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之城》晴雅海

1、第 1 章

　　细雨过后，西边天空布下了一条彩虹，不时从高山青草软地里，滑下三个年轻人，三人年纪都在十七八岁左右。他们三人滑行下来时，并肩排行向泥石小路上散步慢行。这时走在前面的男生戴一近视眼镜，上身穿一件学生装立领，中间是位女生，身穿清布，下身穿着一件黑裙，最后一人长相青脸高瘦，脸上总是挂满忧愁。
　　这时三人走到山腰，望着远近青草发芽，花花绿绿，田野里一片油菜花袭来。就在这时天空中轰鸣声响起，三人当即仰望蓝天白云。只见四五架飞机从头顶飞过。女孩叫汤小柔，飞机远去后，她转身向前面一人说：“骏海，这就是你平时说的飞机么？”那男生也拿手遮挡眼眉，轻叹的说：“是啊，这就是我小叔常给我说的飞机。”汤小柔说：“你小叔整天满嘴里跑火车_吹牛，我们乡下人能看见飞机已经不错了。你小叔说会驾驶，真的是吹牛撒谎不害臊。”转头向身后一男子看了看。那那生捂住嘴笑了笑，也不言语。
　　李成海本来还想争辩解释，只见两人都有点不耐烦的神情，向两人看了看，只把想说的咽回肚子里，心里却疑起来：“小叔啊，你到底会不会驾驶飞机，不用你整天说起飞机的工程原理，那些听着就像附近村边说书的先生和做法事的和尚那样，净说一些神话。”站后面一男子突然说话，把李成海从自想中惊醒。李成海得一惊，只听他说：“走吧。其实我可知道那是日本人的飞机，它们是飞往重庆去的，现在应该是返行了。”汤小柔说：“李峰哥你知道的可真多，原来是日本人的飞机。”李峰说：“我在省城读了两年中学军校，因为日本人打过来了，学校就不得不关闭了，那是我在上课时，老师告诉我的，说是我们国家的工业落后日本太多，飞机大炮的产量不足日本的十分之一。又听老师说，日本人的飞机，不，那叫战斗机，机身上有膏药旗的就是，他说是世界最厉害最少故障的战斗机。”
　　汤小柔不仅愕然的说：“难怪日本鬼子可以横行中国，那我们中国的飞机，战斗机呢？”李峰听到此不仅轻叹：“外面的世界在打仗，兵荒马乱的，你不懂，我在学校见过一架废弃的战斗机，就停放在我们教室去宿舍的必经之处，机架上都生锈了，看起来笨重，里面零部件也拆得七零八落。有一次教官给大家展示，说是苏式淘汰的一战机。因为学校本来就没得飞机，何况那时候全中国也没有能力生产飞机，虽然那个家伙笨重又耗燃料，动力还弱的飞机，一时间学校里很多男生都把它当成空中的情人，希望有一天能驾驶它飞上从未到达过的蓝天白云。教官说起日本的飞机那就轻便多了，马力强，飞得高，速度快，航程远。唉，教官需没说明一战苏式飞机的缺点，但他更愿意谈及日本飞机，在言语透露中，也说明苏式一战机就是空中笨重的铁箱子。唉，至于中国的飞机嘛？教官说飞机是属于重工业，目前国家体制混乱，军阀林立，唉。”说完又轻叹了一声，不经意间又像李成海看了看。
　　李成海提着一只撞树的野兔，笑着向李峰说：“冬雪过后，我们三人一起上山捡撞树的兔子，果然遇到一只，李峰兄弟晚上我去街桥那边打几斤酒给我小叔，晚上来我家喝酒吃兔子肉这么样？”他们三人边向山下走，李峰说：“有兔肉吃好是好，只是又得听你小叔讲那些听不懂的机器原理。”汤小柔家与李成海家是近邻，两家自以交好三代，而李峰是住在对面村子。汤小柔向李峰说：“我每次听骏海小叔说得打瞌睡，受不了时便早早起身回去睡了，听他小叔说那些稀奇古怪的，一会是算数，一会是公式，一会又是几个螺丝卡到位置的话，脑袋常是懵懵的，仿佛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一样。”
　　三人下山时正巧遇到李成海的小叔站在田野里仰望天空。他呆愣半天，李成海喊:“小叔。”他小叔扭头回看三人先是呆了呆，说:“你三不要命了，日本鬼子丧失人性，若是发现了，还有你们几个的活命么？”李成海顿觉紧张，汤小柔忽说:“是知道了。”他叔又指向李峰说:“你和成海是同学吧，晚上来我家一起喝酒，完了我给你们说那飞机的事。”说完手指蓝天。
　　三人告别李成海他叔后，继向前行，往前无一不是青草小树，偶然间还夸过一条条小溪。这里与外界只通一条小路，只因日军寑略中国引起的战乱，乡村里的人大多是外面前来避难开荒的人。走了一段路，李成海感觉小柔与李峰无话不谈，倒是自己不紧不痒的想插上几句话，换来的却是无视。李成海知其汤小柔并未对自己有半分好感，索然兴趣全无，也不想做他们的空气，于是说:“李峰兄弟，晚上来我家吃兔肉喝酒，那这……我就先走了。”离开时忍不住向汤小柔看了一眼，才心不甘的走了。
