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潮》雅加

5、五

　　五
　　九一年上半年，省师大语言学研究所怪事一件接一件。杜萍的一个博士有退学念头，被他给拦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他带的一个研三的研究生和社会学所所长的女儿搞对象。听说先是那个博士和那女孩子谈，不知怎么的就分了，综合前因后果大家都猜测是感情纠纷，杜萍现在肯定很难做人——没过几天，那个研究生和所长女儿也闹翻了。而且，那女孩子还在研究所里哭着说杨绍游始乱终弃什么的，大意就是被占了便宜现在没处讨公道。
　　一潭死水的语言学研究所终于兴奋起来，上上下下都等着看杜萍怎么处理这件事。一个是他的在读博士，一个是马上要入他的门读博的研三硕士，他护着谁偏袒谁都落话柄。那几天，去杜萍办公室的人都能看见他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整个人憔悴不堪。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此时上面下来一个公派出国的名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那个博士送出去镀金深造顺便解决纠纷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把那个硕士送了出去。一时间，语言学研究所整个天翻地覆。
　　等热潮平息下来，杨绍游悄没声地收拾东西去了美国。他要在那里重新读硕，再读博，五六年之内是不可能回来了。这是一九九一年的春末。
　　留在国内的祝音琅和原来一样，默默做课题做论文，帮杜萍家里买大米打蜂窝煤，时间久了，以前的事也渐渐被人遗忘了。新进来的研究生一拨接一拨，再也没有像曾经那个黑眼睛穿蓝色长袖的杨绍游那样的新生，祝音琅也再没有那样认真地照顾过哪个新生。所有人都把杨绍游丢到了记忆的角落里，偶尔会谈起他，只说是在美国混得不错估计不会回来了，没有人再谈他的事，就像没有人记得他走的时候祝音琅请假去送他最后却窝在宿舍里没有去……
　　一九九三年夏天，杨绍游从美国打了个电话给杜萍，说他结婚了。对方是和他同在那所大学读博的姑娘，是高干子女，条件很不错，很抱歉没时间回国，请杜萍原谅。杜萍问他还打不打算回来，他说想回来但是现在不允许，以后再考虑。
　　把这个消息转给祝音琅，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杜萍，手里的书落在桌上。
　　“绍游结婚了？”
　　“下周结。”
　　“……挺好的，是件好事，他年纪也不小了。”
　　“你心里有想法就说出来，当老师的听你说。”
　　“没有。我就是希望他过得好点，当年挺对不起他的。”
　　“对不起他？”杜萍点着烟抽了一口，皱起眉，“倒过来才对吧？”
　　“就是那么回事，不是绍游的错。”
　　看出他不想说，杜萍也没有追问，而是把右手放在祝音琅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祝音琅埋着头一言不发，然后抬手按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杜萍叹了口气，抽出手来，两个人的右手紧紧交握，祝音琅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