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京都三 ...
-
镜子里姣好的面孔带着柔和的微笑，眉笔利落的划过眉毛，留下柔和的弧度让整张面孔变得更加柔美，也更加难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井上结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毫无感情的笑了笑，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普通又透着一股老土的气息，只有一张脸蛋还算能看，但又经常在工作需要中被自己画的面目全非。
把眉笔随手放下，她开始挑自己的衣服，依旧是怎么普通怎么挑，没有几分钟，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女文员就在落地镜里出现了。
毕竟是去“商务会谈”的，太显眼了可不好，上一次不是约见客人遇到两只豺狼也算了，这次可不能再被那种家伙缠上了。
总是缠着不放的男人可不讨人喜欢呢，井上结衣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觉得自己还会再次撞上上次那两个男人，想找出她真实身份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两个。
约见的地点还是一个咖啡厅，这年头也没太多其他选项，尤其是她约见的客户并不是本国人。
这位颇为自傲的女士到达约见地点时毫不意外的看到卡瓦诺夫博士正在喝咖啡，就像之前每一次会面一样，西方的面孔在这样的地方显得有些突兀，但博士深棕色的发色和瞳色又让他不那么扎眼。
“上午好，卡瓦诺夫博士。”井上结衣欠身之后在博士对面坐了下来，对有本事的人她总是有那么几分尊重的，“您最近过的如何？”
“上午好，不必那么客套，我过的如何你很清楚，”卡瓦诺夫博士的日语当然还带着些外国人特有的口音，但完全不影响交流，他也无意在这上面迎合别人，“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实验进度还要依靠那些材料才能推进。”
“你要的材料并不好准备，不过我已经有头绪了，再有三周，我就能给你送来。”井上结衣依旧是那种很有礼貌的语气，但是话里全是决定无从改变的强硬。
卡瓦诺夫博士的表情波动了下，很明显的不满，有对于工作进度拖延的，也有对于当前处境的，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要求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也只是强调：“三周太久了，最多两周，不能再拖了，如果不能尽快之前的样本很可能会失效，到时候要从头开始重做，那样的损失就要你们自己承担了。”
井上结衣的表情有些难看，这样的损失可就太大了，她的语气也随着脸色变得强硬起来，说到底，普通文员只是一层遮掩的皮囊罢了，“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那些东西的情况，有渠道弄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在这轮实验之前你没提前要求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小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卡瓦诺夫博士的语气也不友善起来，“虽然科研是严谨的，但是临时需要特别材料的情况也是很正常的，是你们请我研究这个项目，需要成果的也是你们，那么保证材料供应就是你们的责任。”
“可是两周之内是不可能的，三周也已经是加急了。”井上结衣的语气软化了下来，“还请您费心，尽量让样本坚持到三周吧，这也是你们科研人员好几个月的心血，如果重做对你们来说也很麻烦吧，也许成功的可能就在这轮实验中呢？”
卡瓦诺夫博士无所谓的点点头，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他也不是不理解现实条件的无奈，只是这种令人进退两难的压力和沮丧难免让人失控，“我可以尽力，但是时间越久样本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我不可能做任何保证。”
“上午好，听起来你们遇到了些困难？”一个温和的男声突兀的插了进来，就像没感觉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的气氛似的，声音的主人拉开侧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也许你们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们解决呢。”