　　他走后，便低着头想心思，忽然间一只大手拍在肩膀上，那人笑嘻嘻的说:“这么了，贤侄，是不是看上汤家姑娘了。”李成海回过头时，才知是小叔，忙低头说:“没有，不是。”他小叔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真有时候我看你像个女人一样。”李成海低头说:“不是了。”可是又不经忧愁满面的低下头说：“可她爱的人不是我。”
　　这时风吹在两人脸上，小叔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烟点上，深吸一口说：“骏海，人的一生说什么也算漫长，缘分这事说不准的，或许前面爱，后面却因为各种缘故，两人彼此有了家庭，从此恩爱离别，再见时一是陌生人。”李成海一脸茫然的看向小叔。小叔轻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吐了一口烟圈说：“一切随缘吧，缘分这种东西顺其自然比较好。”李成海说：“是，我记住了。”
　　这是群山包围，黑山白水，与世隔绝的偏远乡村，岑河村与诚乡像一条小船。只因偏郊，从空中俯瞰，密密麻麻的森林，要把地图放大才能隐约中看到两旁高耸林立的松树挤出一条小路。一到春夏交际，树影遮挡了路，行人走过，一道黑白相间的光影映射在脸上。正因为如此日本飞机难以看到树下里行走的农人。
　　傍晚来临，两个十八九岁的男孩提着两瓶散装酒向密林小屋走去。等快到一栋青瓦房前，高瘦男子不好意思的止步在门前说：“骏海兄弟，因为家贫，真不好意思，又来你家蹭吃蹭喝。”李成海笑着说：“李峰兄弟快请吧，我们从小玩到大，不论这些小节，且说我和小叔也是要你陪酒，这酒啊才喝得香。”李峰脸红说：“这……”李成海似有不耐烦说：“李峰兄快请。”这时屋里有人咳嗽一声，接着说：“是李峰侄儿来了么？快进来吧。”忽又听到一个女孩娇柔的声音说：“是李峰哥来了么？”
　　那时候这里没有电，都是白天踩的松子油，或者去县城里买些煤油，晚上省着用。在灯芯微光下，李峰跟在李成海后面进去，接着门搭的一声关了。
　　其实这栋青瓦房曾是张之洞的行暑衙门，建于一八八三年，清廷被推翻后一直废弃几十年，后来李成海家爷爷搬到此处，之后军阀混战，天下不太平，便一直在这安了家。李成海爷爷曾效力过北洋水师，他自己说见过天上蜻蜓，说那是一只巨大的木鸟，如鲁班巧工一般把它放飞了天。他谈起木鸟来时有时激动，有时低头连连叹气，说什么我大清若能重用巧匠技工，这木鸟上天的传说，何需美国人才能发明。因此在一九零零年的时候便四处托关系送小儿子出美国留学。
　　如今老人家已仙逝，现屋中有李成海他双亲建在。李成海父亲憨厚的坐在火坑边烤火，母亲和汤小柔在土灶和木桌间来回端菜。李成海父亲叫李前农，正一双黝黑长了厚厚的茧的手不停在火坑边取暖。等他兄弟和自己的儿子和隔村的小伙就坐饭桌时，他忽然向自己的弟弟说：“建生，听说日本人都打到湖南了，这几天陆陆续续有日本飞机从天上飞过，你说日本人会打过来么？”他双眼闪烁，显得有些慌张。小叔皱眉犹豫了一下，李前农又说：“中国大半个国土失陷，日本人的暴行在大江南北，你我都是知道的，如果日本人来了，我们这个世外桃源。我们该搬到哪里去才好。我曾听你说过现代战争飞机是先遣部队先打探，然后狂轰滥炸，接着就是步兵大举进攻，强占我们中国国土。”李健生稍有犹豫的说：“这也是我所担忧的。”一边给两侄子倒了酒说：“来，喝了。”
　　一杯白酒下肚后，李成海母亲说：“应该不会，我从乡里回来，看到当兵的陆陆续续向梅江镇方向前去，那人数看不到尽头，数也数不完。”李健生嘴角笑道：“看来蒋委员长急了。”李前农说：“那照兄弟平日里说的飞机真的有那么恐怖。”李健生说：“我在美国的时候一次出动几百架战斗机，看时能把一整座小山摧平了，那是相当恐怖的，但是据我一年来观察，日本飞机出机数量，零星稀少，最多时也才三十来架，相当于美国的一个航空小队。”听到这话，李成海，李峰两人来了兴趣。李成海说：“可是日本在几年前先发制人摧毁了美国海军的太平洋舰队，叔叔，这事还是你告诉我的。”李峰静听。李前农站了起来，从衣兜里取出一只烟点了，李健生也点了一只。李前农不仅感叹的说：“听你说美军一天能造数千架飞机还是败给了日本，难道天底下就没有打败日本鬼子的飞机么？”李健生也同时哀叹说：“是了，强者败给弱者，想来前清朝的北洋水师也是如珍珠港一致。”李前农说：“难道我们要当亡国奴么？母国啊母国，你何日才能强大。”李健生也叹道：“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才有自己的飞机？”
