐此刻嘴角也扬起浅浅的一抹笑意：

　　“定能药到病除，娘子且看某的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