井上结衣警惕的看着这个有着漂亮蓝眼睛的男人，他的行为毫无礼貌可言，语气倒还算平和，但却充斥着傲慢，最重要的是，她见过这个人，虽然只是在咖啡馆的一面之缘，但她对于这种代表危险的人物的记忆可没那么快消退。
“请坐好，”苏格兰没有表情的时候很唬人，他用左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打断了井上结衣站起来的意图，他的右手放在桌子下面，“我觉得我们的谈话是可以和平进行的，还请小姐你不要做一些太危险的动作，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井上结衣缓缓坐了回去，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记得那个看起来比这个男人更不好惹的男人，但比起那个不知道在哪的男人更直接让她屈服的还是眼前桌面下的右手，“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说到这个，”苏格兰露出了近似于佩服和恼火之间的微妙表情，还有一点想笑，“我得说你布置的假象真的很好，我们还真以为你们在上京区呢，我们足足找了十天，这可让琴酒恼火极了。”
记下那个大概是指代那个不好惹男人的人名的音调，井上结衣冷着脸，布置得再好不还是被他们看穿了，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被看穿了，但是当下更为重要的是这两个危险的家伙究竟想要什么。
看他们都没有说话的意思，苏格兰无奈的笑笑，缓和了下现场的气氛，“卡瓦诺夫博士？久闻大名了，刚刚听你说实验需要尽快拿到某种材料？介意跟我说说吗？”
“你要做什么？难道还能支持我研究不成？”卡瓦诺夫博士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的来者不善，他没井上结衣那么快意识到桌子下面也许有枪，但他能从井上结衣的反应看出危险，所以他的话里难免有了些带刺的嘲讽。
“没错，”苏格兰反而诚恳的做出了回答，“你瞧，我都没能做个自我介绍，这也太失礼了，我是苏格兰，我所在的组织非常需要像博士您这样的人才，我们愿意全额投资您的研究项目，只要您同意我们使用成果。”
无视了井上结衣在听到他自我介绍时的冷笑，苏格兰很是有诚意的和卡瓦诺夫博士对视。
“我的研究项目？”卡瓦诺夫博士重复了一遍，“不，你误会了，我是在进行她代表的组织进行的研究项目。”
“倒吊人小姐代表的组织？我怎么不知道她还代表了某个组织？”苏格兰挑眉看向井上结衣，让她心里一跳，但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危险人物锐利的视线了，她露出了面具化公式性的笑容挡住了一切探究，苏格兰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转回去看向博士说：“不不不，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您的研究项目，您想研究的那个项目，当然如果您想把手上这个项目做完我们也是可以支持的，同样只要允许我们使用成果就好了。”
“我的研究项目？”卡瓦诺夫博士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表情带了些恍惚，这就像是一觉起来忽然有人在门前敲门并告诉你你已经是亿万富翁了想做什么都行，“你们真的知道我的研究项目是什么吗？你们要全额投资？”
“当然，”不知道，苏格兰默默加了这么一句未竟之语，反正他是不知道的，也许琴酒知道，但是没告诉他，可谈判时又不必把筹码都摆出来，再说，既然琴酒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那就答应呗，反正组织找目标肯定不是乱找的，“也许我这样说显得有些口说无凭，但您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满意不是吗？”
看卡瓦诺夫博士的表情有些动摇，苏格兰接着说：“虽然不知道您目前缺的是什么，但是只要您告诉我们，一周内我们肯定能给您提供。”考虑到多半会是违禁品，苏格兰还是在讲话时留了些余裕的，不过既然时倒吊人都能弄到的东西，组织没理由不能更快弄到。
井上结衣的表情没变化，但内心用咬牙切齿已经无法形容了，就像竞价时遇见了不讲武德的对手，不管自己出价多少对方都翻倍出价，还顺便武力威胁不准继续加价，她唯一的机会大概在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卡瓦诺夫博士的项目我也有所耳闻，那是国家级的研究项目，可不是什么组织都能支持的起的。”井上结衣并不去纠结苏格兰所谓的组织能不能很快弄到博士缺的东西，看这家伙藏头露尾的用代号就知道这个组织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玩意，而但凡不能光明正大的都未必有充足的资金。