　　李健生向桌前两人说：“我们在干一杯。”两人附和说：“嗯。”
　　他母亲瞟了他父亲一眼说：“等日本人打来，我们赶紧搬走吧。”李前农点了点头，又默默的抽了口烟，接着吐出烟圈疑视着李健生，良久才说：“去年日军攻打湖南，听回来的乡亲说有好几十万，健生你对飞机很在行，你说一架飞机能击溃多少日军。”叹息了一声又说：“这么好的地方，世外桃源，犹如仙境一般，真担心落入日寇之手，哪时青草被践踏，百姓被凌辱。”
　　李峰忽有兴趣的问：“健生叔，据我所知一架战机能携带两三千发子弹，几枚炮弹而已，日军大部队一到，光有几架飞机且不是螳臂当车，毫无作用。”
　　看着火坑里的燃烧的火焰升起，望向门外黑压压的山景，李健生说：“战斗机是用来专门对付地上的炮兵装甲车，是目的于摧毁敌方的火力。”“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停顿一会说：“对付日军大部队，那得密集机群，应该是天空密密麻麻少说几千架飞机才能把步兵打退打残。”这时李成海母亲不耐烦起来，说：“听你们扯吧，扯吧。”向李健生说：“我说弟弟，你还是一门心事寻个亲事，老实务农吧。飞机飞机，那是天话，就现在连将委员长都弄不到飞机，重庆接连来被日寇轰炸，你们几个到好，天天在这里做梦。”向李成海喊道：“骏海，吃完饭就去睡觉，别整天听你小叔说那些奇奇怪怪的什么直角，半径，公方式。”向李峰说：“贤侄天黑了，你吃完饭也回去了吧。”
　　李健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李峰起身向大家告别说：“叔叔，阿姨，健生叔我走了。”李前农，李健生，李成海同时关心问：“吃饱了否。”李峰回道：“感谢兔肉款待，侄儿吃饱了。”只听到有人夸过门槛，李成海说：“李峰兄弟慢走，下次一起在到山上捡兔子。”这时汤小柔走上前去相送。这边李成海母亲拉着李前农的衣袖，拽去门外，只在门外听到声音传来。“你明早还是去县城一趟，看看当兵的守的这么样，如果要搬家就只能搬家了。”接着是从楼梯传来的不断叹息声
　　忽然从楼上传出一句妇女声：“骏海，赶快睡了，睡个饱觉，这几日不太平，或许以后要连夜赶路，觉都没得睡。”李成海假装去了楼上房间，待走到半路急又返回来到火坑边，向拿着炭火点烟的李健生说：“小叔，你说的那些，我越听越有意思，比如说卡扣原理，杠杆原理，我母亲是个没文化的粗人，她自然不懂。小叔，你说如果哪一天有一架飞机，你真的可以让我飞上蓝天么？”李健生轻拍他的肩膀说：“会的，快去睡吧。”
　　直到夜深人静汤小柔才回来，李成海睡在二楼窗前，她回来时风吹过的黑夜大树，这一切都在李成海眼里，李的眼睛里不时又流泪了，接着便是蒙头大睡。李成海是被飞机的轰鸣声吵醒，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太阳光已照射在床被上，他来不及穿鞋向外看去，五百米空中大约有三十架飞机。快飞过山头时，飞机上散出许许多多的纸片。李成海向楼下望去，只见李健生抬头仰望天空疑神发呆。李健生说：“那是突袭完重庆，返航回去的空机。”李成海疑道：“小叔，你这么认为是没有炮弹的空机。”
　　李健生说：“这里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目标是重庆，所以返回来的是空机。”李成海问：“散发纸片是干什么的？”李健生说：“应该是敌人发出的诱降书。”李成海低声说：“嗯，我要去看看。”正慌急忙乱的穿好衣服，噼里啪啦下楼，走到半路碰到李峰和一大群男人。李峰青筋爆出的说道：“太气人了，只怪国府无能。”向李成海说：“你知道纸片上说什么吗？拿去看看吧。”
　　李成海接过，只见纸上写着：“□□人快投降吧，我们脚下的山河美景，去入自便，给你们一百年时间也造不出飞机，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和抵抗，攻破重庆只是早晚的事情。落款此人松下竹。”忽然闻到一阵屎臭。李成海不经骂道：“他妈的，这纸上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