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画一纸春秋》西湖三少

6、语儿淡淡风情柔～

　　梨花树依旧静静得沉睡着。
　　然后一阵切切絮语由远而近，似唤醒了什么。
　　桌案上画纸的一角颤抖着扬了扬，又扬了扬，慢慢起身，挣脱了纸镇，轻轻扬逸在林间。

　　“你……你们要干什么？”妙莲抖颤颤地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清歌和席煜急急出来，见到一行小仙娥正在搬运院子里的桃花酿。
　　席煜圆眼怒睁，戎须一根根竖了起来：“混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仙娥甲回道：“回将军话，前些天皇舅偷摘了蟠桃宫一半盛开的桃花，天后娘娘大为震怒。　　娘娘说先前和皇舅约好提供桃花酿的事便做了废，下令奴婢们搬回剩余的桃花酿。”
　　大头九转回肠了一遍，再九转回肠了一遍，没回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龙纹关刀一横，上身一沉，马步稳稳一扎，道：“你们敢！”大有酒在人在的姿态。
　　仙娥们难了难。
　　清歌愣了愣。
　　妙莲眼圈照例红了红。

　　“咳咳，咳咳，”白晃晃的座椅载着白袍仙人落在两队人马中间，“席煜啊席煜，你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进啊？”颇有些遇人不淑的无奈。
　　“皇舅圣安!”一队仙娥扑然跪安。
　　“狐狸，”席煜思考了思考，道：“我不笨，我知道这事是你惹出来的。”
　　银椅滑近，细长的指尖摸着席煜的光头，狐狸眼闪着深沉，语调无奈多情：“如此，你便拿我如何办？”
　　“我，我，我，自是不知如何，你，你，你的事，你办好。”
　　狐狸眼颇有风情地一眯，邪然一笑：“你的事，我定会办好。”
　　“你，你，你……”是你的事！
　　“如此……”狐狸眼垂了垂，银椅正了正方向，面对着一行仙娥惺惺道：“我亦无他法。念生素来体弱，各位姐姐若要搬桃花酿，请从念生身上过，万不可伤了席煜。”
　　“狐……狸？”
　　“席煜，我说过，我爱听你叫我的名字。念生两个字，你比谁都叫的好听。”
　　“……”
　　局势又僵在那了。

　　“天后娘娘到！”仙乐声四起。
　　清歌被妙莲一把拉跪在地上，附和着道了一句天后金安。
　　“平身。”声音庄重的很。
　　天后一身祥紫，面色高贵庄重：“你们都退下吧。”
　　“是。”一行小仙娥低头乖乖消失。

　　念生嘿嘿笑道：“族姐，不用撑了，这么辛苦做什么。”
　　天后狭长的狐狸眼中瞬间燃起烈火，毫不客气一手捏过念生的耳朵，把他从银椅上提将起来，咬牙切齿道：“臭小子！好端端地硬要坐什么轮椅！”
　　“哎呀呀！族姐，族姐，手下留情，我这就站起来。”念生被迫脱离开银椅，起身的时候，他偷偷瞄了眼席煜，切，忒没面子了。希望这木鱼脑袋可以木鱼到忽略到刚刚的事情。
　　“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不就是几朵桃花么……”
　　“几朵桃花？你可知那几朵桃花以后就能长成蟠桃？我已经应了你桃花酿，你怎么还跟我的桃花过不去？”
　　“这还不是因为，每季蟠桃花开，你只采四分里一分用来酿酒，这根本就不够么……”
　　“可你这么一闹，下一季的蟠桃就不够了！”
　　“族姐，你一只狐狸，又不吃桃子……”
　　“你……也罢。只是这次，帝母已经知晓，定是要找个结果出来。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天后严重的火气消了消，瞥了眼周遭，发现了一身玄衣的清歌,目光凌了凌，道：“近来，六蛮桃花林倒是热闹么。”
　　天后见着清歌后，寒着脸回了九重天。
　　念生意趣盎然地看着清歌道：“归原老儿眼光不错。大夫果是医术高明啊。”
　　微风拂过清歌玄黑的刘海，温柔地感谢他带来的自由。
　　梨花林的风回来了。

　　之后，梨花林的主子不见了。
　　寝房内没有。
　　梨花小院中没有。
　　也不在梨花林的画案旁。
　　清歌快步在百里梨林中寻找那个素袍身影，有些微恼自己刚刚没在六蛮身边。外头的事再大，也有席煜在，定会解决，自己又何必如此好奇。他作为一个医者，怎么能如此大意。她……她……她不是一般的病人。若是，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虽则她是个上仙……六蛮第一个晚上那邪魅狠厉的眼神闪过眼前，一阵心凉。

　　夜幕降临，梨花林边，青草湖畔，幽冥恍惚。
　　上古老树，盘根错节，横伸的邪枝上侧躺着一个背影。
　　霓裳羽衣翩垂而下，与披肩的长发一起随风轻飘，仙姿绰约。
　　皎玉容颜在清歌怔愣的琉璃眼底翩然回首。
　　盈盈笑意，眉目间，一世风流。

　　俊颊上轻轻柔柔一点，左耳轮廓如春风轻拂酥酥麻麻，窃窃私语吐气如兰：“人都说男人的左耳最听话，听进去了便是要做到的。如此，你回来了，便要留下来了罢。瞧，一梦南柯，醉了青川，我却不想醒。你回来了，便是要留下来了的。”
　　琉璃俊眼水光闪了闪，半响沙沙道：“我回来了，便是留下来了。”

　　“呜呜呜……”可怜的清歌公子被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姑姑不负责任地调戏了。
　　“我-回-来-了-便-是-留-下-来-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字，我终于听到清歌讲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狐狸眼看着席煜扳着指头数数兴奋的样子，狐狸鼻凑近大光头的左耳：“席煜，你会叫我念生罢。”
　　“……”粗神经井了井，道：“狐狸，地方够大，你可以蹲边上点吗？”
　　“……”狐狸眼眯了眯，哼，几万年过去，六蛮你功力见长么。这小蛇妖牺牲还真大发了。

　　三两少年枕臂躺在落英缤纷的青草湖畔。
　　年少的阳光在眼中画出一轮一轮七彩的光圈。
　　“念生，你说，他为何不欢喜我。”嫩唇间的狗尾巴草抖了抖。
　　“错，他不是不欢喜你。”
　　“啊？他欢喜我？”
　　“他是根本不搭理你。”
　　“……那他为何不搭理我？”
　　“唔……因为他不欢喜你。”
　　“那他为什么不欢喜我？”
　　“唔……因为你是个男的。”
　　“可我是个女的。”
　　“唔……我错了，因为你让他看不出你是个女的。”
　　“我是个女的，他便会欢喜我？”
　　……

　　他若是女的，席煜便会欢喜他吧。
　　毕竟，毕竟他已不再是年少时那个有缺憾的念生了。
　　他应是配的上席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