苏格兰眨了眨眼，这可真是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国家级的研究项目啊，那么这个国家里有多少人有资本独力支持这样的研究呢，组织背后的Boss应该不会融资搞这个吧，那影响就太大了，心里盘算着新情报里蕴含的大量信息，他笑了笑不去回应这样的质疑，只是说：“再大的项目也要一步一步做，至少我们组织可以提供的条件比您现在连一样急需的材料都不能及时到手要好，而且也并不指定您的项目目标。”
他显然抓住了研究者的软肋，不管是苏格兰还是井上结衣都能看出卡瓦诺夫博士脸上不加掩饰的心动，在这一刻苏格兰隐约体会到琴酒偶尔会有的那种不屑的表情背后的心思，这些人都不去想想免费的蛋糕背后会是什么吗？怎么想都不会有好东西吧。
他并不会直白的露出那种表情，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琴酒让他负责的原因之一，比起惯于威胁不假辞色的琴酒，他确实更会说话一点，也更会揣摩对方的心思一些，卡瓦诺夫明显不在意道德法律之类的约束，比起那些东西他更希望能完成自己的实验，拿到成就和名望——甚至名望也不重要，这些想成果魔怔的研究员。
希望他要的材料不是什么违反伦理道德的素材吧，苏格兰在心里默默担忧，倒是指不指定项目目标的事并不归他管，但想来组织也不是拿钱打水漂的风格，顺着这些资金和物资的流动也许能摸到组织的运作脉络，可惜他大概是没机会插手的。
“好吧，”卡瓦诺夫博士给出了个不出意外的答案，紧接着他却说：“但是起码得把眼下这轮实验做完，就像她说的，我们已经努力了几个月了，我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起码要看到个结果，这个项目的结果对我那个项目也是有影响的，而且你不是说一周内能把我要的东西送来吗？”
好吧，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看着井上结衣眼睛亮起来的样子苏格兰在心里自我劝解，找材料的任务如果落到他头上他就让琴酒负责，顺便也不忘了瓦解卡瓦诺夫博士跟前雇主之间的信任，“没问题，但是如果出了成果您准备把成果交给谁，总不能是倒吊人小姐并不存在的背后雇主吧？”
井上结衣来不及阻止苏格兰说出真相，只能语气柔和的试图挽救，“你这样的话说的很没道理，这样对我信誉的质疑也太无礼了，我作为中间人的名声你难道不知道吗。”
“等等，什么叫并不存在的雇主？”卡瓦诺夫博士有点困惑的来回看针锋相对的两人，他得到的项目资金可是实打实的，他显然是有雇主的。
“当然是因为您的项目是倒吊人小姐自掏腰包全额支持的啊，她借着自己知名中间人的身份虚拟了个雇主让这事看起来更可信也更安全，”苏格兰笑眯眯的表情和他冷酷的话一样让人心寒，“但一周之后您恐怕没办法把可能存在的成果交给她了，不论她是因为什么资助您又为什么需要这份成果。”
姑且不论被直白揭露的真相背后到底掩藏着什么，后半段话倒是一听就让人觉得不妙。
“等等，但是……为什么一周后……”卡瓦诺夫博士的聪明才智都放在了他的研究领域，但不代表他真就那么单纯迟钝，他只是不熟悉这种黑暗而危险的做事方式，说了一半的话被他自觉停下，他真的要掺合进前雇主和现雇主之间的矛盾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有鉴于我并不算特别熟悉科研方面需要的材料，”苏格兰和气的笑了笑，就当没听见说了一半的质疑，“还请您准备一份书面的材料名称和具体要求，我很快会派人去取的，接下来还请给我和倒吊人小姐一些空间好吗？”
卡瓦诺夫博士站起身，带着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对着井上结衣说：“女士，虽然我们合作的时候有些摩擦和误解，但我会为您保留一份实验报告的，那么，后会有期。”
“谢谢您，后会有期。”井上结衣也郑重的看着博士，甚至无视身边的威胁起身鞠了个躬，至少这个承诺她是需要的，能不能用上则是之后的问题，目送博士离开后她才重新坐下。
井上结衣在博士离去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哪怕文员的装束都无法阻挡的一种魅惑感随着她的坐姿改变而出现，“如果你的目的是找博士合作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还是说你想委托我作为中间人做些什么？”
很厉害的女人，苏格兰欣赏的想，上次看到这么厉害的女性还是贝尔摩德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明星，当然倒吊人小姐的水平是没贝尔摩德高的，但那种把自己的优势利用得淋漓尽致感觉是一样的，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微笑着说：“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独力资助卡瓦诺夫博士，这种倾家荡产的行动没什么深刻的原因我是不信的。”
井上结衣挑了挑眉，这个男人似乎不吃女性魅力这一套？不，不是那种不解风情，对方欣赏的态度她看得很清楚，但却完全无动于衷，也许是因为文员的样子太朴素了？一边遗憾自己今天的打扮不能彻底发挥自己的魅力，她一边回答：“很失礼的好奇心，但并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你答案的问题。你不知道我请卡瓦诺夫博士研究的项目是什么吧？”
“确实不太清楚，请讲。”苏格兰一边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一边不动声色的避开井上结衣伸过来的手，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像会因为美色误事的样子吗，他腹诽着规避会让自己小心眼的搭档找茬的情况。
“但你肯定知道卡瓦诺夫博士是一位医学方面的专家，具体来说是人体机能改善方面的专家，”井上结衣适当的露出了一些憔悴的表情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我是请他从机能改善方面做对抗渐冻症的研究，你知道渐冻症吗？”
苏格兰确实不知道渐冻症是什么，但是这个起的很形象的名字很容易顾名思义，接下来她大概就要说起自己是如何为了饱受渐冻症困扰的亲朋好友而努力的了，但再动人的理由也不是对方违法犯罪造成那么多危害的理由，只可惜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能代表正义让她归案，“不太清楚，不过能猜到情况。”
“是的，所以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活泼天真的小妹妹逐渐被困在一具不能移动的躯体里呢？”井上结衣忧郁的叹了口气，试图软化对面看起来并不好说话的男人，“所以你一定可以理解我无论如何也要改变她命运的心情吧？”
是的，可以理解，苏格兰悠悠的想，如果这个妹妹是真实存在的话，他并不怀疑井上结衣确实有个被渐冻症困扰的亲朋好友，因为研究项目只要一问博士就知道了，但谁又规定在利用话术求生的时候一定要说实话呢，他当然不会责怪对方用尽手段的求生，反正这不影响他的决定。
“真是令人同情，但还是麻烦小姐你跟我走一趟可以吗？”苏格兰很诚恳的和井上结衣对视，这个所谓的‘渐冻症妹妹’兴许是她以前一起违法犯罪的男朋友也说不定，光凭这么两句话就想让他放人是没有可能的。
井上结衣静静的和苏格兰对视了一会，不得不挫败的承认自己的手段没有用处，看着率先站起来的苏格兰鼓鼓囊囊的衣兜，也跟着站了起来，自觉的走在了前面：“所以你问我那些有什么意义吗，要去哪里？”
“出门请左转，”苏格兰双手揣在衣兜里，落后了一步跟着井上结衣向外走，“路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请从后门上车，我会跟你一起坐在后排。”
给出了指示之后苏格兰这才做出回答，“我说了，是我个人的好奇心，我的搭档说你也许有个久病不愈的儿子或者恋人之类的才会支持卡瓦诺夫博士的研究，看来他说对了。”琴酒是真的看人很准，又或者他见多了这样的事也说不定。
就像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心软，琴酒只会更无所谓的心硬，迈出店门的瞬间他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挡住关合过来的店门。
井上结衣抓住了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她不知道为什么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格兰并没有追上来，但出门向着右边跑肯定是没错的。
所以为什么没追上来？
井上结衣困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站在店门口，脸上是种真切的同情，不仅没有追，还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开了，没等她想明白为什么，她已经摔倒在了地上，迟来的疼痛感这才火烧火燎的从胸腹间传来，在她的世界陷入黑暗之前，她隐约看到远处的高楼上微弱的反光……
原来是这样啊……
苏格兰在周围路人逐渐开始混乱起来之后转过身，一边做出从众看热闹的样子，一边自然的逆着人流后退，在彻底脱离了关注突然倒地的女子状况的人群范围之后果断的转身离开，不必去凑热闹看必然的结果。
真可惜，跟着他走说不定还有机会的，无奈的耸肩，苏格兰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反光消失的地方，内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作者有话说
第185章 京都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